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爺
看到君無煥受傷,魚幼塵意識到自己這一嗓子算是闖了禍了,不過,看這一劍並沒有傷得太深,他也很快恢復冷靜,幾招下來便穩住了形勢,頓時忍不住挑了挑眉。
好吧,她絕對不是故意讓他分心的。
君無煥對那道傷口卻像是毫無感覺一般,反倒是有些意外的瞥了她一眼,一邊應敵一邊道:「你怎麼在這裡?還不快走!」
呃,他竟然完全答非所問。
也罷,看他這麼忙,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裡問下去,還不如她自己去找。
心念一動,她掉頭就跑,到了門邊時,終究還是不忍,回頭丟給他一包迷藥,道:「接著!」也不管他有沒有接到,她迅速閃出房間。
走道外煙霧繚繞,還有人在四處逃竄,外面的火勢也不知道燒到了多大,整個樓道里已經能感覺到一股熱浪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魚幼塵一邊叫著晨霜的名字,一邊沿著走道尋找,才叫了幾聲,便被濃煙嗆得差點背過氣去,眼睛更是被薰得幾乎睜不開來,卻始終未見晨霜的身影。
這二樓一共有四間茅房,卻是分佈在東南西北四個角上。魚幼塵施展了輕功,好不容易才將這東面兩頭茅房尋了一遍,確定晨霜不在這裡,才想著她應該是已經逃出去了。
煙霧越來越濃,溫度也越來越高,算算時間,再不出去恐怕就來不及了。魚幼塵轉身奔向最近的窗口,卻見那窗櫺早已燒了起來,整個窗子已經成了一道火牆。
火勢比她預料中的還要猛烈,不過,這個時候衝出去,下面是湖水,最多也只是點燒傷,要不了性命。
只是,還不等她行動,她腳下的木板突然一墜,她根本來不及防備,人便跌了下去。
落地的瞬間,身體彷彿落入了一個大火爐裡,四周火光衝天,這一樓的裡面竟然已經燒了起來,怪不得二樓煙霧那麼大。
看來,這縱火的人是唯恐這樓子裡的人死得不夠快,不光在外面縱了火,連這裡面也不放過。
剛才落地的時候,腿上被火炭烙了一下,疼得她眼淚都快下來了。然而此刻卻無暇顧及,眼看著一樓的廂房燒起了大半,火焰已經舔到了二樓樓板,再不想辦法衝出去,只怕整個二樓便無立足之地了。
思索的瞬間,她人已躍回二樓樓道,卻被撲面而來的濃煙薰得差點窒息。只這一會的功夫,二樓竟然已經濃煙滾滾,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魚幼塵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心裡頓時也有些慌了。那一剎,才意識到,萬一她跑不出去怎麼辦?
便是遇到再凶險的廝殺場面,她也沒有怕過,可是,面對這場吞噬人的大火,她心裡開始籠上了一層恐懼。
如果就這樣死在這裡,就再也見不到君無諾,更見不到她爹和二娘了。
想到君無諾離去時那一句「等我回來」,她的心隱隱一痛。一定要活著出去!她摒住了呼吸,閉上眼睛,憑著記憶朝著有窗子的方向摸了過去。
空氣的窒悶讓人越發的焦躁,什麼都看不見更是讓恐懼無端漫延。腳底甚至已經能感覺到火焰的烙燙,四周只聽得到噼噼啪啪木質燃燒的聲音。
突然,不知打哪兒似乎傳來了一聲呼喊,在這個恐怖的空間裡讓魚幼塵為之一震。她以為是自己太過緊張而產生的幻覺,她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魚幼塵!」凝神之下,這一次卻是聽得很分明,聲音雖然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卻的確是在叫她。
這個時候,能逃的人早就逃光了,怎麼會有人叫她?難不成,是閻王爺來索命了?
「魚幼塵!你在不在?」那聲音卻契而不捨的再度傳來,比先前更多了幾分焦急,離她也似乎近了一些。
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難道,是君無諾嗎?雖然明知道君無諾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然而,這個時候還會有誰冒著危險來救她?
想歸想,她還是立刻出聲喊道:「我在!我在這……咳咳……」
濃煙嗆得她嗓子像被火燎一般生疼,心裡卻升起了一絲希望與喜悅,也顧不得會不會撞到,閉著眼睛便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那聲音卻嘎然而止,像是從來不曾有過。魚幼塵急了,也顧不得濃煙嗆鼻,邊跑邊喊道:「我在這……你……」
一句話還沒喊完,腳下傳來一聲木板斷裂的聲音,她只來得及驚呼,腳底便陷了下去。身下,是一片灼人的火光。
完了,這次她死定了。
手本能的四處亂抓,竟然讓她攀住了樓板邊沿。只是,那木板被燒得滾燙,她幾乎脫手。
絕望之際,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上一提,迅速的將她提了上來。
那人三兩下將她外面那件著火的長衫連撕帶扯的丟掉,一把將她裹入懷中。
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根本不及她反應。魚幼塵只覺得自己被強行按在他懷裡,他身上的衣物竟然全都濕透了,頭上還不斷有水流下來滴在她臉上,跟這灼人的空間相比,他身上沁涼得很舒服。
「閉上眼睛不要抬頭。」那人出聲命令著,不可避免的被嗆得咳了幾聲,卻一刻也不停留,抱著她衝進一間廂房,抓起一把厚重的紅木椅子朝著窗戶的方向脫手甩出。
一聲巨響,本就被燒得差不多的窗櫺被這椅子一砸,立刻多了一個大洞。外面火勢依然很大,腳下的木板卻已踩得吱吱怪響,似是隨時可能斷裂。那人不再遲疑,抱起她飛身掠出了窗口。
魚幼塵只覺整個人都飛了起來,隨即是重重的墜落,最後,耳邊聽到「撲嗵」一聲水響,一時間,那種讓人窒息的灼熱感瞬間消失了,周身被冰涼的湖水包圍,世界頓時一片安靜。
不過,這種安靜只持續了短暫的片刻,她便被他帶著浮上了水面,耳邊頓時響起一陣嘈雜的人聲。
「小姐……是小姐,她終於出來了……」有人哭哭涕涕的嚷著,聽聲音,竟好像是小蝦米。
小蝦米?魚幼塵意識驟然清醒,忙睜開了眼睛,抬頭,便見到了一頭是水的君無違出現在她的視線,而且,近在咫尺。
救她的人,居然是他。
只見他雙目通紅,眼斂眉梢淨是水珠,一張冰冷的俊顏被煙薰得黑黑的,被水浸濕的頭髮還在不斷的往下滴水,那水珠滑過臉龐,衝出一道道黑色的溝壑,也虧得她還認出了他。
他這模樣實在是滑稽狼狽,魚幼塵一時隱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但隨即想到自己的樣子只怕比他更可笑,忙咬了咬唇硬將笑聲憋了回去,就著湖水抹了把臉。
君無違顯然沒有料到,她死裡逃生後第一個反應居然是笑,只道她被薰傻了,但見她忙不迭的以水洗臉,才明白過來她在笑什麼,唇角也有些不自然的抽了抽,卻不像她這般在意,只拉著她游向了岸邊。
身後,依然能夠聽到烈火燃燒的聲音,眼前的湖岸上卻站滿了人,竟然是清一色的御林軍,那些剛從樓子裡跑出來的人反而被擠在了後面。
不過,倒還有幾個渾身是水的人守在了湖沿上,魚幼塵依次看去,君無煥站在正中,神色複雜的朝她這裡看來,在他旁邊的,是阿清,小蝦米,居然,還有晨霜。
這個孽障,她果然先逃出來了,卻害自己差點搭上了一條命。
重重的吐了口氣,魚幼塵隱約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再一看,原來那條通往聚寶閣的廊橋竟然不見了,只剩幾個橋墩子從水面露出一點。
那些人,竟然連廊橋也燒了。
「姐姐……」晨霜怯怯的叫了一聲,伸手過來拉她。
魚幼塵正要上岸,卻被君無違拽了一下,她詫異的回頭,只見君無違對岸上的御林軍命令道:「都轉過身去!」
她這才記起,她本來就已經脫了一件長衫,現在衣衫單薄,又渾身濕透,這樣出水確實不妥。
有了他的命令,御林軍自然個個背轉身去,還很盡職的監督外圍的人也都轉身迴避。阿清瞥向身旁的君無煥,示意他也迴避一下。
君無煥面色一直有些凝重,見阿清看他,臉色更是沉了幾分,卻一把扯落那領頭的御林軍統領身上披著的長袍,塞到了阿清手裡,這才轉過身去。
他們這些自樓子裡逃出來的人身上都沒有一根乾絲,阿清反應過來這是讓她給自家主子披上,忙道了聲謝。
君無違放開了她,也自覺的轉過身去,魚幼塵便在小蝦米和晨霜的拉扯下上了岸,阿清立刻將那件長袍披在她身上。
待她收拾妥了,君無違才跟著上了岸,道:「我的馬車就在門外,趕緊帶你們主子回府去,宣個太醫檢查一下。」
「是,多謝九王爺。」阿清和小蝦米連連道了謝,擁著她就往外走。晨霜也不敢再逗留,急忙跟了上來。
魚幼塵本來想說自己並無大礙,但眼下這種形勢,顯然朝廷已經接手,自己畢竟是一介女流,又衣衫不整,著實不宜久留。
更何況,她還有一肚子的火窩著,既然魚晨霜安然無恙,她得好好修理她一番方能洩恨。
想到此,便對君無違施了一禮,道:「九王爺,救命之恩,改日再謝,告辭。」
君無違頜了頜首,算是聽到了。
魚幼塵見他臉上的煙薰污漬依舊沒顧得上擦,不禁又有些好笑,忍不住提醒道:「九王爺,你的臉……」
君無違似是這才記起來,頓時臉色有些尷尬的僵了僵,繼而背轉身去,撈起衣袖擦拭著。
魚幼塵看在眼裡,突然覺得他這舉動竟然透著些許孩子氣。
話說,這九王爺年齡應該不大吧?如果,他不是時時這麼冷酷著臉的話,有時,也還是挺可愛的。
出了門,便有琪王府的家奴引她們上車,四個人都成了落湯雞,擠在車廂內抖得像篩糠一樣。
魚幼塵抬頭瞪向對面的魚晨霜,那怒火便不打一處來,也不管外面琪王府的家奴會不會聽到,咬牙切齒的道:「魚晨霜,你明天就給我回荊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