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和夏寰糾纏不清的下場,竟演變成今日的局面,坦白說,英治到現在還是難以理解,自己到底是哪根筋錯亂了,再怎幺乘著酒興,也不該被那家夥的花言巧語所……算了,木已成舟,再去想那些問題也沒用,夏寰和他的關系,早已是一筆算不清的爛帳。「歐陽醫師,外科主任找你,請你過去一下。」
「好。」
大概是要談手上那幾件正准備進行的手術吧!英治將整理好的病曆檔案拿在手中,前往外科主任的辦公室。
在人才濟濟的國立醫療院所內,外科並非大家的第一志願,目前外科當中也只有整型外科較受學生們的青睐,但英治選擇的不但是外科中的冷門——腦外科,同時也是腦外科當中最棘手的腫瘤外科作爲專科。看在其它同學的眼中,這根本是自找苦吃,但英治看中的就是這個領域尚未被研究透徹,換句話說,它是有待開發、深具挑戰性的一門學問。
可惜的是目前國內有能力指導他的教授們,往往有看不完的病患,自己就已經夠忙了,更別說要仔細地教導、指點英治。其中有位教授更曾明白地告訴英治:「你眞有心要研究這一門學問,那就去歐美國家研習吧!這會比你在國內學習更快速、更有效率。」
歐美……嗎? 的確,現在自己所執行的多半是一般外科的手術,並沒有多大機會與腦腫瘤外科的病患接觸。雖然教授們很樂意讓他做開刀時的助手,那些臨床病例也已經深留在他的腦海中,他還是深感不足。即使有如海綿般不斷地吸取他人的經驗,可是廣闊的知識之海,還有許多東西等著他學習,光停留在原處是無法有所進步的。
該離開台灣……嗎?也許是需要好好地考慮一下了。「主任,是我。」叩叩地敲了兩下門,英治走進外科主任辦公室說。
「歐陽,你來了。」擡起頭來,發鬓有些花白的老教授,高興地招招手說。「來,這邊坐下。我有件事想跟你討論一下。」
「若是有關下周要進行的手術的話,我已經整理好了,都在這邊。」英治將檔案夾放在老教授的辦公桌上。
「喔,很好。」滿意地微笑著,老教授瞇著眼點頭說。「同期的學生裏,你向來是最准時交報告的,即使現在成爲住院醫師,你的學習態度和以前一點都沒有變。想當年我還沒有你這幺認眞呢,哈哈。」
「難道教授您不是要討論這些手術?」看著教授將那些檔案夾放到一旁,英治困惑地問著。
「這些東西先擱著,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想問你——」老教授推了推眼鏡,清了清喉嚨,正色說:「歐陽,你有沒有興趣出國去深造啊?」怦地,英治心一跳。怎幺會如此巧合?自己才在思索這個問題,外科主任竟也提起這件事。
「我考慮過。」
「很好、很好。其實我以前在美國待過幾年的一所腦腫瘤專門的醫學中心,現在有個研習醫師的空缺,我想推薦你,你意思如何?那裏設備齊全,有多位專門研究該科的知名教授,可說是世界最頂尖的腦腫瘤外科中心,能到那裏學習個幾年,相信對你的助益不小。」
老教授深信他不會拒絕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微微一笑地再說:「只要你點頭,這個缺就是你的了。歐陽,你是我曆年來最得意的門生,更是將來本科不可或缺的生力軍,我非常看好你未來的發展,不要讓爲師的失望。」
最後,教授將該醫學中心的資料,以及前往研習所需要知道的一切信息,全部交給了英治,要求他在兩周內給一個答複,英治便神色凝重地走出了科主任的辦公室。
看著資料上面那斯醫學中心的近照,先進新穎的外觀,位于氣候宜人的賓州大城,不但提供一間房子作爲研習醫師的宿舍,就連研習期間所有的食宿與交通都有妥善的安排,雖然薪資並不是太高——畢竟是前去研習的——可是考慮到在那兒將能獲得許多第一手的醫學新知,這實在是個教人不心動也難的提案。沒有家累的自己,父母又都是開明而不會幹涉兒子決定的人,英治可以說是毫無「後顧之憂」」只要帶著行李箱,隨時都可以出發。
「兩年……嗎?」將資料夾合起的同時,英治心中已經做出決定。「餵,英治!」董新彰走進辦公室內,一邊脫去白色的醫生袍,一邊問:「你今晚沒有值班吧,要不要恨我們去喝兩杯?還有內科的俏護士們作陪喔!」
考慮了一下,英治搖搖頭。「不了,學長,你們去吧!」
「幹幺這幺不合群?都跟你說有漂亮妹妹作陪了。」董新彰不滿地勾住他的脖子。「身爲學弟,只要是學長說的話就不可反抗,難道你上學沒學過這一點嗎?」
「我有約了。」英治冷淡地推開他的手臂,禮貌地說。「請不需要顧忌我,盡情地去玩吧,學長。」
「啧,你要是肯來的話,妹妹的等級一定會更高一點的。」
純粹只是拿英治當誘餌的董新彰,依依不舍地放棄這個念頭,改兩八卦地問:「你說有約,是和女朋友嗎?說起來,我好象從來沒看過你帶女孩子出現,幹幺那幺神秘兮兮的,把女朋友藏起來不給人看啊?下次一起去吃飯吧!」
英治心中泛著苦笑。「好。下次。」
***
以一般世俗的眼光來看,自己和夏寰,到底該算是什幺樣的關系?
英治享受著夜風吹拂在臉上的痛快感,右腳俐落地輪流踩油門與煞車,飙轉過兩個彎。難得沒有排班,他一點也不想拿這寶貴的休息時間浪費在無聊的KTV或餐廳中,聽左右的人閑聊政治八卦或打情罵俏。唯一能讓他從緊繃的生活中被釋放出來的,當然還是駕車兜風。 音響播放著高亢的普契尼歌劇,男高音激昂地訴說著愛的眞谛,然而愛到底是什幺?即使聽了那些描述愛情美好的歌曲,這種既模糊又抽象的東西,在英治看來還是只存在于文人墨客的紙筆之間,根本與現實生活牽扯不上關系。
依他看,愛情根本是「國王的新衣」,每個人都說他看到了,其實愛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場自欺欺人的騙局而已,所有的人都被那些自以爲浪漫的文學、藝術、歌者、演員給騙了。
好比以世俗眼光來看,自己和夏寰,根本做盡了情人間的行爲,但這就代表他們之間有愛情嗎?英治不以爲然的一撇唇,夏寰可不是能締造出甜蜜得像冰淇淋一樣的關系的人。
那幺,自己又期待能和他有「什幺樣」的關系呢?
什幺也不期待……嗎? 「期待」本身用在夏寰身上就是種錯誤,他不是個能依照他人期待去走的人,叛逆是他的本性,越是希望他往東走,他就會往西行。
這一點,其實我也沒有多大的資格評論他,照他的標准看來,我們是半斤八兩。
說來說去,他們之間終究只是一場充滿矛盾與無解的錯誤。從一開始處于既是彼此欣賞,也是相互挑釁的立場,不知不覺當中成了把酒言歡的哥兒們,最後延伸到另一個戰場—— 我想,我最痛恨他的地方,就是他讓我發現了另一個我從不知道的自己。一瞬間剝落的面具,似乎永遠也無法再戴回去。至少在夏寰的面前,自己那不
欲爲人知的一面一直被迫裸裎著。
我會剝光你,直到你裸裏在我面前!
總是強勢地壓倒群雄的銳利目光,總是不許人逃開的執著眼神。一次次的想遠離而刻意疏遠彼此的聯系,也是一次次的失敗在他的糾纏底下,然後不知不覺中自己竟已經走在一條未知的道路上,一條與原本的人生設計大相徑庭的道路上。夏寰介入的不只他的生活,甚至是他的…… 你在害怕什幺?小治,你是在怕我,或是怕我引出你企圖扼殺的那頭存在于內心的野獸,你說說看?結果——英治蹙著眉將油門踩到底,無視于輪胎發出的刺耳擦地聲,高速地在彎曲€的道路上奔馳。野獸一旦出柙,是誰的責任?放著不管,成了洪水猛獸,又該怎幺辦?
終究,那家夥還是會擺出一臉「不幹我的事」的表情吧!那個唯我獨尊的惡劣家夥,誰也不會期待他有何良知,負起什幺責任的。
雖然許久沒有來,但英治一把車子停入停車場,幾個眼尖的家夥馬上不敢怠慢地上前打招呼。「英治哥,好久不見,最近很忙嗎?」
「有點。」
看著這些向來跟在夏寰身邊的人,曾幾何時,自己也融入了他的狐群狗黨間,成爲當中的熟面孔。只是不管夏寰怎幺說,英治從沒有點頭同意加入他們,也不曾把自己當成是他們隊上的人。再說近兩年來,自己實在不太抽得出空來跑山路,漸漸地也快成圈外人了。
「沒看到英治哥的車,總覺得很寂寞呢!好想念以前每到周五、周末就一定可以看到幽靈火在這條路上出現的日子。」
英治微微一笑,接過對方遞上來的礦泉水,潤了潤喉。目光不自覺地在停車場中搜索著……夏寰手下的小弟立刻自動說道:「寰哥說他今夜有點事,晚點才會到。」 微笑從英治的臉龐上消失,他揚起一眉。「我沒有要找他。」
「啊。」年輕人知道自己不小心踩到地雷,慌忙地陪笑說:「說的也是,我眞是太多嘴了。對了,英治哥今天沒事的話,能不能請你開一趟指導車,這裏有不少新來的人都很崇拜英治哥的幽靈火風采,要是有這榮幸能跟著你的車後跑一趟,那眞是死也無憾了。當然,這全看英治哥方不方便啦!」
「嗯,可以。我接下來並沒有安排其它的事,你們想跟車的人就來吧!」
「眞的嗎?哇,那太好了。我馬上去告訴他們!」
英治看著山下璀璨的燈火,再過不久就得和這條路說再見了,應該趁這最後的一段日子,盡情地奔馳留念,爲這段放蕩的日子畫下句號。
***
小小的包廂內洋溢著緊繃的氣氛,明明聚集了十多人的房間中,卻安靜得彷佛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刷、刷、刷」的沈牌聲清脆地響起。
「莊家要發牌了。」站在方桌內,身穿著高叔旗袍的美麗女子,以俐落的手法,將牌由塗著豔紅蔻用的指尖上滑出。
綠絨布的桌面兩邊都堆放著高高的籌碼。
夏寰一襲黑色禮服的正式裝扮,端坐在方形牌桌的一端,無視于包廂內緊張的氣氛,臉上挂著懶散、不正經的微笑,一手叼著根煙,一手則在身邊所倚偎的豐滿尤物身上滑動著。那被他抱在懷中的女子,發出格格的笑聲,看似推開他的毛手毛腳,一邊卻又將身子往地強健的胸口上蹭去。
相形于他的散漫不經心,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則頻頻以指頭敲打著桌面,神經緊張的模樣感染了在場其它的人。
女莊家在兩人面前都各發了一張暗牌與明牌。那男人咽了口口水,謹慎小心地掀起自己那張暗牌的一角,快速地看了一眼,展露出欣喜的表情。
夏寰隨意地掀起牌看了看,眉頭微皺了下,咋咋舌。
這表情似乎給了男人不少信心。男人大聲地笑著說:「風水輪流轉,這一回你還有膽子跟我下注嗎?我加一百萬。」
挑了挑桀骜不馴的肩,夏寰狀甚無聊地打了個呵欠後說:「跟。我再加一百。」
四周掀起了一陣騷動。「眞可怕,現在牌面上的籌碼已經有上千萬了吧!」、「眞是不要命的玩法。」、「換成我的話,大概都要嚇破膽子了」。
男人一咬牙,等待著莊家所發出的第三張牌,憑他現在手上拿到的一對黑桃A,他不相信自己會輸給那故作鎮定的笨蛋。小心地瞄瞄對方手上,不過是張小小的磚塊九,憑什幺跟他的對子比大小? 第二張牌發出。男人拿到一張紅心十。他安慰著自己,沒關系,還有機會,自己還有兩張牌,只要接下來再拿到一對就行了。反正對面的家夥也只是拿到一張磚塊十。
「由紅心十叫牌。」莊家看了看男人。
男人再次做了個深呼吸,手指不斷地頭抖。「加一百。」
「跟。再加兩百。」夏寰輕易地拋出了手中的籌碼,衝著男人微微一笑。
爲什幺!?男人開始感覺到冷汗從背部流下,明明他的牌那幺糟,他卻有膽子跟自己賭!哪怕他手上扣住的暗牌再大,頂多也只是老K而已。K、九、十,根本湊不出什幺……還是,他打算賭一睹同花順?男人搖頭,太荒謬了,自己沒有什幺好擔心的,想拿「順」可不是那幺簡單的事。第四張牌,男人一看到手上的黑桃十,不由得在內心高喊萬歲。如此一來自己手上至少有兩對了!他急忙往對方的牌面看去——又是磚塊,而這一次是磚塊K。這幺一來勝負就很明顯了,自己的贏面絕對比男人來得大。「五百。」夏寰眉頭皺也不皺地說。
男人顫抖著手,就這一注吧!只要贏了這一注,眼前這些籌碼全是自己的了!「跟。同時,這裏有一張價值三千萬的地契,一並加上去。」
「太瘋狂了!」、「那個人該不會腦子有問題吧!」、「沒有人會跟這幺瘋狂的一注的。」、「現在到底累積多少賭金了?少說也有一千多……不,兩千萬,加上地契,不就等于五千萬嗎?」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心中的好奇已燃燒到最高點。「怎幺樣?這樣你也敢跟嗎?」
夏寰皺了下眉頭,此時不知哪裏響起了哆啦A夢的音樂鈴聲。「抱歉,我接一下電話。」大家愕然地看著堂堂身高一九0公分的男人接起了正在唱著「大家的哆啦A夢」的手機,並且以全場的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著:「是我……喔,他來了……嗯,我知道了……很好,盡量拖,我這邊的事就快辦完了,馬上過去。」切斷電話後,夏寰摸摸下巴,咧嘴笑說:「抱歉,甜心正等著我,沒空多陪你玩下去了。」一彈指,他吩咐身後的人說:「全拿上來。」
全場嘩然聲中,一叠又一叠白花花的鈔票大剌剌就放在牌桌上。
「這邊現金一共是五千萬,加上方才的籌碼。」夏寰冷靜而毫無懼意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對方說。「夠了嗎?」
男人臉色慘白,他不想輸,可是對方竟如此大手筆,讓他開始後悔自己竟與一個瘋子下注。沒辦法了。手邊已經沒有任何籌碼。他顫抖著手,准備拔下腕上那只骨董名表,與五克拉的鑽石戒指。
夏寰伸手阻止了他說:「慢著,我不收這種東西。你要跟這一把的話,就拿你那輛限量進口的原裝MAZDA跑車好了。」男人倒抽一口氣。那輛M跑車可是他費盡心思才弄到手的,那絕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買到手的車子,裏面還有他最自豪的F1賽車專用引擎,光是車內的配備就不知花了他多少功夫,目前市價在一千萬上下。況且,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不要的話,你現在能拿出兩千萬現金嗎?」夏寰挑釁地,殘忍地一笑。
可惡。只要再一點點,自己絕對會贏的!男人再三看著手上的牌,最後一咬牙說道!「好,車子就車子。我跟你賭,開牌吧!」
「夏哥,電話是誰打來的?」步出小包廂,小汪一邊將籌碼所換得的現金放進手提箱內,一邊問著。「嗯?啊,是阿超。」低頭點起一根煙,吐出一口,夏寰抱怨地說:「那家夥,哪天不好挑,偏挑今天去跑山路。我還以爲他最近很忙呢!都認識幾年了,還是一樣偷偷摸摸地任性而爲,又不是沒電話,也不會通知我一聲。」
起初還以爲夏寰在罵阿超,但仔細想想,能讓夏哥用這種口吻說話的,也只有……「歐陽醫師今天去跑山路了啊?那可眞是稀奇,他有多久沒去了?三、四個月有了吧!」「小汪,你幹幺加上醫師兩個字?聽了多別扭。」
「那是因爲前一陣子我妹妹手術的事,多虧了歐陽醫師的幫忙,才能順利平安的出院。那時候在醫院裏頭總是醫師、醫師的叫習慣了,所以現在也這幺叫。」小汪摸摸頭,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家夥在醫院也是一樣硬邦邦的嗎?」夏寰不悅地揚起眉問道。
「嗯……歐陽醫師本來就給人難以接近的感覺,該怎幺說呢?應該是太完美了吧,所以兄弟們跟他說話的時候,也都很難得的保持禮貌的態度,畢恭畢敬的,在醫院裏頭好象也沒什幺兩樣。我看那些護士們也都只敢遠遠地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嗯,硬邦邦……這幺說也對啦!不過,雖然才是個住院醫師,大家卻都已經很尊敬他了,病人也都很仰賴他。這方面來說,還算是人氣指數頗高的吧!」「喔。」夏寰喃喃自語地說:「改天我也生個小病什幺的,讓他看護我好了。認識這幺久,還沒看過他穿白袍的樣子……」小汪不敢糾正夏哥,醫師可不是護士,是不需要看護病人的。
「嘿嘿嘿,我懂,俊美的歐陽醫師很適合白袍喔,該怎幺說呢……有一種禁忌的男人香……對了,就像很多女人會對神父有幻想一樣,看到那種冰清玉潔的東西,人就特別犯賤。」咚地,夏寰不客氣地往他頭頂上敲去。「小汪,你膽子很大嘛!居然敢對他有幻想?怎幺,吃了態心還是豹膽?」
「痛!」小汪委屈的摸著頭。「夏哥,你也知道,我哪有那個膽子?只是說一說而已。再怎幺性感,歐陽醫師可是堂堂男子漢,我又敢對他怎幺樣呢?」
「不敢最好。」夏寰哼了一聲,將剛剛贏來的跑車鑰匙扔給他說:「去把車子開過來。」
「咦?夏哥,不是你自己要開的嗎?」
講到最後牌局揭曉的那一刻,小汪就不由得佩服大哥的膽量,手上即使有「皇後」、「老K」和「九」、「十」,誰也不會賭一定能拿到「J」,但老天爺就是這幺眷顧他們夏哥,竟眞讓夏哥拿到「同花順」。除了用「神乎其技」來形容外,怕也沒有別的字眼能貼切的說出那一刻在場者一致的想法。至于小汪自己,不必說,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夏哥永遠是夏哥,不管戰場在哪裏,他從沒讓人失望過。勝利女神似乎永遠都站在夏哥的身邊,讓人羨妒。
但硬要說夏哥身上有什幺弱點的話……小汪心想:大概就是歐陽醫師了吧?夏哥只有在面對歐陽醫師的時候,偶爾會占不到上風。起初夏哥三不五時地去找歐陽的時候,自己和幫裏的兄弟們還會納悶,夏哥何必那幺執著于歐陽那種和他們生活在截然不同世界中的人?流氓和醫學院學生作朋友?光說出去就足以成爲道上的笑話。
可是人總是這樣的,日子一久,再不習慣的也會習以爲常,到現在,幫內的兄弟們早已見怪不怪,早習慣了夏哥身邊有那樣一名異于我輩的大少爺。
況且,了解歐陽醫師之後,眞會發現他是個很難得的「奇」人。幫內衆人不用說,他們都是夏哥的崇拜者,但私底下暗暗欽佩、仰慕歐陽醫師的人也不在少數。
歐陽醫師一點也不像以前小汪所知道的那種「模範學生」。明明是國立大學的高材生,卻從不會狗眼看人低,不會因爲他們都是「壞孩子」而抱持著輕視藐視的態度。只要兄弟們有困難,去找他商量,他能辦到的也不曾推托過。
好比上次自己妹妹得了急性腦膜炎,自己不知所措、求救無門時,一通電話打給夏哥,歐陽醫師就和夏哥在半夜三更一起飛車趕到他家,將妹妹送去急救。
現在想想,小汪還對當初自己曾經夥同幾個兄弟,一起排擠過歐陽醫師的事感到愧疚,雖然醫師似乎早把那些事忘得一幹二淨了。
曾經有一次小汪鬥膽問過夏哥,怎幺會想和歐陽醫師作朋友?當時夏哥斯回答的話,到現在小汪還記得一清二楚。
夏哥是這幺說的:「我對他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小汪跟在夏哥身邊超過十年了,當然知道夏哥不是什幺同性戀,所以他猜所謂的「一見鍾情」,應該是指夏哥看上歐陽醫師是個人才,以及飚車的高超技術吧!網羅歐陽醫師加入旗下這件事,雖然始終沒有如夏哥所願,但現在歐陽醫師也算是半個隊中人,多少也算夏哥的纏功奏效了吧!
總之,不管是夏哥或歐陽醫師,都是他們這種簡單腦袋無法理解的深奧人物,小汪一輩子也弄不懂,這樣極端得有如黑與白、光與影的兩個人,是如何能做這幺久的朋友,還建立這幺堅定的友誼?
搞不好,這也算是異「性」相吸吧?只是此性非彼性,不是男性與女性,而是正性與反性。嘿,我眞天才!小汪高興地在內心誇贊自己,竟能想到這幺棒的推論。
「那是禮物。少廢話,快去開過來。我先上車了。」跳上自己愛車的夏寰,不耐煩地丟下還在發呆的小汪,發動車子。
再繼續浪費時間,那家夥鐵定就會先走了——夏寰不滿地將車子駛出了地下停車場,以爲他忙著醫院的工作,這兩天還刻意不去打擾他,結果他有空也不會想要聯絡一下自己,竟自個兒跑去飙風,這實在太不夠意思了。眞不是夏寰要挑剔,好歹他們也交往了六、七年,那家夥就不能稍微再溫柔一點、聽話一點,甚至是多一點點熱情也好!
枉費他這幺疼他,哼。
***
指導車跑了一趟,重回到山頂,正要推門下車的英治,莫名地打了個冷顫。
怎幺回事?他摸摸自己的雙臂,就四月的天氣來說,今晚還算暖和,爲什幺自己會毫無理由地發寒呢?再一次確認四周沒有那雙討厭的自大眼睛,難道自己眞的神經過敏?但那股「不祥之感」就是揮之不去。
「還是回去好了。」英治自言自語的決定,今晚的夜遊就到此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