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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罐子裡的愛情》第10章
第 10 章

  許供春的睫毛卷翹,濃密如羽的睫毛下閃爍的是星亮的眼眸,潤亮的染著唇膏的嘴唇向上彎起,挑著彎眉,聲音千回百轉,「不知道呀,所以要去藥店買來測一下嘛。」

  凡是許供春、唐銃和第三人,這種三人鼎立的場面上,許供春的表情永遠生動可人,渾身上下都是古靈精怪的熱情的味道,時而還添加些風情萬種的女人味兒。

  許供春的第二人格就他媽的是個妖精——此話來自前一晚喝的酩酊大醉的唐銃的嘴,聽者是何斯野。

  何斯野當時評價道:妖精被你寵成了祖宗,你又半路把祖宗扔深山老林裡挖坑埋了,墓碑上還連個名分都不刻就跑了,現在妖精修煉成仙,活幾把該你現在受罪。

  司機唐銃的下顎綫條綳得死緊,高挺的鼻梁與側臉輪廓,硬朗又冷傲。

  黃昏光綫柔和地落在他黑亮的髮絲兒上,落在他反復滾動的喉結上,落在他蜿蜒著青筋的手臂上,仍舊沒有緩和他身上的低氣壓。

  何斯野不敢再多言,生怕唐銃一個鎖喉過來。

  鎖喉可真他媽的能鎖死人啊。

  許供春倒是怡然自得優哉游哉,下巴擱在副駕駛座椅上,腦袋晃來晃去,輕柔的髮絲兒若有似無地飄落在唐銃的肩膀上,嘴上輕輕柔柔地說:「銃哥,看到藥店要給我停一下呀。」

  唐銃按開車窗,手臂搭在窗框上,迎著燥熱的夏風,發出一道低冷的聲音,「我近視。」

  「近視還能當兵麽?銃哥不會是因爲近視才退役的吧?」許供春根本不給唐銃回答的機會,兀自地戳著唐銃的肩膀,愉悅地笑說:「我不近視,我看見了藥房我給你喊停,銃哥聽話哦。」

  滿意地感覺到唐銃的身體變得僵硬,許供春又戳了戳他的臉,「銃哥退役回來後真是更帥了呀。」

  何斯野:「……」

  操他媽的誰給他一刀捅死他拉幾把倒吧。

  不想在這倆人之間活受罪。

  車被叫停在黃底紅字的同仁堂大藥房前。

  許供春一陣風地飛進去。

  一分鐘後,撲閃著喜悅的翅膀飛回到車邊。

  許供春左手一盒毓婷早早孕驗孕棒,右手兩盒杜蕾斯,抬起高跟鞋脚尖兒,不客氣地踹著唐銃的轎車門,「沒有手啦,麻煩下來個人給我開車門。」

  何斯野在車裡不動。

  唐銃咬牙暗駡了一聲,下去開車門。

  目光掃到許供春兩手上的東西,瞳孔中熊熊烈火越過冷漠的冰層,激進地迸發出來。

  許供春嫣然一笑,「謝謝銃哥啊。」

  許供春剛坐進去,何斯野就手指著兩盒避孕套,被人踩了尾巴一樣尖叫起來,「你買這玩意兒幹啥?!」

  「當然是留著用的,不然我吹氣球玩兒嗎?這回要是幸運沒中獎,保不齊下回還能不能這麽走運了。女人麽,男人不知道疼,就得自己疼自己啊。」

  許供春拆開早早孕包裝看說明書,紙張嘩啦啦的響個不停,嘴裡邊念念有詞。

  偶爾一陣反胃,捂著嘴乾嘔了兩下,眼見著唐銃的側眉微微蹙起,她又心情好的輕哼兩聲小曲兒。

  許久,唐銃溫和的聲音響蕩在車內,隱約泄露著無奈的祈求,「去醫院看看吧。」

  許供春斷然拒絕,「不去,我先回家看看是不是懷孕了再說。」

  何斯野决定打斷許供春的種種惡性,以防唐銃被氣得心肌梗塞暈過去,這車馬駢闐的,再一脚油門踩下去撞上去。

  何斯野問:「那咱們去吃飯吧,供春,你想吃什麽?我倆來請你吃飯的,可別客氣啊。」

  許供春舉高手上包裝著鋁箔膜的驗孕棒,「不吃了,我要早點兒回去休息,明早起來要測這個呢。」

  何斯野大喊大叫,「我和銃哥特意去你公司接你請你吃飯的!」

  許供春聲音溫溫柔柔,又意味深長,「你也沒提前和我預約啊,你單單說句特意來找我,我就得花時間陪你?」

  唐銃一脚踩下刹車,呼吸滯住,手背青筋暴起,喉結深深滾動,胸腔振動得像極了在發抖。

  曾經。

  許供春完全不知道她哪裡惹了唐銃,聚會後他說了那句狠話,氣得許供春難過又委屈了好幾日。

  好不容易平復下心情,想去找唐銃問明白她究竟做錯什麽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爲什麽忽然之間就給她用冷暴力,結果唐叔叔却說唐銃已經提前歸隊。

  許供春現在想來,她那時真是個爲愛瘋狂的傻丫頭,連著在唐銃家吃了三天晚飯,終於從唐叔叔嘴裡撬出唐銃部隊所在的縣城,第二天,她就背著爹媽一個人長途跋涉地去找唐銃。

  部隊位置太偏,重新海市過去要轉兩次機,往返的飛機票將近六千,許供春怕爹媽事後查帳,她就選擇坐火車。正是元旦期間,車票也是一票難求的時候,隻買到了站票,嬌生慣養了二十年的她,頭一回擠火車,在狹小的洗手池旁邊,整整站了十八個小時。

  硬座車厢,靠近臭氣熏天的洗手間,靠近冷風呼嘯的車厢連接處,過道中間擠著很多歸家與離鄉的旅人與外來客,疲憊、委屈和饑餓,占滿了許供春的身與心。

  但這十八個小時裡,許供春却絲毫沒有後悔過一秒鐘,對唐銃的期待遠遠超過這一路所受的罪。

  淩晨五點下車後,許供春又坐了五個小時的車,終於到達唐銃所在的部隊。

  元旦當天,零下二十多度的隆冬天氣裡,寒風呼嘯,刺骨的冷,從未經歷過如此寒冷溫度的許供春,却也未覺得冷,內心火熱激動。

  通過唐叔叔的關係,還算是順利的聯繫到了唐銃。

  許供春沒戴手套,握著手機的手指凍得僵硬哆嗦,不停地原地跺著脚,講電話時聲音却熱情的悅耳動聽,「銃哥哥,我在你們部隊門口呢,你現在能出來嗎?我可大老遠的重新海坐了十八個小時火車,又坐了五個小時的大客車來的呢,快出來快出來。」

  唐銃當時說什麽了?

  唐銃當時是怎麽樣的聲音?

  許供春的記性一向很好,她清清楚楚的記得他聲音冷漠,不帶絲毫溫度,「你大老遠重新海來找我,我就得花時間陪你?」

  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氣她都沒覺得冷,隻唐銃這一句話,冷得她渾身血液都浸上了冰霜。

  那天,她從部隊門口轉身離開,坐了五個小時大客車返回,又站了十八個小時,終於到家,整整兩天兩夜,沒有睡過覺,沒有吃過飯,直接病到肺炎,住了半個月的院。

  出院後,連泪都不會流了。

  哭幹了。

  許供春氣了唐銃一路,下車後回到出租房裡,自己也已經累得渾身無力,虛脫地滑著門坐下,抱著肩膀膝蓋發呆。

  「別呀別呀,我室友好像回來了。」隔壁間忽然傳來女人的嬌笑聲。

  許供春忙站起來,深呼吸調整情緒,開門出去。

  許供春租的房子是兩室一廳,她先租的房,住主臥,還有一個後來的女孩兒,住次臥。

  聲音就是來自於次臥。

  當初的住房公約上有明確表明,不許帶朋友回來,無論是男是女。

  許供春走到次臥前敲門,「餘彤?」

  門開了個小縫,餘彤擠出門來,一陣尷尬的僵笑,又挽上許供春的胳膊小聲說:「對不起對不起,這次確實是我違約了,但我男朋友是當兵的,一年才休一次,他擔心我,硬要來看看我住的環境,我就帶他來看看,我保證,保證就再待半小時,半小時我們就走。」

  話已至此,許供春也不好說些什麽,尤其室友之間,不好將關係鬧僵。

  許供春轉身走到冰箱前,取出一些水果來,遞給餘彤,「我昨天買了些水果,你和你朋友吃吧。」

  許供春在餘彤面前總是溫溫和和很好相處的樣子,在這房子裡同住了大半年,也從未有過任何不快,更別說口角之爭。

  餘彤可能也早就知道許供春不會和她生氣,眉眼中幷沒有真誠的道歉之意,她笑著抱了抱許供春,「謝謝供春啊,愛你。」

  許供春胃裡還是不舒服,叫外賣吃了半碗粥,未洗漱的就先睡了,等著餘彤和她男朋友離開後再去洗漱。

  這一睡,竟就睡到了半夜。

  是被床吱呀吱呀的聲音吵醒的,還伴隨著女人的嬌吟聲和男人的粗喘聲。

  許供春低聲駡了句操,戴上耳機蓋蒙被睡覺。

  然而耳機裡聲音開得太大,震得她腦袋嗡嗡的疼,耳機聲音開得小一些,門外又一陣陣傳來肌膚拍打的啪啪聲。

  許供春未卸妝,胃又難受,睡眠也不足,對面門裡面的聲音又令人煩躁不堪,身體內一股火蹭地竄上來,拎著包就摔門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單元門再看手機,才發現已經淩晨。

  別人家當兵的男朋友都鉚足了力氣親熱纏綿。

  她家當兵的男朋友只有莫名其妙的冷暴力。

  許供春按著難受的胃,弓著背,一步步漫無目的地走出小區。

  忽然感覺到什麽,猛地抬起頭。

  淩晨的午夜,街邊兩三盞路燈光暈打在一輛黑色轎車上。

  唐銃正靠著車,雙手插兜,低頭看著地面。

  黑襯衫神秘

  他一動不動的樣子,似是站著睡著了一般。

  許供春踮著脚尖兒悄聲走過去,他似是聽到了微小的聲音,瞬間抬起頭來。

  許供春驀地站住。

  寂靜的街道,唐銃站在車邊,許供春站在道中央,互相凝視著。

  黑夜幽深,兩個被路燈暖黃色柔光打的模糊的身影,逐漸拉近。

  許供春抬脚走過去,一臉冷漠,「你怎麽來了?」

  唐銃暗啞的聲音溫柔繾綣,「擔心你。」

  「來多久了?」

  「剛到。」

  放屁,你要是剛到的話我就把我胳膊擰下來給你當雙節棍玩兒。

  許供春拉開車門上車,聞到車裡是清冽的薄荷味兒,沒有絲毫的烟味兒。

  唐銃跟著上車,許供春吸了吸鼻子,也沒有聞到烟味兒。

  許供春皺眉問:「怎麽不抽烟了?」

  唐銃輕描淡寫地說:「你不是不喜歡麽。」

  許供春冷哼,「我不喜歡的事情那麽多,你就記住了這一件?」

  唐銃聲音平靜,無波無瀾,「你不喜歡的事情那麽多,我慢慢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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