卷一 在蘇州第42章 改良織布機

安小樓一句話就把史老爺氣的不輕，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他自己倒是老實不客氣，拿起筷子胡吃海喝，就差吧嗒嘴了。不過雖然吃相不好，他的心思卻一直在動著，眼前驀地閃過一絲亮光：這不就是自己發達的一個極好機會麼？

「唉！」那史老爺被搶白一頓後，本欲發作，結果女兒在桌子下踢他一腳，他看看對面的兒子，算是忍了下來，憋了半天，終究還是一聲歎息，看來是遇到了極其棘手的事了，那史玉婷長這麼大，從未見過自己爹爹有過如此愁眉不展的時候。

「那織布機還是不行麼？」史玉婷問道，「可去向魯家借些麼？」

「借？」史老爺冷笑一聲，「他們此刻怕是巴不得看我們倒閉吧。」

「如此說來，這一次我們豈非是有大麻煩了？」史玉婷的臉上也顯出蒼白來。

「我看這一次就是有人故意在整我們，想是看上……」史老爺說著，似乎覺得有些話不好在外人面前說，便倏地停了下來。

一頓午餐便在這般壓抑氣氛中結束了，下午的時候安小樓心裡揣著心思，也沒情緒陪那娃娃玩耍，便叫了來福，簡單教了他些規則，自己卻坐在院子裡看來福與史聰兒打球，其時心裡是在盤算著織布機的事。

自己是機械工程師，搞搞機械設計是老本行了，如今看來這史家是碰上大買賣，無力應付卻又不得不應承著，且不去想這件事背後有什麼陰謀陽謀的，單單說這織布機，自己是否有這個可能來改良一下呢？救國救民什麼的就不想了，若是能就此辦一家紡織廠什麼的，在這年月也許是件好事也說不定。

正思索間，小翠端了托盤來送差點，自從史家發現自己能震得住她們家少爺後，伙食便好了起來，這小翠和來福也跟著沾光，他們也因此對安小樓倍加崇敬，比如這小翠，若是小姐說給安先生送一碗茶，那她必定會送一壺茶，若是小姐說給安先生送一盤點心，那盤點心一定是冒尖的。

小翠今天身上穿著翠綠色的裙子，安小樓看看那布料倒也不錯，端起茶碗道：「小翠姐辛苦啊……」

「哪裡，侍奉先生周全了，先生才好有氣力去降伏少爺，少爺降伏了，大家才能都得安寧不是。」小翠噗哧一笑，開玩笑道。

「對了小翠姐，這宅子裡可有織布機啊？」安小樓似是有心更似無意的隨口問道。

「有啊，以前夫人在世的時候，家裡的布都是她自織的……」提及夫人，小翠似乎有些傷感。

「好像夫人年紀不大便去了……」安小樓道，「實在是可惜了。」

「還不是為了這史家的獨苗兒。」小翠意指史聰兒，「所以後頭有好一段時間老爺都不喜歡少爺。」

「八一下唄？」安小樓笑笑說道。

「八？」小翠一愣。

「呵呵，我家鄉的俚語，意思就是講講、說說的意思。」

「哦，安先生你真是有趣的很，說的話也這般奇怪。」小翠咯咯笑著，「我們家老爺是白手起家，經營著綢緞和典當生意，現在又做著那漕運的買賣，生意是很大的，但是他一副心思都放在了買賣上，對家裡也就不那麼上心了，加上白手起家的人，知道生活的艱難，因此就算有那萬貫家財，老爺也捨不得揮霍。」

「哦，這倒是，這史老爺看似摳門，其實人還不錯的。」安小樓點頭道。

「嗯，先生說的極是，老爺一日三餐都和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沒區別，給小姐少爺的稍微要精緻一些，夫人去了這麼些年，他也從未在外頭有什麼姘頭，端的是重情重義。」小翠說著說著，一臉嚮往，也對，女孩子在嫁人之前，總是希望自己未來能有一個有情有義的郎君的。

「這史老爺看似粗魯，其實是個粗中有細的人吧，否則怎會把這生意經營的這般有聲有色？」安小樓喝了口茶，看向遠處正雀躍著打球的史聰兒，也不知這小傢伙究竟是幸運呢，還是可憐。

「老爺就是有一點，不太容易相信別人，一大攤子事兒全自己扛著，最多就是幾個掌櫃幫他，你看這宅子，若不是我和來福從小就跟了他，只怕連我們兩個他都不肯要呢。」小翠歎道，「對了，先生你方才說織布機，織布機便在柴房裡收著，你若要看時，儘管去好了。」

「嗯，如此甚好，多謝小翠姐啦！」安小樓送上一個陽光燦爛的微笑。

小翠走後，安小樓便向那柴房走去，一路走一路逛，處處都有花香，處處都有綠色，那菜園子裡的蔬菜種類繁多，也不知是誰每日裡侍弄這些菜，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覺就到了柴房，推開門，一股木頭髮霉的味道便飄了出來，安小樓拿手扇扇，探頭看去，只見裡邊堆滿了木柴，屋子很大，柴禾都堆在牆角，地板中央卻用白布罩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傢伙什，這應該就是織布機了。

安小樓上前揭開那白布，露出了結滿蛛網的織布機。

這大夏的生產力還不是很發達，織布機構造也極為簡單，安小樓略一觀察，便知道其中的曲直，整個機器很是笨重，全由木頭造成，上高下低，各有兩個梭子，平日裡所見的絲綢，便是在這兩個梭子中按經緯被織造出來的。

這台織布機安小樓一眼就看出其生產效率低下的問題所在，這是一台須臾離不開人的機器，當一排織完時，必須馬上由人再遞補一排紗線，否則這匹絲綢便是失敗的，當中一定會有縫隙，別說賣了，自家穿也許都不愛穿，既然找到了原因，安小樓心中也有數了，接下來就全靠自己幾年的工作經驗來解決這問題了，當下他又把這織布機上下仔細看了一遍，牢牢記在心裡，便輕輕蓋上白布退離了柴房。

下午無事，似乎自從有了好玩的遊戲，那史聰兒作惡的心思也收斂了許多，風平浪靜的上過體育課以後，安小樓便縮回自己的宿舍裡，先去找小翠要了一截燒過的木炭，又拿了一摞宣紙，吃過晚飯便悶頭關在房裡不出來了。

早晨的時候，史聰兒興沖沖的跑到書院，左等右等不見先生到，便不樂意了，一路小跑又跑去找姐姐。

「聰兒，怎麼沒在書房讀書？」那史玉婷正打算做女紅時，老遠便看到自己兄弟撅著嘴走來。

「先生不在！」史聰兒氣哼哼的抱著胸一屁股坐到門檻上。

「你又惹先生生氣了？」史玉婷嗔怒著，拿蔥白似的手指點了點兄弟的額頭，」你呀，從來不是個讓人省心的！」說完，放下手裡的活兒，站起來牽起兄弟的手。

「幹嘛？」史聰兒發脾氣，沒好氣的問道。

「還能幹嘛，找先生去呀，看你如今一日不見他，便好似少了什麼似的。」史玉婷笑道。

姐弟倆將這史家大院前前後後找了個遍，連安小樓半個影子都沒找到，眼看已經日上三竿了，這先生莫不是偷偷溜走了？難道自己兄弟真這麼不堪，連安先生也不願意教麼？想到這兒，史玉婷也不禁心急起來。

那史聰兒更是焦急，此刻眼睛裡已經噙滿淚水，雖然與安小樓相識沒有幾天，但是這個古怪先生卻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從未有過一個人這樣帶著自己玩耍過。

「姐姐我們去先生的臥房吧。」史聰兒拉著史玉婷的手，央求道。

「臥房不是已經去過了麼，連床鋪都整整齊齊的。」史玉婷無奈道。

史家姐弟倆一邊說著，一邊就手牽手又來到安小樓獨居的小院兒，這院子只三間房，院子裡一棵高大銀杏樹，樹下一桌四凳，院子裡乾乾淨淨，卻也安靜的很，姐弟倆相視一下，便進了那屋子。

屋子裡安靜的很，當中一間是會客間，左邊是安小樓臥室，右邊是個空置的小臥室，三個房間都空空的，床鋪收拾的整整齊齊，一切都如故，唯獨不見了安小樓。

「你看，我就說吧！」史聰兒掙脫姐姐的手，惡狠狠的抱起胳膊，「他不要我了！」

「不會的。」史玉婷安慰著弟弟，不過心裡也已經有些失落。

「會的！」史聰兒大聲嚷著，「他不要我！」說罷竟大哭起來。

忽然聽到一陣沙沙聲，接著是伸懶腰的聲音，安小樓悶聲悶氣的聲音從床尾傳來：「哈！欠！誰啊一大早的吵我，不知道我今天早晨才睡覺嗎？」

這姐弟倆原本極為失落，聽到安小樓的聲音俱是欣喜不已，卻又吃驚為何先生會在床後躲著，於是忙幾步走上前去查看，只見安小樓正在床尾地上坐著，身上覆蓋著一堆宣紙，宣紙上橫橫豎豎畫了許多看也看不懂的奇怪畫兒。

「先生，你卻為何身在此處？」史玉婷大驚道。

「呃，這個問題麼……」安小樓沉吟著，不知該如何遣詞回答。

「嗚嗚嗚！」那史聰兒先是一言不發，接著竟然向安小樓直撲過去，抱住他的脖頸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還嚷嚷著，「先生，我還以為你也不要我了！」

安小樓一面摸著他的小腦袋安撫，一邊連忙把身邊的宣紙全護住：「小少爺，仔細別弄壞了我的圖紙，辛苦了一晚上的……」

那史聰兒一把鼻涕一把淚全擦在安小樓的領口，一抹眼淚從他身上下來，張大驚奇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問道：「安先生，什麼是圖紙呀？」

安小樓從地上爬起，一邊收拾那些圖紙一邊隨口解釋道：「看見沒，這就是圖紙，這可是我辛辛苦苦才畫出來的。」

「噗！」那邊史玉婷也如釋重負，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先生你可把我兄弟給嚇壞了，你可不知我們方才來這裡找了你幾次，誰料到你會躲在這床尾地上呢。」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睛去瞄安小樓手裡的那摞紙，看似普通宣紙，他卻當個寶貝收著。

「先生，你這懷裡抱的是什麼？」史玉婷正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