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連硝煙
荒煙外,號角連天,城郭聳立,硝煙瀰漫。當我隨著祈佑的大軍來到兩軍對壘的主力軍帳時,我看見了韓冥,他似乎因連日的征戰消瘦了好幾圈,眼中覆滿了血絲。聽說這場戰爭已經持續了十日,兩軍實力相當,傷亡人數也不多,如今好像是在打持久戰,誰能堅持的更久一些,誰就是勝利的一方。
「昱國怎會和夏國聯手?」祈佑漸步走到軍帳主位而座,拿起擺放的兵力分佈圖觀察良久,手指握拳,輕敲著桌面,似乎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裡邊一片沉默,在場諸位將士都沒有答話,我接受到蘇景宏那戒備的眼神,原來他們都在防我!我悻悻的笑了笑。識趣的揭開簾帳出去了。
亓國所在的位置很佔優勢,他們處於山顛高峰,敵軍的一舉一動皆收眼底,居高臨下從人的心理上是有利的,卻是的易守難攻。所以兩軍的對壘才會持久抗爭著,任何一方都不敢輕易動手,倘若動手,兩敗俱傷,我想此次昱夏二國的聯合也是逼不得已,只為自保吧。我想若要自保,應該不成問題,主要是取決於祈佑滅昱的心到底有多強烈。
突然之間我想起了曾經所做的一切,頭一次對自己復國的信念開始有了懷疑。二皇叔奪我父位之時,已經血濺甘泉宮,喪了一條又一條的人命,而今我又想著復國,那將又是一場殺戮,又將是血流成河。就算真的復國了,該如何處置二皇叔呢?是殺是留?他的子女是否又因我挑起的戰爭而恨我呢?若他們如我,也時時刻刻算計著如何為他們的父皇報仇,那這場鬥爭將持續到什麼時候?恩怨何時又能了結呢?
是不是,我做錯了?我一直所堅持的到底仇恨,似乎已經矇蔽了自己的心。為了一己之私慾竟然想將百姓推入萬劫不復!曾經的那個馥雅公主到哪裡去了?她追求的只是一個平淡的生活,從什麼時候開始,仇恨竟扼殺了我僅存的純真呢?
連城,現在的你是否在怪我沒有遵從諾言而惱怒,我只希望這場戰爭能夠快快結束,你能平安度過著危機,希望我們再見之時,你能聽我對你的解釋。
「父皇,母后,原諒馥雅又一次放棄了復國。」伴隨著滾滾風聲,我對著蒼穹呢喃了一句,「我不要復國了,我不要生靈塗炭,我不要血腥殺戮,或許父皇母后您會覺得我懦弱,您會覺得我太過仁慈。但是你們要知道,那一條一條都是人命,都是母親十月懷胎而生,況且……至今為止我都沒有聽見有人傳聞二皇叔不是個好皇帝,更沒有聽到夏國百姓的挨聲怨到,足以見得,二皇叔一直在好好打理夏國,他的錯,只是弒君奪位。如唐玄宗,弒兄奪位,雖是為人不齒,可是他的功卻掩了他的過,他開創了前所未有的大唐省事,貞觀之治。」
「你終於能放下仇恨了嗎?」韓冥欽佩的聲音接下了我這句話。
我驀然回首而凝望一身鐵甲銀盔的他朝我信步而來,怎麼,這麼快就商討完軍情了嗎?
「我依稀記得你說過『誰說女兒不能為國出力而報效朝廷?並不是天下紅顏都如妲己媚主,喜妹亂宮,我潘玉要做就要做被唐太宗稱之為師的長孫皇后!』那時候我覺得你是我見過最有大氣的女子,對你的關注不自覺多了幾分。」待到與我面對面之時,他才停住步伐,多日的征戰他已經更顯滄桑了,我卻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他繼續娓娓而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考慮何為『大愛』,剛才聽你一席話才真正懂得,大愛不是怨天憐人,大愛不是一統天下,大愛不是忠心侍主,大愛是屏去心之仇恨,大愛是心繫天下百姓臣民,大愛是為從苦中尋找戒命真理。如今的你,做到了。」
「不要把我誇的好像救世主,我真的做錯了很多很多。」
「就怕你明知自己做錯,卻依然我行我素。」他沉默了許久,將目光投放至我的小腹,「裡面有個孩子,是孩子讓你懂得了一切吧。」
「是的,我一直都想擁有一個孩子,與祈佑的孩子……但是冥冥中卻注定我與他不能有孩子。」我苦澀一笑,回首睥睨煙靄迷茫的一片,如此蒼涼。
「看的出來,你還是放不下皇上,為何不留下呢?」
「你方才也說了,大愛,而大愛中也包括責任,我不能如此自私,不顧他人感受。」
雲屯壁壘,呸振聲靈,韓冥上前一步,與我同望穹天,有蒼鷹飛過,一聲嘶鳴。
「你可知,皇上之前將你打暈囚入宮,是為用你來牽制連城,用你讓他棄械投降。而方才,他竟說要送你回去,我不知這幾日發生了什麼讓皇上改變了他的初衷。」他的字眼被大風吞去許多,我必須豎耳聆聽,只見他繼續道,「能讓皇上如此,唯有你。現在我才發現,在馥香這件事上,我是真的做錯了。」
聽著韓冥的一字一句,我的心彷彿被人掏空,原來他是真的想過要利用我……可是為何要放棄呢,江山對他來說已經不再重要?還是他有必勝的把握?
「你還如此介懷嗎?我都不怪你呢。」我用平穩真誠的聲音來證實我對他的原諒,「我現在只想快些回去,如今兩軍已交戰的不可開交,我身為連城的辰妃,應該陪在他身邊的。」
蒼翠浮雲,紫霓靑霄,正待韓冥要開口說話之時,祈佑的聲音隨風而散進耳中,「你就那麼想要回去到他身邊嗎?」
我身子一僵,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轉身笑道,「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到連城身邊嗎?你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他無奈的笑了笑,「我剛才已經派探子送信去了,今夜子時,連雲坡,我會將你親自給他。」
我疑惑的看著他,心中有些戒備,「為什麼你要親自去,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我想親自見見連城,你畢竟曾經是我的女人。」他遠遠的佇立著,大風捲起塵土,風沙縹緲,「如果我真的要利用你,我直接拿你威脅他交出昱國便好,我相信,你與腹中之子在他心中有那個份量。」
看著他瞳中毫無起伏欺騙之色,我選擇了相信他,因為這七日,他讓我看見了一個真正的祈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