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其實過後仔細想想,方姝覺得自己似乎也被某人套路了一回。譬如當時她真讓程燃走了,不和他一塊回家,這人是不是就真放手了?
以程燃的個性,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所以方姝覺得,自己好像又上了某人欲擒故縱的當……
但既然已經回來了,她就打算用更合適的方法來改善彼此的關係,畢竟他們之間最根本的問題還是沒得到解決。
刻意等了兩天,方姝才提議一塊去看陸雅城。
確定陸雅城沒事之後,她有心給他和西源留時間,直到昨天聽說西源要回劇組了,這才打算和程燃再去看一看。
程燃對此的第一反應當然就是黑臉,可方姝就在她跟前一瞬不瞬地盯著看,他黑臉的程度也不敢太明顯,用相對緩和的語氣說:「我的車送去保養了。」
「那開我的去。」
方姝說完,馬上就聽程燃接道:「你的也送去保養了。」
「什麼時候?」方姝完全不知道這回事,這人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做到的!
「昨天。」程燃淡淡說道,「我以為假期會很少用到車,趁這個機會送去,你收假正好不影響使用,所以就吩咐助理開走了。」
完了還氣定神閒地補充一句,「你不要亂想。」
這人——
方姝簡直不亂想都不行了!往他身前一跨,狠狠地說:「我們打、車、去!
「我不想坐出租車。」程燃皺著眉頭,但還是順勢接住了她,讓她穩穩地跨坐在自己身上,「改天再去,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方姝眯起眼,手指在他領口輕輕劃了幾下,「是誰之前答應的好好的?班長,你要是說話不算話,那我也要有樣學樣了。」
「我去換衣服。」程燃立刻起身,快速地從方姝身旁經過,方姝回頭看他的背影,忍不住輕笑了下。
果然順著毛摸,成效巨大。
陸雅城也沒料到程燃會跟著方姝一起來,看到他時臉上只剩驚訝,還多了幾分防備。畢竟兩人從前關係就很僵,又發生了方姝特意為他趕回來的事……總覺得這小子憋著一股壞,又打算對自己做點什麼!
然而自打兩人進了病房之後,程燃都很安靜。
方姝和陸雅城聊天,那人居然也沒打岔、沒搶白,始終做個合格的陪客。
當然了,面上依舊沒給陸雅城什麼好臉色。
偶爾還會因為陸雅城沖方姝笑,投過來一個冷冷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寫滿了肅殺和警告——對我老婆笑這麼開心做什麼!
每到這種時候,陸雅城的表情就會僵住。
他算是明白了,程燃這次換了策略,不再暗戳戳地背地裡搞小動作,而是簡單粗暴地……打算直接嚇死他!
方姝問陸雅城渴不渴,程燃還默不作聲地站起來,主動倒了杯水給他。
看著面前出現的透明玻璃杯,陸雅城簡直受寵若驚!又忍不住思量這人又在搞什麼名堂,但還是彆扭地道了聲「謝謝」。
方姝看他喝水不方便,站起身說:「我去護士站看看有沒有吸管。」
等方姝一出門,還站在他床前的程燃才將手插回褲兜裡,慢慢回道:「不用謝,當我在為之前的事賠罪。」
意外的是陸雅城竟然沒疑問,眼底也波瀾不驚,似乎對他做的事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次換程燃詫異:「你知道?」
「其實並不難猜,曝光我和方姝的關係,最獲益的人不就是你嗎?」陸雅城道,「也只有方姝那傻丫頭,始終覺得自己愛的人正直良善,老實講,你在我們所有人眼裡,人品都有問題。」
程燃也直言不諱:「我不介意其他人怎麼想。」
陸雅城看著他笑了,「可方姝會介意。程燃,人一輩子不可能只有愛情,誰都希望自己愛的人足夠好,也讓自己變得更好,這樣才是最好的愛情。而你呢,你是希望用自己的缺點去同化方姝,讓她變得和你一樣?」
程燃眼角微微一動,忽然沒法接這話。他不得不承認,這二貨說的有幾分道理——
「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她?」
「因為不希望她難做。」陸雅城望著程燃,暗自輕笑了下,「我也有陰暗的心思,恨不能利用她心軟這一點,可是……想到她會因為失去你而難過,我就什麼都做不出來了。」
程燃一時無言。
一陣緘默,陸雅城「嗐」了一聲,主動緩和氣氛:「當然了,你也不用覺得自卑,畢竟像我這樣人品高尚的還是少之又少。你現在知道道歉,也算迷途知返嘛,我原諒你了。」
程燃默了一默,「我沒自卑,雖然你說的話有幾分道理,但還還達到讓我自卑的程度。」
陸雅城:「……」這小子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不中聽啊!
「但我有點明白,方姝為什麼要和你做朋友了。」
陸雅城還是覺得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有點被發好人卡的意思?
而且還是被自己的情敵發了好人卡……他皺眉看著程燃,表情和他的內心一樣複雜。
只聽程燃接著又說:「我之所以道歉,本來是希望方姝好受一點。但聽完你的這番話以後,我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真的向你道歉。」
陸雅城呆了一呆,半晌才將水杯「彭」一聲放在床頭櫃上,裡面的水漬都因為他動作太快而濺了些許出來。他在枕頭下摸了會兒才摸到自己的手機,在屏幕上亂點了幾下,對著程燃道:「你把剛才那話再說一遍!我要錄下來。」
程燃:「……」
向來臭p的班長也會有認錯的時候,簡直太陽從南邊出來了,陸雅城覺得今天真是個適合買彩票的日子!
雖然走的時候,陸雅城的表情有些神神叨叨的,但方姝還是覺得這次見面挺愉快的,那兩人的關係好像有了一絲絲緩解。哪怕只是很小的一點進步,對方姝來說也已經很滿足。
接下來就是有關那個骨髓捐獻者的事了,每每想到這件事,方姝還是覺得心情複雜。
畢竟程燃做的所有事裡,就這一件讓她最牴觸。
可等她親自見到了那個捐獻骨髓的人,事情卻有她意想不到的另一面——
那是個年輕人,看起來比自己小不了幾歲,住在一個很舊的巷子裡,方姝看著他簡陋的居住環境,非常疑惑他會主動去配型?
莫非,是為了錢?
那年輕人看著她,不由一笑:「不用猜來猜去,還是我來告訴你答案吧。說起來,我們也算是親戚。」
方姝:「……」
「我是秦翰。」年輕人主動自我介紹,「秦思銘算是我大伯吧。」
方姝更加不明白了,如果秦家有這樣一個孩子,不是也早就參加過配型了?
秦翰點了支菸,靠在沙發裡吸了一口,有些散漫地笑了笑:「我和你的身份一樣,是秦家不可能承認的孩子。秦思銘兄弟倆非常像,連藏孩子的嗜好都一模一樣。」
這麼說方姝就懂了,可秦翰如果和自己一樣是沒被曝光的秦家子嗣,那怎麼會被發現的?
秦翰對著門外抬了抬下巴,「因為那位。」
程燃正在門口的竹椅上坐著,其實來的時候是兩人一起的,可到了門口他便自覺地站住了,像是為了避嫌似的,說什麼也不肯再跟進來。
那樣子,就跟犯錯的孩子在等待懲罰結果。
他轉頭看過來,正好和方姝視線相撞,微微擰著眉,應該是不瞭解他們的談話進展到了哪一步。
方姝不解地問秦翰,「和他有什麼關係?」
之後秦翰的話讓方姝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每個字都在她耳邊揮之不去。
「程先生花了很多功夫才找到我,畢竟我也沒被秦家承認過。他這麼煞費苦心,為的就是不想讓你為難。」
「眼看著秦思銘死你做不到,救他的話又沒法過得了心底那一關,所以程先生只能找另一個人救他了,這樣你最大的煩惱就被解決了。而且就那麼巧,我配型成功了。」秦翰看著她,「他對你真的很用心。」
方姝垂在膝蓋上的手指用力緊了緊,再度看向門口那個人。
程燃這會兒已經將視線轉開了,因為他偏著頭,所以她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依舊是那副平靜的,讓人看不懂的神情——
秦翰又說:「不過後來他告訴我,不要再管秦思銘的事了,我猜也是因為你吧。雖然和他接觸的次數很短暫,但我看得出來,他做什麼事都只考慮你。」
秦翰臉上還帶著真摯的笑,方姝心裡卻早已波濤洶湧,她只能匆匆對他道了聲「謝謝」。
等她從秦翰家出來,走向程燃的路其實只有很短一段距離,但每走一步都覺得腳格外地沉。
腦子裡已經亂的理不清了。
這個人真的,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為他做了很多很多,多到她都意想不到的地步。像他說的,他在用他的全部來愛她。他那樣濃烈的愛與她做人的準則有了衝突,他在遭受指責時竟然也沒有反駁……
方姝垂在身側緊握的指尖都在顫抖,多麼慶幸,幸好她沒有放棄他,如果放棄了,不知道他會有多失望多難過。
可這個人也真討厭啊,什麼都不說——
感覺到她走了出來,程燃也從那小竹椅上站了起來。這會兒天已經越發冷了,他身上穿著呢子大衣,手上戴著羊絨手套,直接握了她的手問:「好了?」
「嗯。」
「還氣嗎?」
「氣。」
程燃愣了下,高大的身形都有些微微的僵硬,他知道方姝最生氣的就是這件事,還以為她知道答案就——
見他垂下眼睫,密實的睫毛覆住了眼底的情緒,方姝終於往前一步,整個人都靠進他懷裡,嗓音低而沙啞地問:「你這麼彆扭的個性,到底是怎麼養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