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宴會之前

山東青州。

燕王行宮龍潭閣。

安小樓坐在屬於他的臥房外頭的小客廳裡，手裡不住的將玉玲瓏送給他的那把匕首翻來覆去的把玩著，男人麼，對這些精緻的刀啊槍啊匕首啊，總是有著一種天然的近乎癡狂的迷戀，便算是看起來再怎麼文縐縐乃至有些娘的男人，看到這些東西，心底深處也會有某種渴望​​，這種迷戀近似於女人對逛街和購物的喜愛，甚至只高不低。

鄭九娘坐在內間床上，不知是在做什麼，反正安小樓只聽到裡頭傳來悉悉嗦嗦的聲音，莎莉曼這丫頭也不知跑到那裡去瘋玩了，從今天早晨出門一直到現在，已經臨近傍晚了，還沒見到她的影子。不過對於莎莉曼，安小樓倒是不那麼擔心的，這個傻兮兮的單純的女孩子，總是有那麼一種叫做運氣的東西在保護著她。

樊老八居然是皇帝？

從知道這一消息的那刻起，這句話連帶一個大大的不敢相信的問號就一直盤旋在安小樓的心頭，久久不能散去，他悶不吭聲，心裡一幕幕的亂成了一團麻，從遇到樊老八開始，到在河邊的再次相遇，然後是松鶴樓那一晚……

“這老人家有趣的很……”安小樓下​​意識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引得里面的鄭九娘不住的向外好奇的張望。說起這鄭九娘，安小樓也是十分佩服她的，身為一個女子，在無意中撞見了皇帝，回來後竟然還能這樣沉著冷靜，甚是對那皇帝的事不聞不問，也不去向安小樓打聽，不能不讓人吃驚。

雖然鄭九娘不聞不問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但是安小樓清楚，這女人絕不是外表看起來那麼柔弱，更不簡單，從一開始安小樓就沒覺得她是一個普通的婢女歌姬。

“奴才參見小王爺！”外頭傳來了一個小太監的聲音。

“進來。”安小樓現在挺享受這小王爺的身份的，雖然他心裡清楚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

一個面容白皙，長相俊俏的像個小姑娘似的少年走進來，他身上穿著太監的服飾，低著頭，弓著腰，小心翼翼的從門外進來，也不敢抬頭看安小樓一眼，撿了個距離安小樓不遠不近的地方噗通就跪下來：“王爺請您過去一趟。”

過去就過去吧，燕王把樊老八和張全都請了回來，安小樓知道今晚肯定是有許多的應酬了。應酬，能夠把親情稱作應酬的家族，恐怕也就只有皇帝家了吧，安小樓苦笑，心裡暗自慶幸：“老爸老媽，幸虧你們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咱一家子才能在一起度過那快樂的二十幾年。”

這一次會面，算是安小樓跟燕王正是見面的第二次，由於有老皇帝在場，地點自然由書房換到了一個華麗的大客廳裡。廳的最上方擺了一張桌子，桌子後是一張精美寬大的椅子，這椅子一看便知道是給皇帝坐的。那張桌子下方，有十數張桌椅分別列在兩旁，看樣子今晚是要有一場不小的宴會了，安小樓眉頭皺起來，他是最煩這種場合的。

夜晚還未降臨，這里便燃起了絢爛的燈火，十多個侍女正進進出出安排著宴席，廳內宴席的外圍，站滿了手持武器全副武裝的兵丁，這些都是燕王的親衛，在經歷了中午那一場之後，似乎燕王對安全更為上心了，這一個是他老爸，一個是他兒子，哪個都很重要。

“王爺呢？”安小樓站在門口，掃視了一圈，似乎主角們都還沒到場，他免不了要回頭問那低眉順眼的小太監了。

“您這邊請。”小太監慌忙說道，“王爺在裡頭候著您呢。”

小太監引著安小樓穿過大廳，向後面走去，安小樓一面走一面打量著，這個廳端的是豪華氣派，看樣子應該是這龍潭閣裡專門用於宴請群臣的地方了，連地上舖的似乎都是整張的大理石，嚴絲合縫，就算是他那年頭的泥水匠也沒這手藝。

轉過一個巨大的屏風，後面別有天地。

這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左側是一個小小的花園子，右側則是一排房間，小太監帶著安小樓來到第三間便停住腳步，站在門口恭聲說道：“啟禀王爺，小王爺到了。”

“快讓他進來吧。”裡頭傳來燕王的聲音。

小太監於是幫安小樓推開門，待他進入之後，在後面靜悄悄的關上門。

這間屋子看起來黑乎乎的，大概由於朝向的問題，再加上時間已經是傍晚，屋裡頭沒點燈，在經歷了短暫的視覺黑暗之後，安小樓漸漸適應了這光線，他開始觀察這裡的環境。

這不過是一間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臥房，很小。房間裡靠牆對著窗的地方是一張普通百姓家裡用的那種木床，門旁有個臉盆架，一個銅盆正放在那裡，裡面是一盆清水。

屋子很小，只有朝西的一面有兩扇小窗戶，而且還是關著的，這樣的天氣裡，這裡的溫度可想而知了，安小樓只不過剛在這里站了幾分鐘，便開始不停的冒汗。

正對門是一張靠牆放著的八仙桌，桌子上擺了兩盤小菜，兩碗米飯，兩旁兩個大方凳子，燕王正坐在其中的一張方凳子上吃東西，見安小樓進來了，也不跟他怎麼客氣，只是伸手往另一張凳子指了指：“坐下吧，還沒吃飯吧？”

安小樓走過去坐下：“沒呢，你這是……”他來的時候經過了大廳，看到那裡正在佈置宴席，想必鮑魚海參燕窩什麼的今晚一定是少不了的，怎地這宴席的主人卻窩在後面吃這樣的粗茶淡飯呢？

桌子上的確都是粗茶淡飯。安小樓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什麼——一碟炒青菜，一碟蔥花炒蛋。旁邊還有一壺酒，但是沒有酒杯。

“一起吃吧，我叫他們做了你的份。”燕王淡淡地說道。

安小樓一愣：“晚上……”

“我不喜歡那樣的場面，你應該還記得吧？”燕王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我只知道我不喜歡，既然這裡有飯菜，那我就先吃一些了，對了，晚上你有要請我來吧？”安小樓問道。

“當然，你皇爺爺想好好的跟你聊聊呢。”燕王說道。

“皇爺爺……”安小樓重複一下這個無論是聽起來還是叫起來都特別奇怪的詞語，禁不住搖搖頭兀自笑了笑。

“怎麼？”

“很陌生。”

“是的，就好像我叫他爹也感覺很陌生一樣。”燕王說道。

這裡頭有故事，安小樓想起那晚在書房的時候燕王跟他說起的一些話，那都是只言片語了，但是安小樓還是隱約能感覺得到，好像老皇帝對這個兒子有些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