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爭上崗
安置好林家舊人,處理好養老制度的後續。小夏馬不停蹄的開始著手下一個競爭機制。從繡坊開始,本來繡坊是分甲乙丙丁四等房,新出師的小繡娘就算繡的再好,也只能先進丁等房內。按著不同等級的繡房,分派給的工也不一樣。因後來小夏來了以後,單獨闢出了一個繡房,為林字繡坊,專供林小夏獨家定制之用。原來的固定規矩,是老一套,整個大齊繡業都是這樣做的。
小夏不是很滿意,也頗有微詞。新出繡娘裡也有堪比甲字房的繡娘,比如當初的小語。可是這些新繡娘,不得不按著規矩被束縛,得不到最大限度的發揮。加之甲字乙字房的繡房都是長久磨練出的老人和熟練工,自然會多了一些脾氣和傲氣,有的時候會覺得東家還得依靠她們,不覺得就有些拿喬了起來。加之她們的活一向不是很多,卻是拿鋪子裡工錢的大頭,最讓後輩和幹活多的丙丁兩字房的繡娘不滿,也會失了一些積極性。而且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閒著沒事,就會咂舌根子,敗壞風氣。
小夏一進林家鋪子,就著手從新人裡拉出了自己的人手,後來更新出了獨家定制,拉出了屬於自己的團隊,對那些素來以老吃老的繡娘形成了威脅。當初小夏年幼,自然被圍攻,雖然也算漂亮的化解,但是這卻在小夏心裡梗了一根刺,勢要好好的整治一下,讓林家鋪子不能一直這樣半死不活的混下去。幾年下來,計劃成熟,自然而然便開始實施。之前林于祉在世不喜歡擴大經營,如今林小夏早就聲名在外,就算躲又能躲到什麼時候去呢。不如定下心來,好好拚上一拚。
所謂競爭機制,說白了就是一個淘汰機制。小夏出了三個題目,都是很簡單的繡品。第一件是考驗繡娘們的基本功,也就是平針和套針。第二件是考驗繡娘們的白描畫工底子,和對配線顏色的選配,無非是要看這些繡娘們是否有審美。第三件就有些天馬行空了,小夏只是隨便指了下院中的大樹,讓她們以大樹為題,做一個簡單的繡品。小夏是要考驗這些人的創造能力及心態。同時,其他的工種,比如配線工等也給予適當的考核。
小夏事前對每個繡娘都說的很明白,這次的考核是要決定繡娘們的去留,而留下的也會根據考核的成績重新分派。以後每一年都會重新進行一次考核,重新分派。小夏要調動繡娘的最大積極性,讓她們為林家創造出最大程度的財富,自然也是為她們自己贏取更多的工錢。同時,小夏按著和四個丫頭的建議,分出了單工、合工兩個房,按著竹丫頭的觀察,有些人雖然單工不成,但是在繡大型繡品之時卻極為有創意,適合做合工。
林家繡坊轟轟烈烈的考核拉開,小語和四個丫頭,忙的不可開交。把八十人的繡品按著一二三的排在一起,整整排滿了整個林家小夏的後院。小夏和文遙按著第一眼觀,選出第一批,記錄下名字,然後叫來呂娘和三個掌櫃選出第二批的排名,然後記錄下來……
「東家?」一個有些低沉的女聲叫住小夏。
小夏轉身看向一身粗布麻衣的女子,大概近四十歲的樣子,長相極為普通,小夏想了一會兒才記起這人是丙字房的。「有事嗎?」
那女子躊躇了一會兒,才道:「我是丙字房的田雨,是老東家十年前救下的。我不善繡單品,但是極為會修補衣物和修補破損的繡品。」
小夏明白,這人是來自薦的。小夏看著她不似玩笑,當下就撕扯了手邊成衣坊送來的一件純白斗篷,遞給她,道:「做給我看。」
田雨接過,從隨身的針線包裡,選出幾色的繡線,搭了下,然後又拿出幾個,最後把選中的留下,剩下收起。小夏注意到,田雨的繡線整理的十分齊整,看來此人極為珍惜。然後用手比了下裂口,看向小夏,小夏指了指一邊的櫃子,示意她自己去取繃子。小夏一邊狀似不經意的翻著書冊,一邊看著田雨飛針走線。一會兒,那被撕扯的小口子就修復好了,田雨小心的卸下繃子,撫平衣衫,遞給小夏。
小夏接過來,被扯壞的是個斜口,現在繡成了兩朵祥雲。淡銀灰色的繡線,配在純白的斗篷上有些撞色,但不突兀。由於顏色相差不多,遠處看不真切,小夏細看繡工,也算是不錯的,不該僅僅是丙字房才對。
「以你的繡工,不該這麼多年還在丙字繡坊,我記得你來到繡坊時就有一身繡工,並不是自小就在林家的。」小夏剛才也沒閒著,翻開了這個人的資料。林于祉有個好習慣,就是會把店內每個的人情況記錄詳細,方便查閱。
田雨低目,道:「我有眼疾,是老東家憐我可憐,才讓我在繡坊自力更生。」
小夏點點頭,明白了緣由。盯著田雨的手,道:「願為我所用嗎?」
田雨微微驚訝的抬頭,「啊?」
「我不管你之前是什麼身份,你在我林家十年也算安分守己。你這修補技藝,我很是看好,若是你肯,我便撥一些人給你,幫我把修補這一項做起來。你可以雕的起朽木嗎?」小夏再次提問。
之前有十個技藝平平的孩子,真趕出繡坊也不好,查過資料都是苦人家的孩子,也算能吃苦,偏偏手有些硬,不夠靈活。小夏為這十個人,這幾日頭疼的不成,如今有了這人,倒是可以有個好去處。小夏看著田雨沒有明白,就把這十個小繡娘的情況說了一說,田雨也給小夏講解了關於修復的技藝,並答應教授看看。
因為田雨的出現,小夏專門為建了一個修復的繡間。重新安排的等級出來,甲乙字房果然變動極為大,甚至有甲字房的進了丁字房,不少進了丙字房。進入丁字房原甲乙房的十五個老繡娘,當場掛不住面子,叫囂著要和林家解除工約。小夏拉著算盤痛快地按著養老制度的算法,給了她們養老銀子,歡送了。這些繡娘和那些養老的老人不同,最大也不過四十歲左右,能拿到的養老銀子也不過十到十八兩,小夏樂的送走礙事的,好好的震一震還不滿意的。
眾人看小東家這次裁人毫不手軟,不滿的那些進入丙字房的原甲字房的人,都噓聲了。小夏看了看眾人,道:「若還有不滿的,就滾蛋!省的你看我不開心,我看你也不開心,最後鬧的兩相生厭,何苦呢?若是都決定留下,就給老娘閉嘴,技不如人就要認輸。要想進升,就好好磨練技藝!我自然是按著能力來取人,不看資歷!還有,別在後面搞小動作,幾年前我還可以留些面子,如今發現一個,就送官一個,絕不留情!我原話再說一次,林家不是善堂,做的好,大家一起掙錢,生意好自然工錢長!」
小夏說完這些,就授意小語開始分工一些人,比如適合做分工、合工的繡娘,並把成立的修復房推了出來,當下就給了田雨一個管事。四個丫頭跟著了小夏這麼久,自然給了不同的管事職位,同時分出了每個房的監察管事職位。讓小語把這次考核後的人員分配和任職名單,貼在了繡坊後院的展示牆面上。同時改革了工錢制度,從修復房開始,按著保底加計件計算工錢。
小夏還把這次在考核中滿意的繡品,做了展示放進各個繡間裡,讓大家看看自己與之的差別。同時把排名前十的繡娘名字,貼在了繡坊內,這十名可以被客人指定繡物品,但凡被客人選中的指明要用的人,繡的物品,拋出成本和繡坊抽成,剩下的銀子都歸該繡娘本人所有。林家繡坊每六個月重新選出一次前十的名單。在小夏各種錢銀的誘惑下,繡娘的積極性被極大的調動了起來,整個繡坊煥然一新。
同樣,成衣坊也按競爭機制重新選拔了人才。經過考核,林家鋪子所有吃閒飯的都淘汰了出去,有一技之長又肯踏實幹活的被留了下來。三個月下來,煥然一新的林家鋪子得到了重生,工錢也大幅的增長,少的漲有三成,多的甚至翻倍。林小夏的工錢改革,讓很多夥計、繡娘看見了希望,幹活更加的賣力。雖然少了一些吃閒飯的,看似加重了留下人員的工作,其實不然,那些吃閒飯的平日也不怎麼幹活,本就讓鋪子裡的人有微詞。小東家的這次行為倒是大大贏得了大眾的歡呼。
林家鋪子工錢漲了,空色沒理由不漲的呀。小夏建立空色之初就是按著自己的想法做的,空色每個人的工錢,都是按著當月銷售量、出勤量、製作量浮動的。而有股的,自然還有年底的一次分紅。蘇煙和素問也算小有錢銀傍生了。小夏把那十個人的賣身契,當著他們的面雙手奉上,既然當初答應了要給予他們自由身,便會做到。這些年,這些人跟著林小夏和文遙也有了很深的感情,就算是自由身,也不會離開空色,爽快的簽了工約。
小夏坐在樂志書社的自在半夏裡,看著韓孺給她弄的茶,捏著鼻樑說,自己要出去走走了。如今初春,林家這邊改革後也上了軌道,幾個管事都讓她很滿意。一直想去尋找新物種的念頭就提上了日程。
「打算去哪邊?」韓孺問,現在他是被困禮部,走不了了。
「想先去江南看看,上次說的棉花種子,你可有門路?我還需要一些專門教種植的師傅來。」小夏這段時間算是飽讀農書了。
「若是不知道,還以為你要務農了呢。」韓孺搖頭,這林小夏真是可怕,一旦決定要做什麼必然會拼勁全力,勇往直前。
「我的地,我能不上心嗎?虧是虧的起,可是我肉疼,難道我真看著那些靠著家裡地的佃戶,喝西北風,賣兒賣女去嗎?」小夏反問韓孺。
「說你是奸商,又不全是,你乾脆再為村子裡開個私塾,請個先生得了。」韓孺調笑。
「你怎麼知道,我有這個打算。」小夏放下茶杯,很是認真。
「你還真有呀?」韓孺瞪大眼睛,她是要當善人嗎?著實有些搞不懂小夏了。
小夏笑著緩緩解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大字不識一個,就算要改良物種,卻不知要看什麼書。在田地跑的孩子,能吃飽就已萬幸了,奢望讀書識字,有的時候不見得是為了出人頭地,也許僅僅是為生存下去呢。我看那些孩子撒丫子跑,也問過,孩子們說想讀書。那麼多的農經,總不能是給翰林讀的吧?若書無致用,豈不是浪費。」
韓孺伸手捏了下小夏的臉頰,確認這個人的確是真的林小夏,才道:「怪不得五哥說你是個山精妖怪,還真是修成了精了。」
小夏拍拍韓孺,狀似嚴肅認真,「如今什麼最貴,人才呀!性格決定命運,知識改變命運!混蛋有知識,那就是老夫子挎腰刀,能文能武,誰也擋不住!」
韓孺這次是徹底服了,甘拜下風的服了,若說誰能把號稱聖上都無可奈何的混蛋八王爺打敗,那非林小夏不可!小夏一直滿喜歡韓孺的性格,沒有皇子的架子,倒是很平民化。熟悉起來,發現這人整個一個混不吝的小孩兒。看見他就時不時想欺負一下,按著小夏的想法,韓孺就是二人,還不是一般的二,是特別二。若不二,怎敢當著下屬的面,大喊自己是斷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