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
前來赴宴的自然都是朝中的文武百官與皇親了戚,皇帝皇后並排端坐上首,魚幼塵被安置在皇后下側的位置。而在另一邊,皇帝下側也坐著一位妝容華豔的美婦,魚幼塵知道,她就是榮貴妃,勤王的生母。
作為今天宴會的主要人物,下首第一個位子上坐的自然是君無諾,而在他對面的第一個位子上則坐著嫡子琪王。琪王之下坐的是勤王,其它幾位皇子則按長幼,依次而坐。
整個慶宴從一開始便熱鬧非常,先是有管事太監長篇大論的歌功頌德一番,在文武百官山呼朝賀聲中,慶功宴才算是正式開始。緊接著,一道道佳餚美酒送上來,同時,隨著一陣歡快的樂聲,秀女們的獻藝也正式開始。
「皇上,這第一杯酒臣妾敬皇上和皇后姐姐,瑾王能有今日的榮耀,皇后姐姐可沒少費心呢。」榮貴妃端起酒杯向身側的皇帝皇后致意,「瑾王大破東丹軍的事蹟現在可是傳遍了整個京城,這讓臣妾不由得又想起了皇上御駕親征時的事,瑾王可完全承襲了皇上的英勇謀略,倒也不枉皇上如此器重他了。」
皇帝很是高興,端起酒樽喝了一口,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能令朕覺得欣慰的,也就這幾個兒子了。」
皇后笑意盈然的舉樽,道:「榮妃過獎了,這帶兵打仗的事本宮可不懂,要說費心的人,自然還是皇上。」
說話間,皇后與榮妃四目相對,都是一臉和樂。魚幼塵在一旁看著,卻隱隱感覺到了空氣中流動著的異樣。
果然,榮妃飲完之後,又接著道:「琪王這次功勞也不小,也很是值得一賀呢。」
幸虧魚幼塵在阿清的解說下,對宮中的事已有了初步的瞭解,此刻才聽出榮妃話裡的不對勁。
這話明裡是在替琪王邀功,細想想,卻是在當場挑唆,暗指皇上偏重瑾王,意在挑起皇后對瑾王的不滿。
然而,皇后卻依舊一臉云淡風清,笑道:「辦差事和上戰場自是不同,這點小差事若是也要邀功,豈不讓人笑話。」
一句話便將榮妃堵得沒了後話,皇帝夾在兩人中間,對這樣的話題卻仿若未聞,顯然早已經習慣,只是唇角那一絲笑意看起來似乎心情很不錯。
魚幼塵在一旁靜靜聽著,又瞧了眼對座兩旁的君無諾和君無違,兩人臉上都很平靜,君無諾並沒因今天是他的慶功宴而有絲毫得意,君無違也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滿。
於是,魚幼塵在心裡下了個總結,皇帝這一家子腹黑的本領都煉得爐火純青啊,這幾人心裡的真實想法怕是沒幾個人能揣測得到。
秀女們的表演很精彩,皆是琴藝歌舞之類,魚幼塵留意到,先前那些好奇朝她看來的文武百官這會也都被場上的表演所吸引,君無諾則與他下座的幾位皇子說著什麼,對場中華麗的歌舞似乎並沒什麼興趣。
皇后見她視線停留在君無諾身上,那種專注流露於神色之間,不禁對她笑道:「魚丫頭,本宮這七皇兒如何?」
皇后這突如其來的發問讓魚幼塵立刻收回了心神,等意識到皇后問了什麼時,臉上頓時紅了,沒想到皇后竟也會來調侃她,忙道:「瑾王爺自然是很好的。」
皇后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你這丫頭可是個有福的,七皇兒從小到大可還沒對哪個女子用過心思,雖然不知道他瞧上了你哪一點,不過,難得他主動提出讓皇上賜婚,本宮也很樂於見到他得償所願。」
說到這裡,她話峰突然一轉,道:「你看今天這些秀女們的才藝表演如何?」
魚幼塵心裡一咯噔,隱約覺得這似乎不是個好話題,卻還是應道:「她們都是萬中挑一的名媛閨秀,才藝自是無雙。」
皇后笑道:「更好的還在後頭呢,這批秀女當中,出挑的的確不少,本宮和皇上的意思,也是要在這批秀女當中擇出幾個合適的,將幾個皇子的婚事都一併張羅了。」
魚幼塵不知道皇后為什麼突然跟她說起這個,只是繼續聽她說下去。
皇后見她未動聲色,笑意不禁更和謁了些,道:「有件事,現在提雖然為時尚早,本宮卻覺得還是該先和你說一說。這批人裡,原本是有囑意要許給瑾王的,這些天裡,也有不少命妃來拜託過這事,你是瑾王妃,按禮俗,在你們成親三個月內,是不予納側妃的,不過,總是要先將名額定下來。」
魚幼塵眼皮一跳,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替瑾王納側妃?」
皇后鳳眉微挑,未怒先威,「怎麼,聽你的語氣,你莫非是要反對?」
魚幼塵努力壓制著不安跳動的心,讓自己表現得若無其事,道:「臣女不是要反對,只是……只是不讚成。」
兩人靠得近,整個大殿又正沉浸在歌舞和交談聲中,所以,並沒人注意到她們在說些什麼。
皇后臉色沉了沉,眸光極具威儀的緊盯著她,道:「你敢忤逆本宮的旨意?你該知道,光憑善妒這一項罪名,本宮也可以讓你這個王妃做不成。何況,你現在可還沒正式過門呢。」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絕對讓人不敢忽視其中的威懾。
魚幼塵沒有想到,她昨天明明還不是這個態度,今天卻突然要威逼她接受納側妃的事。難道說,還是因為上官晴青?
不過,她也沒有退縮,迎視著皇后,不怒不燥道:「臣女並非要忤逆皇后,只是不願在皇后娘娘面前說謊。臣女記得,夏滄了的禮儀規矩裡並未規定皇子必需納側室,而瑾王也曾經答應過臣女只娶臣女一人。臣女只是與王爺一同信守這個承諾,又何來善妒之名?」
雖然短短幾天裡,她已經見識了這皇宮中的複雜,但是,她守衛的原則並不會因此而改變。就算君無諾再怎麼優秀,若要與其它人一同分享,她也寧願不要。但,在此之前,她會盡一切所能去爭取。
以前,是他想盡法子騙她留在他身邊。但,曾幾何時,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悄然發生了變化。現在的她,不僅想要留在他身邊,更想與他長長久久的並肩走下去。
她眼神裡沒有一絲懼意,反是有著無法撼動的堅定。皇后頗有些意外,眉眼間的厲色減了幾分,道:「昨天看你還悶不吭聲,原來也是個伶牙利齒的,不錯。不過,若本宮與皇上要替他做這個主,這也算不得他違諾,對吧?」
她步步緊逼,倒看眼前的人要如何應付。
雖然皇后臉色依舊不善,魚幼塵卻突然覺得,她好像並沒有太過生氣,她的語氣聽似很絕斷,卻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
想到這裡,她唇角甚至有了一絲笑意,道:「皇后說得對,只是,婚姻大事雖說是父母之命,卻也終需兩情相悅,如若不然,只會致使家中失和,瑾王又如何能安心替皇上效命?臣女雖然是一介女流,無法像我爹一樣上陣殺敵,保衛夏滄,但臣女願意傾盡全力襄助瑾王,讓他無後顧之憂。」
很好,面對她的刁難,不但沒有慌亂急躁,還能應對自如,沒有一絲妥協退讓,還會用家了之事來反駁她,雖然還稍嫌稚嫩,氣勢卻是很足。看來,瑾王的眼光的確不差。
皇后心裡評價著,表面卻是帶著抹傲然,笑道:「你就這麼吃定,瑾王只會鍾情於你一人?想必你也看到了,今天出現在這殿中的秀女,個個都不差,說句不好聽的,品貌身世勝過你的就有好幾個,對於這種送上門來的豔福,這世上又有幾個男人不動心的?」
魚幼塵一怔,皇后說的不錯,這些秀女各具美貌,性情也各有不同,又都能歌善舞,甚至還有些是滿腹才情,總有那麼幾個是對君無諾胃口的吧?
皇后照顧他這麼些年,自是瞭解他的喜好,若真硬塞給他幾個他喜歡的類型的女人,他未必就不會心動。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在心裡停留了一瞬,隨即便被拋在了腦後。這麼些年來,她早已習慣自己去爭取想要的東西,就像她在荊州執著於她想要的生活一般,她可以不畏懼別人的看法,也絕不會因為困難而退縮。
如今,她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想要跟君無諾在一起,那麼,她也絕不會因為那些還未發生的事而動搖。
雖然男女感情之事,她以前從未深想過,也不知道該怎樣留住一個男人的心。但,她願意去嘗試,也願意選擇相信君無諾。
想到此,她定下心來,答道:「臣女不知道瑾王是不是真的只會鍾情於我,但至少臣女明白自己的心意,就算再難,臣女也願意一試。」
他可以捨命救她,她也絕不會吝嗇為他傾心一場。至於結果,誰又能預料?但因為是他,她願意去嘗試。
皇后似是被她的執著震憾住,陷入了沉吟。好一會,才淡淡道:「本宮雖然很佩服你的勇氣,不過,在這富貴場中,太過感情用事,往往會成為你的致命傷,也許會讓你……」
說到這裡,她突然又打住,隨即笑道:「罷了,本宮跟你說這些干嘛,這樣的你才是他最需要的。不過,你的這番心意,七皇兒可知道?」
皇后的態度實在是百轉千回,剛剛還在咄咄逼人,怎麼現在又跟她聊起感情的事來了?
猛然想到剛才自己所說的話,魚幼塵自己也是為之一震,她竟就這麼在皇后面前信誓旦旦的宣示了她對君無諾的感情?
剛才她看似表現得很平靜,其實心裡卻早已是前所未有的激動,那些話竟是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了。但,並不後悔。
看她一說感情的事便呆愣住,皇后只得又道:「看來,是本宮嚇到你了,放心,納側妃的事,本宮答應你不再提起。」
魚幼塵更傻眼了,「那,皇后娘娘,原來剛才您是在嚇我?」
她不敢置信的模樣讓皇后忍俊不禁,她就說嘛,看這丫頭這幾天表現得這麼乖順,本以為是個性子軟的,今天這一試才知道,原來她並不簡單,好好調、教的話,必會是一把當家的好手。
不過,到底還是個孩子,她這才一鬆口呢,這丫頭就自己洩了氣勢。
「本宮可不是嚇你,如果你沒有能力坐好瑾王妃這個位置,那麼納側妃也只是遲早的事。不過,看你這麼有信心,本宮便給你一次機會。明天起,你便跟著本宮吧。」
她不喜歡性子軟的丫頭,當然,太過攻於心計的人也是入不得她的眼的,而眼前這丫頭,倒是對了她的胃口。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魚幼塵一時有些領悟不能,她進宮不就是學宮廷禮儀嗎?跟著皇后做什麼?
皇后此刻心情大好,笑道:「按你們民間的說法,婆婆教媳婦幾招治家的方法,這總懂了吧?」
這下魚幼塵哪還有不懂的,只是,這落差是不是太大了點?她還以為皇后是要棒打鴛鴦,這會卻是要親自教她,那句「婆婆」和「媳婦」讓她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激動。
這算是真正認可她了吧?原來,除了君無諾,她也還是很在意皇上和皇后對她的看法的,畢竟,他們是他的家人,雖然這個家跟普通的家不一樣。
沒有多想,魚幼塵忙著點頭,「謝皇后娘娘恩典,我一定會努力學好。」
「弄那麼大動靜做什麼,光顧著說話,菜都快涼了,趕緊趁熱吃。」皇后說著,眼裡也沒忽視剛才君無諾正一個勁的往這邊瞧,要不是看這是大宴上,只怕就恨不得湊過來聽了。
不管怎麼說,能看到老七在這種場合下失神,這還是前所未有的事。再看魚幼塵舒了一口氣後徹底放鬆下來的模樣,皇后眼裡也不禁染上了笑意。
「以後,該改口叫母后了。」
至此,魚幼塵才終於有了心情品嚐那一桌的美食佳餚,秀女們的表演也很是入眼。如皇后所說,越在後面出場的越是優秀,尤其是徐紫夢那一曲飛天舞,更是驚豔了全場。
魚幼塵對舞蹈瞭解得不多,但是徐紫夢飄逸出飛的身段卻讓她很是欣賞,她竟沒看出,徐紫夢輕功練得不錯。
當然,也有讓她意外的,上官晴青竟然也出場了。她的腳不知是不是真受了傷,走起路來還是不太利索,也沒有以舞作畫,只獻上了一幅巨大的畫卷作為給君無諾的賀禮。
宮女當眾將畫展開來,是一幅氣勢恢宏的山水畫。筆力蒼勁中帶著一絲柔和,當即令文武百官為之乍舌。
君無諾道了聲謝,吩咐內侍將畫收起,便再未多語。
上官晴青一怔,有所期待的朝他望去,而此時,座上的皇帝終於開口說道:「朕一向知道你擅長丹青,卻不知道原來你功底竟是如此深厚,這夏滄第一才女之名,是非你莫屬了。」
上官晴青正疑惑著君無諾給了她承諾,這會卻為何一言不發,也不像是要向皇上承情的樣子,此時聽到皇帝封賞,才轉憂為喜。
「臣女晴青謝皇上褒獎。」君無諾定然是早已經跟皇上提過了,有了這第一才女之名,也算是對她納為側妃的一點補償吧?這可真算是意外之喜,可見,君無諾對她,並非毫無情意。
想到這裡,她不禁抬頭朝君無諾看去,本以為會看到他回視時流露的心意,卻看到君無諾的視線正凝聚在那上首的位子,那裡坐著的,是魚幼塵。
她心裡一酸,還來不及多想,皇帝又接著道:「婚姻大事,本該長幼有序,如今七皇子大婚在即,上頭卻還有幾位皇子尚未大婚,藉著今天這個喜慶的日子,朕就一併安排了吧。」
說著,眼神掃了眼最後幾位被點名留下來的秀女,道:「洛青蓮,品貌端淑,才情可嘉,賜婚給四皇子。上官晴青,本朝第一才女,賜婚給五皇子。徐紫夢,身姿清麗,賢良溫恭,賜婚給九皇子,大婚吉日著禮部擬定後召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