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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禁書目錄 (外傳 神裂篇 下卷)》第4章
第八話 神秘文字的傳達者

 1

 搜查的依賴內容……未設定。

 討伐對象……未設定。

 情況緊急之時,相關人員可按照自己的判斷行事。

 這是半年前的事。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力量如月亮的圓缺般起伏。

 她同時具有十字教的「聖人」和北歐神話的「瓦爾基裡」的資質。但另一方面,她無法同時發揮兩種力量。因為兩股力量相互抵制,非但不會加成,反而往往互相削弱。

 作為聖人的力量較強的時候,瓦爾基裡的力量會變成零。

 作為瓦爾基裡的力量較強的時候,聖人的力量會變成零。

 若用月亮的圓缺比喻,前例則如同滿月和新月一般極端。

 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就算只有其一,布倫希爾德的力量也相當強大。有聖人的力量,就能以超音速的速度奔跑,若有瓦爾基裡的力量,就能一拳打爆坦克。就算對手是普通的魔法結社,她一個人也能全殲對方。

 問題就在於,在兩者之間的時候。

 若用月亮的圓缺比喻,則應當稱其為半月吧。

 聖人和瓦爾基裡的力量正負相抵的時候,如同恰好保持水平的天平,雙方的力量都會一併消失。也就是說,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在三個月裡總有幾天,和常人完全相同。

 敵人瞄準的正是此時。

 雖然敵對的北歐神話魔法結社不太可能如此清楚布倫希爾德的體質,但就算只是偶然,一旦被對方抓住了弱點,她就到此為止了。

 全身被打到幾乎散架後,她被一路拖著扔進了冰冷的牢獄。雙手雙腳被粗重的鎖鏈緊緊捆住,甚至無法躺下睡覺的生活開始了。

 之所以沒有馬上殺她,是因為魔法結社也有自己的慾望。

 對方打從心底憎恨著布倫希爾德擁有聖人和瓦爾基裡兩者性質一事,但同時,也不能白白放過瓦爾基裡這個「難得一見的研究素材」。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自從出生就異於常人。

 因此,她在無意間儲藏了數個「常人不可能構築的,能產生特殊效果的術式」。

 結社的人們需要它。

 不是通過交涉,而是用拷問這一方法。

 他們喜歡原始的方法。用金屬把手指夾到指骨幾乎寸斷,深陷入胸膛的繩子壓迫著肺隔膜,讓她幾乎窒息。用刀具割掉薄薄一層皮膚,然後塗上鹽,為了折磨內臟而強迫對方喝下一整桶水,把身體蜷縮著固定住,給肌肉帶來幾乎斷裂的過剩負擔。

 這不是單純的情報收集工作,其中夾雜有陰暗的愉悅。

 他們最初只是擺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像鬆掉的螺絲一樣,他們漸漸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正因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資質過於特殊,所以結社的人對於「同樣的人」的良心才沒有被喚醒。而布倫希爾德也沒法簡單地死掉。

 另一方面,他們的拷問有一定特徵。

 首先,他們不會進行切斷手指挖掉眼球一類的「無法復原」的拷問。

 其次,他們不會進行強姦一類的性拷問。

 ……這並不是出於對布倫希爾德的人權的考慮。如果真如此,他們根本不會進行拷問。

 因為若越過了「無法挽回的一線」,布倫希爾德會「就此放棄」。若沒有東西可以失去,人反而不會再開口。因為一切痛苦都無所謂了。為了避免這一點,魔法結社的人特意沒有突破布倫希爾德最後的一線,而是用刀刃不斷輕戳刺激。

 身體上,已經沒有不帶淤青的地方。

 心中,幾乎要喪失正常區分喜怒哀樂的機能。

 拷問從早持續到晚。

 雖然只有一扇窗,連有沒有陽光都無從分辨,但她卻沒有失去一天的生活節奏。

 而這,全虧了一天兩次準時送來的食物。

 一早一晚。

 拷問開始前,拷問結束後。

 每到這個時候,食物都會被送到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監牢裡。所謂食物,是硬面包和沒什麼滋味的湯,以及少許蔬菜。這注重營養搭配的伙食,讓布倫希爾德不禁笑出來。

 送飯的人是固定的。

 那是個十歲左右的少年。

 他穿著一身破衣服,臉上留有淤血。而右腳腳踝上戴著鐵枷。由此判斷,他可能和布倫希爾德有著相似的際遇,或者和她有關。

 開始時她保有警戒。

 但對布倫希爾德而言,能夠像人類一樣對話的只有這個少年。與其說是信賴,不如說是「為了維持因為長期拷問而幾乎要喪失的精神」,布倫希爾德開始和少年說話了。

 從兩三句開始。

 漸漸超過了所需的最低限度。

 最終表情豐富了起來,開始在說話時擺出笑顏了。雖然還十分生硬,只是歪歪滿是血痂的嘴唇,但布倫希爾德還是以自己的意志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這種心情很不可思議。

 為了修復內心瘡痍的自我防衛,或許這只是一個藉口。其實,只因有人能把自己作為常人對待,她就得到了莫大的救贖。

 但是,一次,少年像往常一樣送來食物後,這樣說道︰

 「對不起。」

 隨後,只有十歲的少年開始了懺悔。

 他收到魔法結社的人的命令,讓他成為布倫希爾德的精神支柱。若長期拷問讓她的精神受到削弱,對肉體的折磨就會效果大減。因此,由少年定期對布倫希爾德的心進行刺激,以防止她的心就此麻痺,從而便於進行更加強力的拷問。

 慣於受熱的人就算碰到些許沸水也不會感到痛苦。

 但若把長時間浸在冰水裡的手插入滾燙的沸水中,無疑會愈發感到燙。

 少年被賦予了「心地善良的冰水」這一角色。

 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更加痛苦。

 「對不起。」

 少年的懺悔繼續著。

 只能聽命於結社的少年一邊詛咒著自己的無力,一邊在內心深處,審視著無條件相信自己的布倫希爾德,沉浸在優越感之中。只要表現出一定的動作,一定的言行,如同遵守一定的流程圖一般,眼前的女性就會敞開心扉。而這件事,讓他情不自禁地,情不自禁地,真的情不自禁地高興。

 「……」

 她沒能恨上他。

 到頭來……這個少年,不是只想和遭到這種對待的布倫希爾德好好相處嗎?不是只想和她一起歡笑嗎?要怪就怪以命令強制他,把他的善意化為泡影的魔法結社的傢伙。而這個少年,又何錯之有呢?

 某物。

 在心底最深處,有某物微微一動。

 先前,她放棄了一切。五年前,作為安寧生活的象徵的結社被徹底粉碎,而她也只能輾轉各地逃避追捕。心之齒輪間像是混入了沙礫,動作受到了阻礙。而這顆沙礫,此刻彷彿被完全清除了。

 要救這個少年。

 為此,她要再一次戰鬥。

 布倫希爾德為之一變。雖然拷問還在繼續,但她開始儘可能繼續體力。她開始利用吃飯的時間計算天數,等待著體內的力量充盈的時刻。

 她的力量如月亮的圓缺般變動。

 具體說來,約三個月一週期。

 聖人瓦爾基裡,她的力量因二者的強弱對比而變化。

 然後,距離力量傾向瓦爾基裡一方只剩幾天了。只要力量到達頂峰,她就能扯斷鎖鏈,打破牢籠,離開這裡。從而向長久為孤獨所折磨的少年伸出援助之手,回到溫暖的陽光之下。

 在那裡,不可能感覺不到生存的意義。那時,布倫希爾德一定比任何人都強大。

 就在那個時候。

 通常的吃飯時間到了,但少年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每天折磨她的魔法師。某種不祥的預感逐漸膨脹。魔法師手裡有一封信。那是褐紅色所染的,小小的信。

 「那個小鬼自殺了哦。」

 那句話被她無視了。

 她不懂。她以為這是什麼玩笑。為了動搖布倫希爾德的內心,對方故意讓少年遠離這裡,編織了這種謊言。她甚至這樣想道。

 但是,魔法師似乎沒有這個意思。

 他咧嘴邪笑著,開始展開那張被褐紅色所染的信。

 「雖然他是被派來動搖你的心的,但他本人似乎感到了很強的罪惡感。早晨我去巡視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倒在房間裡了。」

 為了讓她痛苦。

 為了讓她難過。

 為了嘲笑她。

 魔法師在布倫希爾德的眼前,放開了那張被褐紅所染的信。在空中飄揚而落的信紙,映入了布倫希爾德的眼簾。寫在上面的歪歪扭扭的文字,躍入了她的腦中。

 信裡,這樣寫道。

 我沒能救你,對不起——

 噗嗤。

 布倫希爾德體內,有什麼應聲而斷。那不是什麼比喻。現在的她,有瓦爾基裡的超人力量。任憑那份力量為憤怒所支配,進而宣洩而出的結果……布倫希爾德的臉部肌肉扭曲抽搐著,皮膚也隨之迸裂。

 例如。

 一張臉上,同時張開了無數的口。

 這不是出於對魔法師的憎惡。

 不是出於對長久的拷問的憎惡。

 最讓她心焦的是,被逼至自殺絕境的少年,直到最後都沒有為自己擔心,而是掛唸著布倫希爾德的安全。

 呀,魔法師慘叫一聲。

 這被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無視了。

 手腕。

 一抖。

 只見長久以來束縛著她的身體的粗大鎖鏈,啪哧!!一聲斷成了千百節。構成鎖鏈的金屬環四下崩飛,有的嵌入了牆壁,有的無情地吹飛了魔法師的頭顱。雖然布倫希爾德的頭髮和臉頰上也迸出了鮮血,但她連眉頭都沒皺。

 片刻的沉默。

 在此,她迸發出了震徹世界盡頭的咆哮。她一拳打飛了封住牢獄出口的厚門,衝進了魔法結社的建築的走廊裡。

 一切都在四下紛飛。

 本為拯救那個小生命而積蓄的力量,全都被使用在了其他的目的上。

 2

 布倫希爾德緩緩睜開了眼楮。

 那是個乾涸至極的地方。雖然是礦泉水工廠的舊址,但上游的水壩工事改變了水脈的流向,只留下了乾涸的大地。企業的工廠已經搬遷完畢,只剩下了巨大的水泥箱和一片廢墟。

 被風雨所侵蝕的建築裡,撒下了點點星光。

 但是,這裡沒有陰冷的氣氛。

 正相反。

 雖然通風漏雨,但這裡的夜景顯得格外悶熱,還有種異樣的光芒。令人聯想到煉鐵熔爐的橙色光芒,由下而上洩漏了出來。地面的各處溢出了白色的蒸汽,飄蕩著一種類似硫磺的氣味。

 凡是有正常判斷能力的人,都會聯想到灼熱的岩漿吧。

 但是,這不合常理。

 這附近沒有活火山,也沒有溫泉,更不具備岩漿直接噴出地面的條件。

 儘管如此,地面卻溝壑密佈,從中確實溢出了鐵水一般的光輝。

 仿如。

 這個空間的主人在發洩自己的憤怒。

 其中,只有布倫希爾德呆呆地佇立著。

 周圍並沒有埋入宗教的記號或象徵。她的四周也沒有被古怪的東西所包圍。

 因為,布倫希爾德不需要那些東西。

 她的……或者說是北歐神話的精髓,並不在於十字教那樣君臨天下,但不知不覺之間,這一宗教已經深入人心了。

 「……呼。」

 布倫希爾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留有彷彿被細細的釣魚線纏過一般的淤血。那是神裂火織的反探知的痕跡。布倫希爾德手上緩緩用力,控制著血的循環,只見淤血緩緩消失了。

 「有點玩過火了嗎?」

 話音未落。

 沙沙沙……工廠周圍的樹似乎在搖曳。

 不,確切說來不盡如此。

 如同地鐵隧道里有列車通過時,站台上吹過的那陣勁風。當巨大無比的運動能量接近時,周圍的景色都會產生動搖。

 沙沙沙沙沙沙殺殺殺殺殺殺!!

 配合著這一巨大的氣息,布倫希爾德拿起了放在旁邊牆上的「槍」。

 那是全長三米的大型武器。

 但是,真的能單純的稱其為「槍」嗎?

 以樹柄為中心,無數的鋼鐵盤根錯節的交織成了它的外形。不要說槍尖不知在何處,甚至隱隱透出劍、斧之類完全不同的武器的特徵。幾乎讓人產生視覺錯覺的武器,像生物一樣蠢蠢欲動,像蛇一般盤踞在樹柄的周圍。

 接近完成的,現在仍在成長的傳說中的槍。

 真正完成之時,能夠完全發揮「槍」的力量的人,正可謂達成了一項主神級別的偉業。

 「槍」的質量和使用它的技量。

 雖然二者缺一不可,但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有這個自信。正因為自己被稱為瓦爾基裡,不,除自己以外,這個人世上應該沒人能使用這柄「主神之槍」(Gungnir)。

 在北歐神話裡,諸神的力量都彙集於他們所持的「武器」或「道具」裡。

 持有最大的主神奧丁的「槍」,並能將「槍」的力量發揮至極限的人,就能隨心所欲地操縱奧丁被稱為神的理由……這份強大的力量。

 有槍在手,無論破壞創造都能予取予求。

 這份過於強大的「力量」現世的同時,魔法一方的力量平衡會被隨之粉碎。

 知曉魔力,擁有從體內產生魔力的能力的魔法師們,甚至可能會因為「主神之槍」的強大壓力而粉身碎骨。

 這又怎麼樣,布倫希爾德這樣想道。

 不惜把一切的魔法文化破壞殆盡,甚至給予地球這個星球莫大的傷害,她都要實現這一目的。

 沒錯。

 那個少年。

 拯救他一事,已經變成了觸手可及的現實計劃。

 握著令人感到些許溫暖的木柄,布倫希爾德微微笑了。

 (最多發揮七成威力嗎?)

 她沒有更多的思考時間。

 巨大氣息的真正面目。

 和布倫希爾德同樣的「聖人」毫不留情地展開了襲擊。

  啪!!

 一擊之下,側面厚重的水泥牆被打得粉碎。

 這不是開了個洞這麼簡單。

 左右全場五十米的牆壁全部像巨浪一般塌向了建築內側。因為這一巨大衝擊,失去支撐的整個工廠都倒向了一側。所幸被風化的工廠房頂已經不復存在,不然從上方也會有水泥塊如雨紛至。

 並沒有什麼特殊魔法被發動。

 只在「聖人」的一腿之下,建築就倒塌了。

 但是,襲擊還遠沒有結束。

 布倫希爾德正要擎槍禦敵,但在大量的粉塵和水泥塊接觸她之前,某物後發先至,青光一閃。

 七條鋼絲。

 七閃。

 布倫希爾德略一分神,無數鋼絲已經把她團團圍在了中間。對方並沒有佈置鋼絲用的滑輪,而是像體操的綵帶一樣,通過手腕的力量震動鋼絲,使其滯留在空無一物的空間裡。

 (斷我退路……!?)

 對方只許她心念一閃。

 馬上。

 咚啪!!宛如縱橫交錯襲來的斷頭台,七根鋼絲從全方位襲向布倫希爾德。面對意味著死亡的格子狀利刃,布倫希爾德沒有選擇用「槍」硬擋。只見她扭身一躍,在空中幾次翻滾,從鋼絲與鋼絲的微小縫隙間穿了過去。

 這不是因為她對「槍」的性能有所不安。

 布倫希爾德之所以沒有使用「槍」,理由非常單純。

 (對方還沒有使出「王牌」。)

 在腳觸地之前,一股惡寒猛地襲來。

 從粉塵的對面,有一雙眼球準確地捕捉到了自己。

 (要是提前亮了底,就沒法應付「王牌」的襲擊了!!)

 粉塵被一分為二。從中,有某物如箭般徑直逼近過來。布倫希爾德認識到那是個人影,一把將自己的「槍」刺入了開裂的地面。若要等待雙足著地,地球的重力還太輕了。利用武器硬是定住了身形的布倫希爾德,以槍為中心旋轉著身體強行落地了。

 此時,襲擊者的「王牌」殺到了。

 其形為刀。

 其意味為死。

 從懸在腰間的刀鞘中,直接拔刀就砍的居合技。自然而然地,刀刃畫出了一個橫向的圓。而軌跡之所以稍微向上傾斜,是因為對方正確地瞄準了布倫希爾德的頭部。

 布倫希爾德沒有迷茫。

 此時沒有留後手的理由。

 她雙手抓起刺在地上的「槍」宛如切換一個巨大的槓桿,一氣將它拉到了自己身前。根據槓桿原理,埋在地下的「槍尖」彈了起來,伴著紛飛的水泥碎片,從下往上撩向襲擊者的身體。

 劍戟交錯。

 嘎吱~~~~~~~~~~~~~~~~~!!金鐵交鳴在此炸響。

 布倫希爾德的槍正確地擊中了襲擊者的刀。因為襲擊者的刀的軌跡是橫向的圓,所以下方正是刀的側面,兩把武器都沒有受到破壞,只是伴著火花被大大地彈開了。

 簡直像是一場小規模的爆炸。

 布倫希爾德和襲擊者互相退後了數米。

 這個距離,對她們來說不過是咫尺之間。

 這是舉手投足間取人首級的必殺距離。

 別說片刻的大意,就算把握不好呼吸的時機都會導致死亡。儘管如此,布倫希爾德還是笑道︰

 「和先前不太一樣呢。」

 布倫希爾德緊握了下手中的「槍」。

 和先前的claymore不同,這次的「主神之槍」不會受損分毫。雖然神裂的刀裡蘊藏著連一神教的天使都能一刀兩斷的破壞力驚人的術式「唯閃」,但卻被布倫希爾德的槍完全抵擋了。莫非是因為最後的如尼讓槍裡寄宿了北歐神話最強的神力嗎?

 「對小姐您來說有點過於刺激了嗎?」

 「你玩過頭了。」

 襲擊者道。

 神裂火織,面無表情。

 「這一罪過,請你在此償還吧。」

 3

 神裂火織觀察著布倫希爾德。

 最大的特徵,莫過於兩手握著的「槍」了。雖然統稱為「槍」,但古今東西包含了形形色色的式樣。而布倫希爾德所持有的,是三米左右的型號。雖然用在白刃戰裡未免太大,但在馬上或船上用起來卻有點偏短。

 從材質看來,多半是木和經過精心熱處理的碳素鋼吧。木製的柄上像蛇一樣纏繞著無數的金屬刃,想必是出於兼顧突刺和錘轟的考慮吧。雖然乍看之下可以稱為萬能,但反過來也冒著讓彼此的長處互相抵消的風險。

 說實在的,有些不倫不類。

 但是,正因如此,才無法一眼看穿這一武器的明確用途和戰術。如果被表面的攻擊範圍,武器的長度所迷惑,就會被一槍刺穿。這是蘊含著這種危險的武器。

 主神之槍。

 布倫希爾德這樣稱呼它,如果是身經百戰的「神劍文字通曉者」的魔法師,一聽到這一靈裝名字就會咬碎自己舌頭。雖然不知道它藏有何種能力,但無疑非常危險。

 雖然要讓戰局對自己更加有利就應該繼續分析,但若只會被它迷惑,就不如停止分心。對於難以做出決斷的神裂,布倫希爾德不淨思考的說出了一下的話︰

 「機會難得,你要是能多等一會兒的話,『主神之槍』就不用以這種姿態示人了。就算不費力氣反探知我,我也打算主動去找你的。」

 北歐神話的主神奧丁所持的槍。

 同時也是神話中最強軍神奧丁的力量象徵。

 當然了,一介魔法師不可能做出這種東西,就算槍擺在眼前,也沒法完全發揮它的力量……儘管如此,布倫希爾德握住它的瞬間,所有前提都被推翻了。

 果然,是因為她有瓦爾基裡的稀少才能嗎?

 還是說。

 「最後的如尼……」

 神裂喃喃道,只見布倫希爾德的眉毛微微一顫。

 「其只有主神奧丁知曉,不論文字的寫法和效果都是秘中之秘。你果然是借由鐫刻這一文字,而讓『主神之槍』現世的嗎?」

 「原來如此。英國清教還是有工作的嘛。」

 布倫希爾德用指尖在木柄上描繪著。

 「儘管如此,你的認識是錯誤的。我並沒有在槍上刻上最後的如尼。因為鐫刻它的地方,不應該是這裡。」

 「……」

 如尼魔法分為如下幾個過程。考慮需要何種效果,選擇合適的文字,選擇最容易產生文字效果的地點,實際鐫刻文字,向抵掌各個文字和魔法的神奉上祈禱,確認效果如何,然後破壞自己刻下的文字切斷開關。

 既然沒人知道最後的如尼是什麼,也就沒人知道這一文字應該刻在哪裡,以及會有什麼效果。但是,據布倫希爾德的說法,最後的如尼似乎不是刻在武器上的。

 「既然如此,在哪裡……?」

 神裂不禁向周圍的工廠設施看去,但卻沒有發現頭緒。雖然感覺近在眼前,但又懷疑對方為什麼會在容易破壞如尼的地方輕易開戰。

 「別這麼見外。搞不好,現在正是好機會哦?」

 對於全神戒備的神裂,布倫希爾德輕鬆地說道。

 她的這幅表情,正說明她根本不把這當做一回事。

 「最後的如尼比想像中的還要複雜。不,雖然文字本身像其他如尼一樣都是用直線就能描繪的,但為刻好的文字槽『上色』比較麻煩。雖然交給了自動記錄,但還需要幾個小時。依現狀看來,最大威力不會超過七成。」

 「……」

 「而且,我身為十字教『聖人』的性質隨時都會設法插一腿。哈哈,你看。我本打算組裝『主神之槍』這一靈裝,不覺間卻把十字教的『朗基努斯槍』的魔法記號混了進去……因此純度有所降低,沒法發揮設想中的力量了呢。」

 咕咚。

 像是在呼應著什麼,三米的槍不祥地脈動著。無數的金屬刀刃,像齒輪一樣互相咬合,現在也正逐漸改變著外形。

 這意味著最後的如尼的完成度上升,「主神之槍」也在向完全形態進化嗎?

 或者說,十字教的朗基努斯槍的象徵想要摻進來,造成了未知的突然變異嗎?

 不論如何,都遠遠超出了正常領域。

 雖然布倫希爾德本人將朗基努斯槍視為降低了北歐神話純度的障礙物,但就算往那個方向進化,也足夠造成巨大的威脅。

 「怎麼辦。或許現在『還』能憑人力殺死我哦?」

 問題。

 對此,神裂反問道︰

 「之所以要追求主神的力量,完全是因為復仇之心驅使嗎?」

 「……」

 「若想殺,隨時都能殺。若想折磨,有無數的方法。但是,你偏偏要用他們所相信的神之力來完成報復嗎?」

 「無聊的感傷。」

 布倫希爾德的「槍尖」微微一抖。

 似乎在更加準確地瞄準神裂的要害。

 「雖然我失去了一切,但我也有自己要達成的信念。」

 對話結束了。

 但是,神裂火織的行動早已注定。

  !!

 她的身體爆發性地向前衝去。

 瞬間,神裂火織的身體從布倫希爾德的視野裡完全消失了。這不僅是速度的問題。若把武器前伸禦敵,自己的胳膊和武器就會略微阻擋對方的視線。神裂精確地利用了這一「背面以外的死角」,從正面向敵人發動了突擊。

 但是,卻被布倫希爾德打斷了。

 武器自然而然地躍動著。刀和槍。兩件武器激烈碰撞,爆出驚人的衝擊波,聖人和瓦爾基裡零距離對視著。

 「讓我怎麼評價呢?」

 兩人的武器在極限狀態下互相壓制著,布倫希爾德說道︰

 「你認識到『主神之槍』的本質是投槍了嗎?若是如此,瞄準了超接近戰的想法應該能得高分。」

 此時。

 握著兩米以上的長刀‧七天七刀的神裂的手,感到了微微的顫抖。不,顫抖的並不是她的手掌,而是和刀咬合在一起的「主神之槍」。

 「你知道嗎?傳說『主神之槍』曾將人類手中最強大的劍之一的巴爾姆克一擊兩斷的傳說哦?」

 「——!?」

 (武器破壞!!)

 神裂突然放出七道鋼絲作為牽制,造出片刻破綻趕忙後退。在千鈞一髮之際,布倫希爾德所持的「槍」鼓動了。她的「槍」以樹柄為中心,由無數的鋼板構成了外形。而這些鋼板如同未知的齒輪一樣複雜的相互咬合,像蛇一樣在「槍」的表面蜿蜒盤旋。

 若讓七天七刀再和「槍」接觸片刻,就會被鋼板咬住刃部,被千鈞之力硬生生地折斷吧。

 但是,沒時間讓她喘息。

 在五米開外,布倫希爾德繼續說道︰

 「你知道嗎?『主神之槍』是最強的投槍。一旦出手,必定會貫穿目標,無論多麼堅韌的武器都無可抵禦,而且投出的槍一定會回到奧丁的身邊……你不認為這很荒謬嗎?因為人們隨意附加了各種各樣的能力,結果都搞不清『槍』的本質是什麼樣子了。」

 布倫希爾德換了個架勢。

 她的姿勢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刷地放低了重心。

 這個小動作讓她的印象猛然變了。像是把衝鋒槍抵在腰間一般。

 「所以我這樣想到。奧丁的槍並不是形形色色的能力複雜的糾結在一起的不倫不類的武器,它的能力必然遵循統一的法則。」

 投槍。

 遠程武器。

 神裂的呼吸變成了讓精神集中之極限的呼吸法。是在對方投槍之前拉開距離,還是在投槍之前接近對方一擊必殺。神裂面臨決斷之際,只見布倫希爾德靜靜地宣告︰

 「沒錯。『主神之槍』是完美操縱各種天氣的武器。」

 啪!!閃光將工廠遺址塗成一片純白。

 原因是落雷。

 從三千五百米上空傾瀉而落的光之風暴,毫不留情地縱向貫穿了神裂的身體。

 電光並不是紫色的。

 那是純白的,神聖之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裂無暇構築防禦用的魔法。

 並不是因為時間的問題,而是因為攻擊來得出乎意料,完全刺中了心理死角。

 神裂的肌肉在強大的高壓電流下收緊,身體不自然的向後彎曲。但她居然沒有被一擊轟斃,也足以令人稱道了。

 布倫希爾德並不驚訝。

 因為,沒人比她更清楚「聖人」的肉體有多麼強韌。

 因此。

 瓦爾基裡沒有停止攻擊,而是準備著更加強力的後招。

 「據說北歐神話排名第二的雷神托爾原本不只是雷,而是司掌農業方面的神。而雷不過農業的關鍵——天氣中的一部分……既然如此,排名第一的奧丁對地球環境的干涉能力想必更加強大。」

 她把抵在腰間的「槍」高舉過頂,像練武一樣輕輕揮了一圈。

 頓時,岩漿迸發。

 耀眼的白,不存在於自然界的神聖熔岩。

 她所揮出的一擊,這些災害,會全部化為天譴吧。

 雖然布倫希爾德割裂地面似乎另有目的,但從中噴出了純白的岩漿。它像液態巨錘一般,隨著槍的動作向神裂攻去。

 這次來得及反應了。

 神裂瞬間迂迴到熔岩錘的後面,順勢躍到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死角裡,一刀揮向了她的後背。

 「什麼一擊必中,什麼任何武器都無法抵禦,這些亂七八糟的能力,到頭來都不過是出於對天災的恐懼罷了。落雷、龍捲風、噴火、洪水、地震……古今東西的文明都喜歡把這些自然災害解釋為神的震怒或武器吧。」

 她沒有回頭。

 地面迸裂,這次迸射出了大量的水。

 那是從內部放射出聖光的,破壞之水。

 神裂的刀刃在巨大的水壓之下,不自然的改變了軌道。刀刃離開布倫希爾德頭頂的剎那,她迅速的回過頭來,向神裂橫掃出一「槍」。

 刀沒法用來防禦。

 神裂瞬間做出了判斷,就勢向前踏去。她沒有瞄準槍尖的鋼刃,而是用腹部硬吃了一記槍柄。 嚓!!一聲轟鳴。她的身體被橫著吹飛了出去,勉強逃過了被一槍兩斷的命運。

 面對利用翻滾保持距離的神裂,布倫希爾德沒有移步向前。

 只見她 的把「槍」尖頂到了地上。

 隨後。

 沙沙沙沙沙!!以「槍」尖為中心,像是白冰的東西沿著地面散佈開來。不,不對。這是鹽,大量的鹽瞬間覆蓋了地面,改變了土壤。

 鹽害。

 意識到這樣下去足部會被縫在地上的神裂一躍衝天,足足跳起了十米有餘。雖然工廠遺蹟的屋頂已經壞掉了,但二樓部分的過道還殘留著。神裂迅速的落在了上面。

 七成的威力。

 因為混雜有十字教的象徵,所以沒法發揮純粹的北歐神話的力量。

 那麼。

 如果「主神之槍」百分之百的完成,並且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排除了一切的雜誌,化身為完美的瓦爾基裡時,將會發揮多大的力量呢?

 (最後的如尼……)

 關鍵就在那裡。

 布倫希爾德所發揮的威力,遠遠超過了普通魔法師的範疇。支持著這一切的,果然是傳說中的傳說——「只有奧丁知道的如尼」嗎?

 必須要破壞它。

 一旦被布倫希爾德完成了「主神之槍」,恐怕就沒人能阻止她了。名為復仇的暴虐將永遠持續下去。

 (至少能知道那是什麼形狀的話……)

 「你要看看嗎?」

 布倫希爾德彷彿看透了神裂的內心,這樣說道。

 她一手放開了「槍」,把手掌朝向了神裂的方向。那裡有什麼東西。是塊小小的木板。而那上面刻有什麼。以褐紅色的血描繪著什麼。

 「那個」躍入了神裂火織的視線。

 然後……

 4

 咚咚!!

 神裂聽到了一個巨大的鼓聲。

 那是她自己的腳步聲。

 她已不在剛才的半廢墟狀的工廠裡。夜風輕撫著她的臉頰。她躍到了建築的外面。雖然這裡也是礦泉水工廠的用地,但距離剛才戰鬥的地方足有五百米以上。

 頭疼。

 而且,不是一般的頭疼。彷彿從神裂的頭蓋骨內部向外打鑿一般劇痛,彷彿無窮無盡地延續著。

 神裂是來追蹤布倫希爾德的,不應該隨便和她拉開距離放她逃走。雖然心下清楚,但神裂的身體卻渴求著休息,或者說是避難。劇痛居然到了這個程度。

 「嗚……」

 這還算好。

 防衛本能突然發動了。已經不是作戰或戰術層面的問題了,作為有理智的生命,她本能地選擇了全力逃跑。若不這樣做,神裂可能已經在那個工廠裡變成了一個廢人。

 雖說如此。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並沒有施展什麼特別的攻擊。

 文字。

 瓦爾基裡掌中的木板上,用褐紅的液體記錄著一個字。

 只是瞄到了它一眼,頭疼就爆發開來。

 (這份頭疼……)

 她有頭緒。

 神裂一邊咬緊牙關,運用冥想時的呼吸法,企圖從精神上遠離痛覺,一邊想道︰

 (這和魔道書的「原典」是同一個道理……)

 蘊含有高純度知識的魔道書——「原典」,只是看到它的內容,就會讓人的精神產生龜裂。就像強制運行對應其他操作系統的應用程序,讓系統整體變得不穩定一樣。

 但是。

 「一個字……?」

 神裂一邊疼到皺眉,一邊呆呆地低囈道︰

 「只憑一個字,就能帶來如此程度的『污染』……?」

 就算是魔道書的「原典」,也需要數百頁的單位才能產生如此的「情報厚度」。布倫希爾德所揭示的最後的如尼,僅憑一個文字就能匹敵整本「原典」。瘋狂,簡直太瘋狂了。簡直像是證明了這一個字中包含了多少魔法價值一般。

 「……神、裂……」

 此時,插在口袋裡的手機傳出了牛仔褲店店主的聲音。

 確切說來,是附在手機上的通信用靈裝發出的。

 「能聽到嗎,神裂。喂,你該不會被布倫希爾德幹掉了吧!?」

 「還好吧,勉強還活著。」

 神裂一邊擦拭著因為痛苦而浮現在額頭上的汗水,一邊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我看到了布倫希爾德最後的如尼,差點害得大腦被『污染』。最後的如尼在布倫希爾德的手中,被刻在木板上。她可能是用那個來提升自己的神性的。」

 「和我得到的情報有出入呢。」

 「?」

 「雖然可能有違你的意思,但我讓瀕死的『神劍文字通曉者』招供了。他們對『主神之槍』都有所反應吧。我就覺得他們知道些什麼。」

 店主馬不停蹄地說道︰

 「據他們所說,最後的如尼不是嵌入物品或人體,單純提升能力的東西。借由把它刻在世界上,能讓整個世界發生巨大變化。」

 「你說,世界……?」

 「據說要把文字刻在經過特殊計算而得出的一點上。所謂『主神之槍』,嚴格上來講本身並不怎麼強大。借由把最後的如尼刻在世界上,會將設定變為『將全世界的靈力‧魔力都集中至那柄槍』上。」

 「那麼,那塊木板上的又是……?」

 「不知道。但是,根據結社的傢伙的說法,傳說中的『最後的如尼』是目不可視的。」

 店主的話有些莫名其妙。

 神裂眉頭深蹩,他繼續說道︰

 「所謂北歐神話,並不像十字教那樣君臨天下。雖然不知在何時何地接觸過,但不知不覺間,它的名字已經家喻戶曉。可以稱為滲透宗教的代表之一……最後的如尼也有這樣的性質。據稱如尼完成後就會融入風景中。就算是專業的魔法師也沒法找到它。在這廣大的星球上,沒人能找到那只有幾釐米的如尼。也就是說,沒人能破壞如尼。」

 「……而且,那個最後的如尼,僅憑一個字就能匹敵整本魔道書『原典』。」

 情況比想像中還要棘手,神裂不禁咋了咋舌。

 「『原典』級別的魔道書以現在的人類技術是無法破壞的。如果『最後的如尼』真是為『主神之槍』注入能量的……這一個文字的完成對布倫希爾德就意味著無盡的力量。」

 令人在意的,是神裂所見到的東西和店主情報的出入。

 根據店主的情報,最後的如尼似乎是刻在某處的土地上的。但神裂卻在布倫希爾德掌中的木板上看到了類似的東西。

 「……」

 布倫希爾德說過「主神之槍」的完成度大約是七成。

 如果木板上的文字是最後的如尼,而文字和槍的完成度有所關聯,則「主神之槍」的完成度也必須是百分之百。

 這樣說來,對方掌中的那個文字不是「本尊」嗎?

 「掌中的文字可能是組入自動記錄的靈裝裡的參考資料一類吧。」

 店主說道。

 「只有奧丁知道,只有奧丁才能鐫刻。本來這個如尼應該如此。若由人來手刻,不知道需要多少個星期。就算用了自動記錄用的靈裝,也會需要好幾天。布倫希爾德專心於和你的戰鬥,並沒有為如尼的刻錄作業而分神吧。這樣一來,她很有可能是全權交給了自動記錄用的靈裝。」

 「……知道了。」

 神裂強忍著仍在繼續的頭疼,握緊了刀炳。

 「無論如何,一旦『原典』級別的最後的如尼完成,我們就沒法應付了。既然現在還沒有完成,應該也不會融入風景無法察覺……我會一邊和布倫希爾德戰鬥,一邊確認附近有沒有自動記錄用的靈裝。請你考慮一下佈置在其他地方的可能性,繼續進行大範圍搜索。」

 「還有一件事。」

 店主補充道︰

 「我發現了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怨念的根源。」

 「……」

 「她在半年前,受到五個魔法結社的聯合襲擊而被俘。表面上是為了避免她『異質』的言行給北歐神話的社會帶來混亂,但真正目的似乎是想讓她吐露有關『主神之槍』和最後的如尼的事情。」

 這些事情從遠距離操縱「神劍文字通曉者」的布倫希爾德的口中也有所耳聞。

 但是。

 「負責照顧受拷問的布倫希爾德的,是個當時只有九歲的少年。名字是塞利埃‧弗拉特裡。雖然不知道兩人間發生了什麼……但那傢伙現在正以植物人的狀態沉睡在比利時的醫院裡。原因是割腕造成的失血。似乎是自殺未遂。」

 (……啊啊。)

 這一切,莫非。

 最後的如尼和「主神之槍」。作為單純的復仇,這些術式和靈裝未免過於誇張。只要她有這個意思,明明隨時都能殺了對方,但為什麼要特意花費這麼長的時間呢……

 「在醫院裡已經幾乎成為都市傳說了。滿身是血的她半夜來到急診室放下人就走了,從不明的賬戶分號不差地匯入住院費之類的。」

 瓦爾基裡。

 自由穿梭於神的世界和人類世界,遵從神的命令行動。

 從這個意義上,瓦爾基裡比起聖人更加接近天使。

 但是。

 北歐神話裡瓦爾基裡,和十字教的聖人與天使有著決定性的不同。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所使用的,是只有北歐神話的主神奧丁才被允許使用的『主神之槍』和最後的如尼呢。」

 「事已至此,還說這個幹什麼。」

 「古今東西的宗教的主神和最高神的力量,都是用來做什麼的呢?」

 「嗯?」

 「用途是早已注定的……為了拯救什麼。」

 就在此時。

 沙沙,通信用的靈裝裡混入了古怪的雜音。隨後,牛仔褲店店主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偷窺之後是悄悄話嗎?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哦。」

  啪!!

 五百米開外,神裂她們剛才戰鬥過的半廢墟工廠從內部被炸得不成樣子。與其說被炸彈炸飛了,不如說是熔岩在噴火。在高溫下被燒融的水泥,用橘紅割裂了夜空的漆黑。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

 瓦爾基裡將長約三米的槍高舉過頂,直視著神裂說道︰

 「為了不讓他們給你多餘的提示,我接連破壞了五個結社,毀掉了研究資料。本以為他們肯定無法解讀,寶物放在眼前也束手無策……看來是我太天真了。我應該做得更徹底點,連他們的大腦內部一併破壞掉的。」

 「……」

 「雖然如此,就算現在臨時抱佛腳,也已經遲了。雖然最後的如尼還沒有完成,但就算找到了它被刻在『哪裡』,你們也無法阻止它的完成。」

 「不要小看『必要之惡教會』的實力哦。不論在地球的何處進行,我們都能馬上採取應對措施。不然,就枉稱對魔法師用的國際機關了。」

 「哦。」

 布倫希爾德的笑聲彷彿直接浮現在了腦中。

 「就算它正在地球的地核中心進行也一樣嗎?」

 「……你說什麼……?」

 神裂不禁把目光投向了融入夜景的散發出橙色光輝的熔岩上。

 和「槍」所引發的純白的災害不同,在襲擊開始之時就存在的岩漿。

 雖然對於不存在活火山的地方,為什麼會溢出這種東西確實令人生疑……

 「只有奧丁知道,只有奧丁才能使用的『最後的如尼』,借由刻在這個星球之上,能夠改變這個星球的存在方式。」

 既然和盤托出了這一切,就表明對方對無法破壞這個條件有絕對的自信。

 「那麼,就沒有更合適的地方了。你知道為什麼那個如尼『只有主神才能使用』嗎?並不是因為文字本身極為複雜,而是因為當時的北歐人沒有辦法把它刻在能夠生效的地方。」

 星球的中心。

 地球的核。

 神裂一時試圖把對方提示的條件在腦中進行分解,但還是搖了搖頭。作為結論,布倫希爾德的想法果然不正常。這種事情不可能輕易地完成。

 「這不可能……從地表到地幔都有三、五千米,到地球的中心更是有6370千米以上。我不認為人力可以到達如此深入的地方。」

 雖然統稱為「地球的內部」,但也分為液狀的地幔和被重力所凝結的鐵與鎳等等不一而足。所謂的「地核」,是在溶鐵與鎳的中心的,凝結成的固體塊。

 若要割裂地表到達地幔的表面,還有可能。

 但是,此後的層實在過於廣大,過於高熱。

 熔化後不住流動的熔岩的濁流,以及受地球重力的束縛,甚至無法變成液狀而緊密凝結在一起的岩石塊。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附在地球表面生活的人類所能征服的。

 「是嗎?『必要之惡教會』也真是有眼無珠呢。竟然連自己所持有的靈裝的效果都沒法掌握。」

 「……?」

 「不是有海洋監獄這艘用來運送魔法囚犯的船嘛。負責外部控制的靈裝『喜望峰』應該能覆蓋半徑九千公里左右的範圍吧?」

 「你莫非……!!」

 這樣說來,海洋監獄的暴亂確實是應用了名為「NAGLFAR」的北歐神話裡登場的巨船的術式。

 如果。

 那個事件還有隱情,有布倫希爾德參與其中的話。趁著海洋監獄的暴亂,被她從遠處解析了控制系統「喜望峰」的結構的話。

 直線距離九千公里。

 若能進行如此長距離的干涉,對地球中心6370公里處進行魔法干涉自然不成問題。

 「可是,那個『喜望峰』是處於『必要之惡教會』的重重保護之下的!就算海洋監獄的暴亂背後有你參與,也不可能取得『喜望峰』的詳細資料!!」

 「保護雖然嚴密,但並不完美。所謂凡事都有破綻。我也是為此專門接觸拘禁術士,在不被對方察覺的情況下學到了技術要領哦。」

 (艾拉‧索……!?)

 為了從人販手中完美地救出一個少女為目的的拘禁術士。他使用的也是北歐神話的術式。本來他應該能使用全部的「魔法拘束具」的。

 艾拉‧索失蹤後不久,「必要之惡教會」就產生了疑問。

 如果他的技術情報被加以利用,以「處刑塔」為首的「必要之惡教會」的種種安全機關都有可能被第三者隨意解除。

 如此一來。

 同一組織所管理的「喜望峰」自然也不例外。

 「這樣一來就得到需要的射程距離了。」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繼續說道︰

 「對於地核的干涉方法本身並不複雜。在真正的中心核周圍流動的外核,是由溶化的鐵和鎳構成的高溫液體,它的流動造就了地球的磁場。也就是說,只要從洩漏到地表上的磁力流向逆向運算,就不難對核進行干涉。」

 當然了,魔法的輔助是不可或缺的,她補充道︰

 「只要讓液狀外核的『流向』產生一定規律性,如同水滴石穿一樣,就能隨心所欲地在固體的『真正的中心核』上雕刻。只要重複這一步驟,就能刻上特定的如尼文字。」

 這就是,最後的如尼。

 完全掌握這個星球的天氣,只有主神才能雕刻的,最強的如尼。

 但是這一說明,讓神裂有種違和感。

 剛才的話說明,有些穿透了魔法領域的印象。

 「你感覺不對勁嗎?其實我也是。」

 面對無言的神裂,布倫希爾德像是讀懂了她的心事。

 「把科學的地質參數用於我們的魔法上,不會產生什麼拒絕反應嗎?我也很在意,就讓雷亞西克那個魔法師確定過了……結果,運用科學上的鐳射技術構築如尼魔法的試驗成功了。就算科學和魔法混在一起,如尼這方面似乎也不會產生什麼差錯。」

 「……」

 雷亞西克是襲擊丹麥制鐵所的魔法師的名字。

 這樣一來,企圖守護密克羅尼西亞的上坡島的「赤洪」的少女,使用魔道書企圖製造原典武器的魔法師奧倫茲也有可能給她提供了技術情報。

 雲和海水的流向,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地球的自轉……也就是星球內部的液狀物體的流動。若能從全球範圍觀測這一流向,或許就能搞清星球內部的液體流動。

 「……你接觸了在蘇格蘭人工製造的Alfal嗎?」

 「這我倒不知道。但是,我有接觸過企圖製造Alfal的魔法師。因為『主神之槍』原本不是人類所能使用的。搞不好,必須要Alfal那樣的存在才能運用它……但我調查了製造中的Alfal的身體組織,得知這一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樣想來。

 和世上僅有二十人之一的「聖人」神裂戰鬥過的這些魔法師,也漸漸趕上「神裂的戰鬥水準」了。

 神裂火織用超音速的速度高速移動,使用著能夠將天使一刀兩斷的術式。本來若對上這種傢伙,多數魔法師都沒法發揮本來的力量而被擊倒。因為身體還來不及習慣這份力量,這份速度,就被先行粉碎了。

 儘管如此,他們趕了上來。

 當然了,各個魔法師的原本實力都不可小覷。不然的話,「必要之惡教會」就不會將無比重要的神裂投入戰鬥了。

 但是,不僅如此。

 搞不好,是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這個「聖人」給他們做出了關於如何對付同類怪物的建議。或者布倫希爾德首次和魔法師們取得聯繫的時候,借由展示「聖人」壓倒性的戰鬥力,將「交涉」導向了對自己有利的方向。

 (……不論如何……)

 這樣一來,和神裂有關的一連串的北歐神話事件就都聯繫在一起了。布倫希爾德參與了所有事件,從中採集必要的資料,應用到了本次計劃上。

 不。

 布倫希爾德可能還埋下了更多的棋子。神裂她們出手解決的可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應該認為對方採集了上百件的數據,從中挑選出了有用的部分,合成了本次計劃的基礎……難道不該這樣想嗎?

 「你要怎麼辦?現在最後的如尼還沒有完成。就算要在地球的中心核上刻上如尼,其干涉裝置也肯定在地球表面的某處。如果你能找到,現在可能還來得及阻止哦?」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最後的如尼」是使用「喜望峰」這一靈裝刻下的。但是,就算現在和「必要之惡教會」取得聯繫,獲得「喜望峰」本體的使用許可,也沒法對地球中心核的「最後的如尼」的完成進行有效干涉了吧。

 不僅是「喜望峰」。

 借由對形形色色的物件的組合,布倫希爾德才使得前人未能做到的「對地球中心核的干涉」變成了可能。就算現在開始慌忙追趕,神裂她們也不可能在「最後的如尼」完成前裝成同樣的靈裝。

 而且,一旦「最後的如尼」完成,就意味著我方的出局。

 最大最強的如尼文字一旦被堅實地刻下,恐怕就沒人能破壞它了。神裂目擊過布倫希爾德手中的木板上寫有的「最後的如尼」的底稿。區區一份底稿,就足以匹敵「原典」。

 刻在地球中心核的「本尊」無疑會成為純粹的「原典」吧。而對於魔道書「原典」,沒有任何人能破壞。

 「還是說,要在世界各地的可疑之處投下核彈嗎?雖然概率極低,但如果碰巧擊中干涉裝置,說不定能阻止我的計劃哦?」

 明目張膽的挑釁。

 但神裂火織並沒有回答布倫希爾德的話。

 所有事件的元兇。

 若不是她,其他的形形色色的事件就不會發生。

 雖然認識到了這一事實,佔據了神裂內心的卻不是憤怒,而是悲哀。

 神裂聽過牛仔褲店店主的報告。因此,她知道。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也是悲劇中的一分子。

 悲劇會生出悲劇。

 或許能生出其他什麼的,真正強大的人,在這個世界上也是存在的。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堅強。

 這一簡單的事實,讓神裂火織的胸口如此難過。

 「北歐神話的瓦爾基裡是奉神的命令降臨人間的。」

 聖人和瓦爾基裡相隔五百米互相對視。

 對她們來說,這種程度的距離「只要踏前一步」就一擊必殺。

 「但其本質,與十字教的天使那種遵從於既定程序而機械行動的使者完全不同。瓦爾基裡有時會和地上的人墜入情網,對於無法結合一事產生絕望,為心上人徇私復仇。」

 布倫希爾德的眉毛稍微跳了一下。

 只有神裂火織的聲音隨風流散。

 「……你也是瓦爾基裡中的一員嗎?」

 雙方武器的尖端都瞄準了對方,瞬間就會開始廝殺的這當口,神裂的聲音卻帶有些許悲愴。

 「你所發動的復仇中心,卻沒有你自己。你之所以渴望佔有北歐神話中最高的神力,並不是為了你自己。」

 隔了片刻。

 吸氣,吐氣。隔了一拍之後,神裂宣告道︰

 「此事本來再簡單不過了。」

 布倫希爾德沒有開口。

 儘管如此,她也沒有放下「槍」。

 「你想救那個名叫塞利埃‧弗拉特裡的植物人少年。為了強行實現一般看來不可能實現的願望,你便妄圖獲得主神的力量。剛開始僅是如此而已。」

 「……瓦爾基裡嗎?」

 布倫希爾德輕聲囁嚅道。

 她無力地勾起了唇角,但臉上卻並未露出笑容。

 「根本沒那麼優秀,在這兒的不過是只喪家犬。身為被神選中的人,卻連一個小孩的笑容都保護不了。我不過是一條一文不名的喪家犬。」

 只聽見一聲清響。

 那是以超越人類所擁有的力量握住「槍」的聲音。它並非通過通信用靈裝,而是直接傳到了五百米開外的神裂耳中。

 「但喪家犬也有骨氣。」

 看來她準備將怒火發洩在自己身上。

 而正因為原本就擁有強大的實力,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才敢肆意妄為。

 「我要完成『主神之槍』,用它的力量喚醒沉睡的少年。這好歹是最高神的力量,這點奇蹟對它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布倫希爾德一心想救醒那位無辜受傷的少年。

 為了再一次看到他的笑臉,她不惜對自己相信的主神露出獠牙。

 瓦爾基裡。

 被神賦予特別的力量的女武神們為了達成主神交付的使命,有時會為地上的人們戰鬥,甚至犧牲自己的生命。

 但是。

 「……不行。」

 神裂火織緩緩搖頭。

 儘管對擠出這兩個字感到痛苦萬分,但她無法迴避,因為她有著必須阻止布倫希爾德的使命。

 「你的方法恐怕不會成功。一度成為植物人、精神被傷得體無完膚的塞利埃‧弗拉特裡,哪怕憑藉『主神之槍』也無法治癒。」

 「你怎麼知道。」

 殺心頓起。

 或許由於神裂的發言戳中了話題核心,布倫希爾德的殺氣立刻瀰漫了開來。

 「說不定就是你這樣的人類!!說不定就是你們讓那個無辜的孩子陷入了痛苦的地獄備受煎熬!!可你為什麼還有臉斷定他再也無法露出笑容了呢!?」

 「我當然知道。」

 神裂火織用全身的力氣緊握了七天七刀的刀柄。

 異樣的聲音迴蕩在工廠。

 「誰都經歷過。」

 神裂恨自己只能給出這個答案。

 但她明白,如果自己現在不說清楚,布倫希爾德‧愛因庫貝爾就會踏錯決定性的一步。所以,神裂說出了一句對她自己而言同樣具有決定性意義的話語。

 「你所要做的事情,我們每一個『聖人』都曾親身經歷過。」

 5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

 她不僅擁有世上僅有的二十人不到的「聖人」資質,同時還具備北歐神話中瓦爾基裡的稀有才能。

 她的人生或許的確比其他人——甚至比其他「聖人」——更崎嶇波折。偏見、先入為主、厭惡、恐懼……這些負面感情充斥著她的經歷,這或許讓身為一個普通人的她不得不過著消極的生活。

 然而。

 現在她想做的——為了保護、為了拯救最重要的人鋌而走險,這種想法其實並不罕見。

 就算沒有瓦爾基裡的才能也無所謂。

 即便是只有「聖人」資質的人,也都曾產生過這樣的想法。

 僅僅不到二十人。

 與生俱來擁有特異資質的「聖人」或多或少都受到過人類負面感情的刺激。大部分人表面上為對方送上了尊敬的祝福,但背地裡卻對他們充滿了怨恨,使用各種方法排遣壓力。

 這就是人性。

 而被捲入這一醜惡性質中的也並不僅是「聖人」本人。

 還有很多人,比如少數真正理解他們的人。

 他們中有朋友、戀人、父母兄弟和在戰場上託付背後的上司和部下。這些人屏棄了無聊的偏見真誠地與他們交往……或許和單純的「聖人」相比,他們才是更強大的存在。但是在肉體上,他們卻與「聖人」不同,只是最最普通的人類。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發動為殺害「聖人」而設的陷阱,又將得到怎樣的結果?

 膚淺的謀略在大多數情況下無法真正殺死「聖人」。如果「聖人」真的被這些小陷阱殺死,那麼他本身就不值得被尊重,因為基本不會受到傷害才是「聖人」應有的特別才能。

 但周圍的人們卻並非如此。

 之所以「聖人」能夠跌跌撞撞地躲過陷阱走在最前方,都是那些他們不惜用生命來守護的、少數理解者用生命換來的。

 在這種時候,被留在世間的「聖人」們會怎麼想?

 他們能否因為這是命運而就此放棄呢。

 怎麼可能辦到。

 怎麼可能放棄。

 或許正因為他們擁有「聖人」這一特殊資質,這種想法才會顯得更加強烈。他們擁有類似於「神之子」的身體特徵,能夠使用神的部分力量。或許由於他們具有這樣的能力,才會更認真地思考什麼「引發奇蹟拯救最重要的人」這種荒唐無稽的計劃。

 例如,有個有名的故事說的是「神之子」喚回了死者。

 而他們聽說了這個故事。

 他們明白了,自己的體內也有一部分如此神奇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們見到了少數理解者對自己露出的珍貴的笑容。

 那麼,誰又甘心不做出任何嘗試呢。

 聖人。

 被所有人這樣稱呼的他們卻違背了這一形象,完全為了私慾積蓄的力量,細緻地制定出各種計劃,執著地將它們按部就班地執行——換回的,是所有人的絕望。

 沒錯。

 不可能成功。

 無論怎樣強大的「聖人」按照怎樣的理論實施怎樣的計劃,都有一個決定性的問題,那就是一個肉體或精神遭到破壞的人,是不可能復原的。

 人的生命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

 正因為不簡單,他們才會對其倍加珍視——可只有在想要喚回死者的時候,「聖人」卻怎麼也想不通這一單純的事實。

 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將自己傷得體無完膚後即便奉上擁有的一切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於是他們絕望了……這時,「聖人」才明白,最重要的人們死了——神裂深諳這一系列過程。

 要說為什麼。

 因為她自己也走過同樣的道路。

 所以。

 神裂火織悲痛萬分。

 因為她明白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痛苦,明白她無論如何都想實現願望的迫切心情,理解不管怎麼做等待她的都只有失敗。神裂清楚得很,諸多經驗得出的統計數據就連一點點小誤差似的奇蹟也不願賜給聖人們。

 既然如此。

 神裂火織就必須做點什麼。

 這都是無可奈何的事。

 然而,她最珍視的理解者們的死,並非沒有換來任何東西。

 哪怕是為了證明這一點,她也必須在這裡做點什麼。

 6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動作停滯了短短幾秒。

 接著她再次吸了口氣,重複了神裂的話語。

 「……誰都……經歷過?」

 「嗯,已經成了定論了。其實道理很簡單,只是因為我們擁有特別的東西反而看不透而已。一個人肉體和精神遭到完全破壞以後,無論誰都不可能救活他。在這方面不分什麼天才和凡人。這道理理所當然,完全沒有任何寬限的餘地。」

 「開什麼玩笑。」

 對方反駁道。

 那種高高在上的口吻彷彿在說「我不想繼續聽你廢話」一般。

 「開什麼玩笑!!你是說因為曾經那麼多人都失敗了所以我也得放棄?反正辦不到所以不如放棄?要是我認同這種觀點那我從一開始就不會採取行動。那些失敗是你們的,不會對我接下來要做的事產生任何影響。我不是普通的聖人。我能將瓦爾基裡、『主神之槍』和最後的符文之力三合為一,憑此獲得和你們不一樣的結果!!」

 神裂火織緩緩搖頭。

 她已經看出了布倫希爾德理論中的破綻。

 「北歐神話本身就是一個對死亡持肯定態度的宗教。」

 她對於是否該將對方逼上絕路產生了猶豫。

 但這猶豫不能表露出來。

 「在最終之戰拉格納洛克中,包括主神在內的大多數神明和他們的敵人共同倒在了戰場上。在這樣的宗教中不可能存在使他人復活的方法。要是存在,那麼首先拉格納洛克就不該被設定為神話的結局。」

 即便獲得諸神之力,若是主神本身就不具備喚醒塞利埃‧弗拉特裡這名少年的能力的話,也就沒有了意義。

 「你騙人。」

 布倫希爾德的槍微微晃了晃。

 「北歐神話中存在能給予人類無限生命的食物!神話中,諸神正是因為吃了伊頓女神種的只果才獲得了永久的生命!!北歐神話中肯定存在能夠干涉生命的技術!!」

 「那不過是指生命的無限循環而已。沒錯,如果這東西真能被人類重現於世,它肯定會成為改寫歷史的大發明……但這仍不適用於眼下的情況吧,因為它並不具有令完結的生命重新啟動的功能。」

 「雷神托爾的武器『雷神之錘』曾復活了為托爾拉戰車的雙頭山羊!神話裡就算山羊只剩一堆白骨,只要將鐵錘高舉在它頭頂它也能立刻復原!!」

 「那隻山羊被賦予的使命是『永遠不會消失的食物』,那鐵錘不過是補充了它失去的肉而已!!你真的以為那種東西能救活那個少年嗎!?即使你重現了那種東西,充其量也只會使那個植物人少年的身體無限膨脹罷了!!」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布倫希爾德咬牙切齒地反問︰

 「我不管發生什麼都必須救活塞利埃‧弗拉特裡!!那個少年遭遇的不幸都怪我!!怪這與生俱來就自說自話附在我身上的可惡的『聖人』和瓦爾基裡的才能!!是我害了那個少年!!所以我不惜任何代價都要救他,這是我人生中最為理所當然的使命!!」

 「……你真的……」

 神裂的語氣染上了憤怒。

 「你真的以為那少年希望看到你這樣嗎?」

 「你不配提他!!」

 布倫希爾德的憤怒則比神裂的更加露骨,更加火爆。

 「沒有人會希望自己陷入那樣的狀態!如果他沒有遇見我,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慘樣!!他恨我是應該的,而他甚至連親口說恨我的權利都被我剝奪了!!我想對此做出補償又有什麼不對!!」

 「那麼。」

 神裂小小吸了口氣。

 隨後開了口。

 神裂要對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挑明將她逼到不惜鋌而走險的問題核心。

 「難道你想將你和那孩子之間的羈絆,貶低為殺人的原因嗎?」

 很輕微的。

 布倫希爾德的動作頓了頓。

 神裂毫不在意地繼續說了下去。

 這是所有「聖人」都會擁有的經歷,神裂不想讓這位瓦爾基裡重蹈覆轍。

 「一旦利用了這種念頭,你就再也無法理性地回憶這件事了,即便這樣你也覺得無所謂嗎?那少年或許再也無法醒來,但你也絕不該因此踐踏這段回憶!!難道說,你不惜用鮮血玷污它,也要發起一場絕對無法獲勝的挑戰嗎!?」

 這很無奈。

 但。

 不能不說。

 「或許那少年再也無法開口,但正因為這樣,你才更不應該踐踏少年無聲的思念啊!!死人不會說話,所以你就利用這一點隨心所欲地捏造『死者悲慘的話語』來感動自己,並用它傷害他人,自己卻不會產生半點罪惡感。難道你願意將少年留下的心意被你用這種方法,改造成如此醜陋的工具嗎?」

 「你……」

 布倫希爾德呻吟地質問道︰

 「就憑那樣一句話,就接受了嗎?明明與我選擇了同樣的道路,卻要在這裡放棄,承認同伴死亡了嗎……?」

 「是的。」

 神裂微微點了點頭。

 「我的為數不多的理解者們,是真正意義上的強者,所以,我不想歪曲與他們在一起時的回憶……」

 布倫希爾德沉默了。

 她的槍尖輕微晃動著。具有「聖人」和女武神兩種性質的她,不可能無法支撐槍的重量。槍尖的晃動,是她心境的表現吧。

 輕微而緩慢的呼吸聲,通過通信用靈裝傳到了神裂的耳中。

 那是使內心平靜的呼吸法。

 也許可以停止了,神裂想道。

 就算沒有分出決定性的勝負,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也肯停止爭鬥了。

 可是。

 對不起。

 布倫希爾德的腦海中浮現出某個少年的笑容。

 「嗚,啊……」

 僅僅一瞬間。

 那張還沒有完全消失的容顏,僅僅在一瞬間,就侵蝕了她的全身。從大腦的中心到神經的末端,眨眼之間就被模糊的物質侵蝕了。

 本來可以拯救的生命。

 本來會獲救的生命。

 住手吧,布倫希爾德想道。神裂火織說的沒錯,接下來的戰鬥是沒有意義的。已經結束了。自己明明知道,卻不願意承認,僅僅是這樣而已。為了拯救少年而傷害另外的人。這不是溫柔的他希望看到的。

 可是。

 然而。

 她的心中,某種枷鎖被破壞了。少年無力的聲音在布倫希爾德的精神中炸裂,彷彿要衝破頭蓋骨似的。

 沒能拯救你,對不起。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大聲咆哮著。

 同時。

 她的心中,某種未知的力量正在全方位發散。那是本已收入體內的魔力。呈圓頂狀擴散開的魔力輕鬆穿過神裂,吞噬著更遠的地方。

  啪 啪。

 神裂感到肌膚刺痛。如同被衝擊波擊中一般。那是只有能以知覺感受魔力的人才會承受的痛苦。面對這樣的異常狀況,身為世界上不到二十位的「聖人」之一的神裂直冒冷汗。

 地面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裂縫,如同與魔力相互呼應一般。

 如同蜘蛛網一般擴展開的裂縫中,噴出了閃亮的橙色熔岩。那和之前由「槍」產生了純白色的災害不同。是失去了神聖之光的,純粹憤怒之色的熔岩。夜晚的黑暗被熔岩一掃而去,硫磺特有的臭氣瀰漫著。鮮紅燃燒的夜晚,如同世界末日。北歐神話的最終之戰諸神的黃昏中,連接九個世界的世界樹被焚燒殆盡,積累的文化全部葬於火海之中。女武神的憤怒,已經達到了那樣的級別。這種瓦解著一切的悲哀,神裂是不可能感受不到的。

 「對不起……」

 通信用靈裝中傳出嘶啞的聲音。

 鮮血從布倫希爾德的身體中噴出。

 不止一處。

 她的臉、手、腳、胸、腹、背的皮膚逐漸裂開,滲出紅黑色的液體。

 「聖人」是超越了普通人極限的人。

 力量的失控,意味著傷害到自己的肉體。就算是普通的「聖人」,也要背負這種危險,至於同時具有「聖人」和女武神兩種性質的布倫希爾德,是有必要對本來就纖細的精神做調整的吧。

 到了這一步,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已經無視一切了。

 被激情驅使的精神毀壞著守護肉體的枷鎖。

 「到了最後,那個孩子留下了這樣的話。對不起,沒能拯救你,對不起!在割腕的前一刻,那個孩子想著的,是這樣的事。」

 滿身是血的女武神。

 在戰士死亡之時現身,將其靈魂送進瓦爾基裡的人。

 眼前的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樣貌,正逐漸變得符合這一職業。

 「其實,本來是可以拯救的。如果我的力量保持完整的話!!如果我的身體中沒有寄宿著什麼『聖人』,只是女武神的話,是能夠從那個魔法結社的魔爪中拯救那個孩子的!!」

 血腥的氣息刺激著站在遠處的神裂的鼻子。

 巨大的魔力和血腥的氣息讓現場呈現出殺戮的氣氛。

 北歐神話的氣息。

 掌管死亡與戰鬥的軍神奧丁所支配的宗教之色,使戰場的氣氛為之一變。

 可是。

 「你這笨蛋……」

 神裂火織咬著牙,輕輕這樣說道。

 她重新握住七天七刀的刀柄,力量大得幾乎要把刀柄捏碎。

 「在最後的最後對你說出那些話的孩子,一定不願意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吧!變成這個樣子都無法拯救,那就沒必要如此自責啊!!你不認為自己是在踐踏那個孩子的想法嗎?」

 神裂的叫聲無法傳達到布倫希爾德的耳中。

 不,其實,她自己也是明白的吧,雖然明白,卻無法停下。

 女武神。

 儘管為了實行主神的命令而被賦予了特別的力量,卻為了所愛之人可以違反神的命令的激情者,縱然被利劍穿胸,也會毫不猶豫地為所愛之人捨棄生命者。

 這樣的性質,使她無法停下。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儘管理解自己正被業火焚燒,卻依然無法停止拯救那個少年的想法。

 開什麼玩笑啊,神裂想道。

 這不是什麼人寫的劇本,只是眾多的偶然堆積而成的,最壞的事態發展。神裂火織下了宣戰佈告。

 開什麼玩笑啊。

 神裂體內的巨大力量開始沸騰,回應著她的憤怒。

 那是十字教「聖人」之力,為了與「巫女」的身體特徵相似而流入她體內的壓倒性的力量。

 剎時間。

 兩者都沉默了。

 從時間上算是數秒。產生了如暴風雨中風與風發生複雜的撞擊而形成的奇妙的無風空間一般的、激情中的寂靜。

 沒有物理性的開始的信號。

 正因為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兩人的耳朵才產生了耳鳴。

 那,就是最後的導火線。

 一陣巨響炸裂開。

 神裂火織與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兩者以最大的速度,在五百米的空間內向對方逐漸逼近,如炸裂般奔馳在腳下的柏油路上。

 離相互撞擊不到兩秒。

 不過,在刃與刃發生碰撞之前,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就在什麼也沒有的地方揮動「主神之槍」,那是主神之力的象徵——天候控制能力的具現,能夠將落雷、洪水、地震、龍捲風、火山爆發等一切自然災害化為武器。

 純白的災害襲擊而來。

 從虛空中產生的,是數十塊岩石。

 這些每塊超過五米的巨大岩石所表現的,是落石,或者泥石流吧。

 不過,神裂和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都沒有停下。

 岩石如雨點般落下,在空隙間穿梭的兩人再次加快了速度,終於發生了碰撞,神裂的刀和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槍迸射出火花。

 兩樣武器碰撞在一起,彈開數釐米。

 之後,兩人的身影如煙塵般消失了。

    叮叮叮!金屬碰撞的聲音和無數火花飛濺。「主神之槍」每次晃動,都噴發出純白色的災難,暴風之刃更加瘋狂。每一次攻擊,都寄宿著災難,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增加著攻擊的力度,那是讓目睹之人當場呆若木雞的,甚至感到天翻地覆的華麗連擊。

 不過,神裂也沒有停止。

 她毫不猶豫地斬了過去。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產生的災難都是以「槍」的活動為起點發動的,雖然沒有北歐神話中很容易分辨的四大屬性,但通過炎、冰、霜的魔法記號的組合,就能引發各種各樣的現象。

 北歐神話的世界裡,從炎之國和冰之國吹來的風發生碰撞,就產生了霜,由霜中產生了當今世界的素材,名為優米爾的霜之巨人。可以把它們視為構成三個世界的「屬性」。

 三種記號的組合。

 三位一體。

 這也許不是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本人故意而為,而是十字教的魔法記號介入的結果。

 也許,這些記號對女武神而言,只不過是削弱力量的不純物。

 神裂火織從其中看到了突破點。

 (——!!)

 叮!!一聲巨響。

 拼刀狀態。

 在刃與刃的咬合中,神裂與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瞪視著對方。可是,女武神的表情有些奇怪。這使得神裂在拼刀中佔了上風。

 「你忘了嗎?」

 女武神重新抓起槍,小聲說道︰

 「奧丁的槍,有著一擊粉碎大劍巴爾姆克的傳說。既然這樣,我就能輕易折斷你的刀,接著用連擊確實地擊倒你。」

 「……那可不一定。」

 神裂輕聲笑著答道︰

 「忘記的是你吧。你的力量,是通過徹底強化北歐神話中的女武神的性質、反過來弱化十字教『聖人』的性質而實現的……那麼,假如我強行將你的『聖人』性質提升的話,會怎麼樣呢……?」

 「…………!?」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已經晚了。

 她的力量如月亮的盈虧一般,每隔三個月就會發生週期性變動。這是由於十字教的「聖人」與北歐神話的女武神,兩種力量發生對抗。儘管無論哪一方表現得極端強大,都能讓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發揮出超人的力量,但兩種力量相互抵消的時候,她就只能發揮出和普通人同樣的力量了。

 「告訴你吧。」

 目前,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選擇了讓女武神的力量最大限度發揮的週期,實施著計劃。

 可是,即使是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一個人也能調整的天平,只要「聖人」神裂追加新的砝碼,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天平就將發生嚴重傾斜。

 「過去的膚淺的我,是這樣考慮的——傳說『巫女』有讓死者復活的能力,而『巫女』自己,也能在被處刑三日後復活,這種力量的一部分,流動在我的體內,所以,如果能構築不以通常的魔力,而是以這種力量為軸的特別回覆魔法的話,也許就能讓死去的同伴復活了。」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力量有所減弱。

 接點是相拚的武器。

 神裂調節刀與槍的角度,形成十字架一般的記號,通過它將「聖人」之力注入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體內。

 這——

 也許就是過去失敗的,特別回覆魔法的形式。

 通過這種儘管能治療生者的傷,但絕對無法治癒死者之魂的術式。

 在真正意義上,治癒了滿身是血的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傷。

 「呃……!!」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迅速解放「槍」的破壞之力,想折斷神裂的刀。可是,她卻無法準確地下達命令,因為女武神之力正逐漸流失。

 接著,神裂鬆開一隻握刀的手,伸向掛在腰間的長得異常的刀鞘,伸向打擊力遠超普通金屬棒的黑色刀鞘。

 由於握刀的手只有一隻,武器相拚的力量平衡被打破了。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立刻奪回了「主神之槍」的控制,在一半多的力量流失的狀況下,她依然會為了打倒敵人而揮動長槍直到最後。

 鞘與槍。

 兩種武器交錯。

 對不起。

 這時。

 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腦海中浮現出塞利埃‧弗拉特裡這名少年最後寫下的話語。

 沒能拯救你,對不起。

 應該道歉的是我啊,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小聲說著。

 其實。

 她全部都明白。

 激烈的擊打聲,迴蕩在她的耳中。

 7

 「最後要怎麼辦啊?」

 牛仔褲店店主問道。

 礦泉水加工地聚集了許多「必要之惡教會」的魔法師。他們的目的是回收失去意識的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她和神裂一樣,是世界上不到二十位的「聖人」之一。對她的回收和運送作業,需要像運送核武器一樣慎重。

 神裂火織坐在離這些運送人員稍遠些的地方。

 她慢慢抬起頭,問道︰

 「什麼怎麼辦?」

 「那些傢伙到達之前,你就把未完成的『主神之槍』粉碎後扔到什麼地方了吧。不過呢,拜你所賜,產生的連動使完成前的『最後的如尼』也連鎖破壞了。」

 「是的,為了完全奪走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力量,必須破壞那兩件東西。」

 「你所在的『必要之惡教會』可不會一聲不吭的吧?畢竟是那麼強大的靈裝啊。為了加強軍備,他們也想得到的吧。」

 「沒有必要,那本來就是擁有女武神這種特殊性質才能使用的東西。假如普通人能夠裝備使用的話,將會引起新的紛爭。」

 神裂緩緩呼了口氣,繼續說道︰

 「因此,我們只要完成工作就行。」

 「說得倒簡單,我本來就只是個善良的牛仔褲販賣店店主哦。」

 店主不住地撓著頭。

 「可惡,會引起麻煩的問題只能盡快解決掉啊。好想快點回倫敦,把堆積如山的網絡販賣工作弄完,去討中學生小佐天的歡心啊……不過,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

 「植物人狀態的少年,是叫塞利埃‧弗拉特裡吧?那孩子為什麼沒有回覆,這是我比較在意的。」

 「你指什麼?」

 「不是那麼複雜的事。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不是對自己打垮的結社的魔法師施放了『妨礙自然回覆和回覆魔法的術式』嗎?也就是說,那是北歐神話的術式。難道說,那本來不是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魔法?」

 「你是說,那個孩子沒有甦醒,是人為的原因?」

 「很有可能是拷問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的傢伙折磨她的一種手段。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不知道讓那個孩子承受痛苦的魔法的正體,諷刺的是,她卻想到了同一系統的術式,並施加在魔法結社的那些傢伙身上了。不過,那樣的話,她意識到那孩子還有救這件事了嗎?」

 當然。

 如果塞利埃‧弗拉特裡是真正意義上的植物人,那麼,就連神裂他們也救不了。不過,如果那僅僅是「通過魔法造成的妨礙」,情況就不同了。如果花費很長時間能把施加在少年身上的魔發解除,這個一直沉睡的少年也許會甦醒。

 「那可真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啊,不過,麻煩的事還在前頭呢。」

 店主嘆道︰

 「我在想,『必要之惡教會』會不會從布倫希爾德‧愛因庫特貝爾身上著手,探索『主神之槍』、最後的如尼、對地球中心核的干涉方式、以及女武神的資質。不過話又說回來,從她被魔法結社囚禁的那段過去的記錄看,用拷問之類的單純方式是無法獲得情報的。」

 「難道說……」

 神裂臉色大變,並站了起來,店主攤了攤手,說道︰

 「在醫院裡沉睡的植物人少年。似乎有人想以他為籌碼,把交涉推向有利的局面。」

 店主這次也許是真的生氣了,平時嬉皮笑臉的他認真地回答著神裂的問題。

 「最高層的名字是叫理查德‧佈雷夫吧,專長是海上防衛戰。是個擅長北歐神話系術式的可疑傢伙。」

 「…………」

 「關於醫院的位置,導遊小丫頭已經調查過了。從那些傢伙的作戰開始時刻推算。現在就出發的話,也許會先於那一派到達醫院。」

 神裂聽著他的話,思考著。

 「要怎麼做?」

 店主以輕鬆的語調問道︰

 「去幹一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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