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
山林裡的時間似乎過得很慢,尤其是還有人拿劍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監視著自己,能活動的範圍絕對不超過方圓五米,這對生性好動的魚幼塵而言,簡直是莫大的煎熬。
自昨天逃跑被抓之後,她已經想過不少對付那個韌的辦法,可是,那傢伙似是認定了她有不良記錄,任她再找什麼藉口都置之不理。
本來還想著白天沒有機會,到了晚上,總能找到點空子,畢竟,再強的高手也得睡覺嘛。可誰知,天一黑,那傢伙竟然直接點了她的睡穴,害她一覺睡到大天亮。
算算,從自己在皇宮被擄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兩天了,阿清那天還在宮門外等她,這會,應該帶人四處在找她吧?可是,誰又會知道她被禁在這深山老林裡?
其實,冷靜下來後,她也分析了很多。如果,她不能在君無煥施展什麼陰謀之前順利逃出去,或許,她這輩子也就差不多走到頭了吧?可能還會連累君無諾。
畢竟,她現在是瑾王妃,君無煥敢軟禁她而不殺她,便是有更周全的計劃。她若活著出去,君無煥便要倒霉。而以他的精明,又豈會輕易拿他自己犯險?
更何況,昨天那個韌也說了,只是暫時不殺她,那也就是說,以後還是會殺的,在利用完她之後。
所以,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如果真逃不掉……那好歹也要拉個墊背的。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抓頭髮。眼下她面前就那個什麼韌,可她殺得了他嗎?勤王身邊的侍衛要是真的那麼好對付,那勤王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喂,我餓了,我要吃肉,我要喝水!」與其一個人煩惱,不如大家一起煩惱,魚幼塵第N次對面前那木頭人進行疲勞轟炸。
真是奇怪,從昨天到今天,他不搭理她的話也就算了,可是,她似乎真沒見他吃過東西喝過水。難不成,他都不用吃喝拉撒?
當然不可能,一定是昨晚趁她睡著之後該幹嘛幹嘛去了。
「好吧,既然連頓吃的都沒有,到頭來還是要被你們殺,那我不如現在就去死好了,也省得活著白受罪。」魚幼塵一臉消沉的樣子站起來往木屋走,眼角的餘光卻是在悄悄注視著那木頭人的反應。
木頭人當然是不會有反應的,魚幼塵不禁有些無語,「喂,我現在死了也沒關係嗎?你就不怕壞了你家王爺的大計?」
這一次,那木頭倒是沒有再沉默,木然的吐出了三個字,「你不會。」
魚幼塵頓時想要撲上去踹他一腳,她有那麼貪生怕死嗎?竟然這樣看扁她。
咬了咬牙,她心一橫,道:「你不信是吧,我現在就死給你看!」視線掃向他手中那柄劍,她輕蔑的一笑,道:「有本事,把你手中的劍借給我用用。」
韌冷冷看她,魚幼塵挑釁的昂了昂下巴,「不借就給我吃的。」
她這表情典型的很欠「死」,或許,真是被她在旁邊吵得煩了,加之對自己的身手很有把握,韌眉心一皺,將手中的劍遞了出去,一副要死趁早的表情看向她。
魚幼塵毫不遲疑的接過了劍,拔劍出鞘,視線卻也沒有遺漏面前那雙冷漠的目光。那眼神似乎在說,看她能玩什麼花樣。
魚幼塵自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咬了咬牙,劍峰一提,一道青光便劃向自己的左臂。
那一瞬,她彷彿看到了那個韌眼裡閃過一絲不置信。他大概以為她拿了劍是要伺機偷襲他的吧?
手臂上一涼,繼而才慢慢感覺到皮肉劃開的痛楚開始漫延。雖然避開了筋脈,傷口卻不淺,鮮血立刻染紅了整片衣袖。
魚幼塵強忍著痛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將手中的劍遞還給他,道:「用完了,還你。」
韌接過了劍,眸光卻停留在她手臂的傷口上,臉上明顯的對她的動機寫滿了懷疑。魚幼塵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看什麼,我喜歡慢慢死,你管得著嗎?」
天曉得這劍傷有多痛,魚幼塵雖然以前也沒少受過傷,卻還從沒對自己下過這樣的狠手。可眼下她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只希望自己的計劃能夠湊效,不然,這一劍就白挨了。
那韌早就見慣了血雨腥風,對她這點傷更是不可能放在眼裡。被她的話一噎,便索性連看也不看她了。然而,微微皺起的眉頭卻顯然透露了他心裡並不平靜。
他一定以為她不是瘋了就是傻了吧?魚幼塵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瘋狂,她只是想這輩子還能活著再見君無諾一面。就算是再笨的辦法,她也要為自己爭取一次。
過了好一會,她才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替自己包紮傷口。
四周又恢復了沉寂,這樣的枯坐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身邊的韌握劍的手緊了緊,那雙漠然的眸子冷冷掃向他們身後的林子裡。
與此同時,魚幼塵心裡也微微一顫,終於來了嗎?
耳邊能聽到細微的灌木簌簌聲,有什麼東西正朝他們逼近。
韌臉色倏的一變,眼角銳利的掃向她的手臂,終於明白了她的動機。她竟然用自己的血來吸引野獸?
魚幼塵卻不管他怎麼想,很自覺的挪到了他身後,一副『你要保護我』的架勢。
很快,透過稀疏的枝葉,一雙帶著飢渴已久和暴戾的眼睛朝他們這邊看來,那隱藏在灌木後的健壯身軀緊繃著,似乎隨時準備進攻。
那是一隻成年老虎,魚幼塵心裡微微一喜,可是,再悄然打量四方,卻沒有其它發現。
只來了一隻,那末,想用野獸群製造混亂,伺機逃跑的計劃看來是行不通了。她運氣還真不怎麼樣,好在,她早就想好了退路。見此情形,將身前的韌猛的向前一推,嚷道:「快,殺了它我們就有肉吃了。」
老虎還在尋找捕獵的機會,韌這一動,便給了它最好的時機,只聽一聲低咆,灌木後的碩壯身形一躍而起,朝他撲了過來。
眼前只見青光閃過,伴隨著一聲咆哮,緊接著,是「砰」的一聲巨響,魚幼塵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前一秒還兇猛暴戾的猛虎此刻已經翻倒在地上。從脖子以下起,整個肚皮被當中劃開,翻向兩邊,鮮血內臟流了滿地,還在冒著熱氣。
好快的身手!
她還在怔愣,那柄血淋淋的劍卻唰的一下,轉了個彎,指在了她胸口。
「幹嘛?」也許是早就有了九死一生的覺悟,魚幼塵反而不怎麼怕他了,人冷靜的時候,心思也轉得很快,當下滿臉無辜的道:「我說肚子餓,你又不管,又不讓我去找吃的,怎麼,我拿自己做誘餌弄頓肉吃,這也不行嗎?」
說著,朝那頭死透了的老虎指了指,道:「我們各有一半功勞,肉也平半分好了。」
韌一動不動,眼神和他的劍一樣鋒銳,似是在判斷著她話中的真假。
這個人,好像也並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否則,他既是對她起了疑心,又怎麼會還這麼有耐性的拿劍指著她,讓她來給他編理由?
好吧,既然他這麼喜歡聽,那她就多說一點也無妨。
「我都已經被逼得自殘肢體,自力更生了,你還想怎樣?」她很弱勢的質問,又道:「雖然你不是要殺我,可是,讓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餓肚子,那不是比殺人還要殘忍嗎?」
她的話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冷眉一挑,目光也掃向她腰際,「你有身孕?」
「不然你以為我是餓死鬼投胎嗎?」魚幼塵被他這一掃,臉倒是有些紅了,不過,卻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就算你們最終的目的是要我死,但,我還活著一天,至少,讓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挨餓吧?」
韌臉上最初的驚訝很快又平復下來,「你一個月前才成親。」
魚幼塵頓時窒了一下,她倒把這個給忘了,情急之下辯道:「可我和他早就洞過房了。」
大概是沒有料到她會把這種事說出口來,韌臉上竟然閃過一絲不自在,手中的劍倒是收了回去。
魚幼塵也有些窘迫,但眼下也顧不得了,見他居然真的信了,忙趁熱打鐵的哀求道:「那,現在可以烤肉吃了嗎?」
韌沒再搭理她,卻還是提著劍去那隻老虎身上開始剝肉。魚幼塵頓時滿心歡喜,忙積極的將周圍的樹枝撿了些過來,準備生火。
是的,烤肉就得生火,有火就會有煙。當然,光靠烤肉這點煙火,在這大山裡是根本不可能引人注意的。所以,得讓火燒得旺旺的。
為了讓那個韌對自己放鬆警惕,魚幼塵難得的保持著安靜,一副餓慌了極度期待食物的樣子。
當把烤好的肉全部吃進肚子裡,感覺逃個幾十里山路也沒問題了,魚幼塵醞釀了一下情緒,一臉可憐期盼的看向對面的韌,小聲道:「請問,還能不能再烤一點?」
末了,又不好意思的補充道:「其實,我平時是吃不了這麼多的,不過,自從有了身孕,就……」
韌臉上倒是沒什麼表情,站起身來,朝著旁邊那堆虎肉走了過去。
機會來了!看他蹲□去割肉,魚幼塵心裡一陣怦怦亂跳,假裝撥弄柴火,兩手各拾起一根燒得正旺的樹枝,咬了咬牙,突然甩手將它們朝兩個方嚮往林子裡丟去。
時逢深秋,草木正枯,乾柴烈火,自是一點就著。與此同時,她飛身而起,躍向另一方林子。
不敢回頭看他是不是追了上來,也顧不上去想逃不掉會是什麼後果,魚幼塵施盡了全力在林中飛奔。耳後似乎有疾風逼近,她全身寒毛一冷,卻仍沒放棄做最後一搏。
突然,膝蓋彎被什麼硬物擊中,她整個人朝前撲了出去,一頭栽進了草叢裡。
好痛!她支撐起身體,朝後一瞥,一柄劍鞘就落在她身旁。該死的,還是被他追上了。
再回頭,眼前已多了一雙腳,不用看也知道,這雙腳的主人是誰。魚幼塵心裡那叫一個氣餒,卻也只能認命的閉上眼睛,等待他斷手斷腳的懲罰。
他來追她,就顧不上滅火,這山火一燒起來,總是會驚動官府的。只要他不是現在就把她殺了,便總要帶她挪地方,這樣一來至少可以增加被人發現的可能,也可以給找她的人提個醒。
好一會,預期的疼痛沒有到來,魚幼塵不禁詫異的睜開眼睛,卻見那個韌不知幾時已蹲□來,臉上陰沉得很,冷冷的瞪著她。
「要殺要剮你看著辦好了。」騙了他這麼久,她不指望他這會還能手下留情。耍詐歸耍詐,但就算是為了君無諾,她也絕不會向勤王的人求饒。
「本來,明天就會有人來救你。」韌出乎意料的說著,讓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轉念一想才覺得不對,他們知道有人會來救她?與其這樣說,不如說是他們一早安排好的吧?這就是抓她來的目的?
「那個人是誰?」她心裡下意識的蹦出了君無諾這三個字,君無諾提前回來了嗎?
雖然明知道不太可能,可在被困這山中之後,她最希望見到的人就是君無諾。以往,她有什麼事時,他總是會很及時的出現,這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習慣有他依靠和保護,習慣了他對她的寵溺。
可是,理智卻又告訴她,不要期盼他來。這是勤王的陷阱,他不能來!
韌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突然伸手捉住了她的足踝。
「你要幹什麼?」發覺不對,魚幼塵立刻往後縮去,卻沒能快過他的動作。他掌心一握,一扭,便聽「咯」的一聲響。
「啊!」足踝關節處生生被他扭脫了臼,魚幼塵幾曾受過這種疼痛,眼淚和汗水全都湧了出來。
該死的君無煥,該死的韌!如果她這次不死,她一定找他們兩個算帳!
看她面色慘白,卻依舊咬牙切齒的怒瞪著他,韌揮指疾點,魚幼塵頓覺意識一沉,倒了下去。
「抱歉,為了他,我只能這麼做。」韌自言自語般,一把撈起昏倒在地的人,再度隱入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