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採訪 ...

　　許供春回啓安又忙碌了一周， 不再有趙洋找她談話，反變成她找曾經的同事談話， 從尷尬， 也已經到漸漸習慣。

　　偶爾有同事不服管，她也能故意安排難以完成的任務下去以立威。

　　這種作風， 是她做拍賣顧問時最不喜歡的。

　　到頭來，她也得用這種她不喜歡的方式， 去管理曾經的同事， 心裡時不時地冒出還是以前比較好的想法。

　　除此之外，自然也有好處， 就是她接觸了許多曾經未接觸到的大人物， 和他們談論藝術， 讓她也漲了不少見識。

　　周末， 許供春回新海，現場觀看記者對唐銃的採訪。

　　電視臺的採訪，主要是面對市民的關於信譽的採訪， 電視臺邀請的十幾家公司，都是省內這兩年的營業額不錯的公司。

　　先是外拍的記者在企業辦公樓裡採訪，再是直播室的主持人採訪，最後剪輯在一塊兒， 在省電視臺播出。

　　而且， 是要錢的，一個公司五萬塊。

　　採訪唐銃的記者，是方盈盈的朋友耿季歡。

　　有點坑， 因爲以方盈盈當初對唐銃的勸說請求，聽著像是記者很想拿下唐銃的採訪，好做獨家新聞稿。

　　但經過戴湘和電視臺的溝通，才知道是電視臺賺錢的策略。

　　而這位記者耿季歡，除了按照電視臺的要求，給企業做三分鐘採訪以外，私下還跟戴湘商量，可不可以將採訪延長十分鐘。

　　戴湘本想替老闆推了，但唐銃說沒關係。

　　於是，周六下午，唐氏拍賣公司，記者帶著攝影師來了。

　　除這二人以外，竟然還有方盈盈。

　　許供春站在唐銃辦公室的窗邊，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腕上手鐲，看見了樓下的電視臺車，以及走出來的三個人，回頭看向唐銃。

　　唐銃一身深色西裝，打著領帶，坐在大班台前，簽字。

　　似是感覺到了身側傳來的幽怨目光，持鋼筆的動作頓下，側眸去看她。

　　女朋友一身柔軟的淺駝色闊腿褲，純白色V領毛衣，浴在秋光下。

　　窗外參天高的楓樹葉，玲瓏火紅。

　　她微微偏頭，嘴角勾著一個不太開心的弧度。

　　但清眸裡面，仍有柔色。

　　唐銃收回目光，簽好字的文件移開，再簽下一個文件，輕描淡寫地說著，「我同意她過來的。」

　　許供春高跟鞋在地上磕了又磕，無聲控訴。

　　唐銃沒什麽反應，坐在他的老闆椅上，腦袋和身體，保持著驚人的直綫，絲毫不偏倚。

　　筆挺的西裝，除了肘彎有褶皺，其他地方沒有半分衣皺。

　　許供春扁了扁嘴，自他身後，發出一道淺淺的，淺淺的，「汪。」

　　唐銃頓時失笑出聲，放下筆，起身過去。

　　許供春靠著窗，委屈巴巴的垂著眉。

　　粗糙的指腹，輕捏著她的下巴，「再叫一聲？」

　　許供春不叫了，張嘴咬他。

　　唐銃沒動，任她咬，反正也不重。

　　兩排小牙齒咬在他手指上，舌尖兒還抵著他的手指，柔柔弱弱的。

　　許供春鬆了嘴，他皮膚鹹鹹的，後悔咬了。

　　沒勁。

　　她嘟噥著，「唐銃，你就氣我。」

　　唐銃俯身將臉埋到她頸肩，將她整個人箍在懷裡，低低地笑著。

　　嗓音低醇，帶著胸膛的震動，「你聽說什麽了？」

　　許供春冷哼著，「她送了你一條領帶一條腰帶和一塊手錶。」

　　她是從傅興口中得知的。

　　傅興大概是意識到了她和唐銃以後當家做主的人是誰，於是非常自覺得站到了她這邊，偶爾就會偷偷摸摸地跟她彙報一下唐銃的行踪。

　　三天前，傅興朝她彙報了，方盈盈來公司找唐銃，送禮物來的。

　　明裡是她爸媽謝唐銃對她的照顧，但其深意，很直接，她就是像曾經在電視節目裡宣稱的那樣，明晃晃的追唐銃。

　　尤其，唐銃這三樣禮物，都沒拒絕。

　　許供春側開腦袋，聲音凉凉的，「我胃疼。」

　　唐銃笑著抱住她，手掌貼著她的胃，「想吐嗎？」

　　「……滾。」

　　唐銃下巴墊著她頭頂，緩聲解釋道：「禮我收了，也還了禮，還給她爸媽的，禮尚往來，這是禮數。」

　　許供春笑了，氣來的快，消的也快。

　　親了親他領帶，「這還差不多。」

　　門外傳來戴湘的聲音，「唐總，方總和耿記者到了。」

　　許供春立即轉換上溫柔標準的微笑，退到一旁。

　　方盈盈在看到許供春也在唐銃辦公室時，微微一怔。

　　唐銃沒解釋，對他們微一點頭，開始接受採訪。

　　許供春和戴湘站在攝像機左側，方盈盈站在攝像機右側，看耿季歡對唐爵的採訪。

　　起初，是對唐銃身份的介紹，曾當過兵，兩年前退伍，一創唐氏拍賣公司。

　　之後，問了許供春都沒有想過的一個問題。

　　耿季歡：「請問唐先生，我聽說您之前在部隊裡，級別是很高的，可以一直留在部隊，可以瞭解一下，您爲什麽退伍嗎？據我所知，首長都曾挽留您，是這樣嗎？」

　　許供春擰起了眉，她都不知道這層事，她一直以爲唐銃是服滿役回來的。

　　戴湘這時忽然抬脚，要出去阻止，唐銃小幅度地對她使了個眼色，表示沒關係，戴湘便又退了回去。

　　唐銃面對鏡頭，說的雲淡風輕的，「我是狙擊手，近視了，就退役了。」

　　許供春不知道這話是真假，向戴湘投去詢問的目光。

　　戴湘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唐銃表情很淡，但也沒有什麽不悅的情緒，在鏡頭前，甚至一丁點兒小動作都沒有。

　　像是經過訓練一樣。

　　之後，將目光移回到耿季歡臉上，不緊不慢地說道：「不過，我希望，請任何關於我當過兵的內容，都剪掉，謝謝。」

　　唐銃說的有禮萬分，却分明能讓現場的人感受到寒意。

　　耿季歡被噎了一下，便沒有再咄咄逼人，正常採訪著關於收藏的料，「請問唐先生，到目前爲止，您有沒有什麽是看准了收藏價值高却遲遲未能入手的東西？」

　　唐銃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視綫，直直地投向攝影機左側的許供春身上。

　　許供春被盯的稍微有些不舒服，微微側身，退到了戴湘身後。

　　她也不知道他有什麽是看准了還沒入手的啊。

　　他們是同行，其實是有競爭關係的，他們在一塊兒的時候，很少交流關於收藏價值的。

　　許供春垂著眉，抬起左手，似是不經意似的，捂住了耳朵。

　　却仍然有一道他低沉又清晰的聲音徐徐傳來。

　　唐銃答道：「供春。」

　　許供春猛地抬頭，唐銃鋒銳的目光漸變的溫和，抿直著的嘴角，也向上揚起。

　　他叫她幹什麽……

　　耿季歡來之前，應是做了收藏功課，倒是知道供春壺。

　　她轉而對鏡頭向觀衆解釋，「據我瞭解，供春壺是紫砂壺的鼻祖，更爲稀少珍貴，而且……」

　　唐銃望著女朋友，嗓音沉穩，音調堅定。

　　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不，我是說許供春。」

　　許供春詫异，疑惑不解。

　　兩秒鐘後，就是巨大的不可置信。

　　才反應過來，他居然在攝像頭錄像的情况下，萬分清晰的對她表白。

　　又感覺到戴湘含著意味深長的笑，撞了撞她肩膀。

　　許供春猛地就臉紅了，她和唐銃私下裡怎麽樣都好，這拿到明面兒上，她臉皮頓時就薄了。

　　羞羞的……

　　好像，還有點兒，小滿足。

　　唐銃表白後，滿意地看到許供春的面部表情風雲變幻，她面上最後只剩下小激動，他輕笑著勾了勾唇。

　　曾經，是她先表白的。

　　該到他了。

　　幾秒鐘後，他才斂回目光，望向耿季歡，微微挑眉，有些囂張，似乎在說：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耿季歡張了張嘴，轉而看向方盈盈。

　　方盈盈一身灰色格子女士西裝，斜挎著個黑色皮包，兩手絞著皮帶，低頭看著脚尖。

　　耿季歡和方盈盈算是關係還不錯的朋友，稱不上閨蜜，但也比普通朋友關係要深，知道方盈盈喜歡唐銃，才過來採訪。

　　却沒想到唐銃在這情况下，對另一個女人告白。

　　不知過了多久，唐銃的採訪將近結束，方盈盈才抬起頭來，隱藏好所有情緒，眉間再次溢出英氣。

　　已經恢復平靜。

　　側目看向許供春，對她微一點頭，情緒平靜，面容冷靜。

　　被表白的許供春，反而有些過意不去了，一邊爲唐銃的表白，而暗自開心，又一邊爲唐銃如此做得太絕，而暗暗不同。

　　方盈盈是個事業型女强人，可也仍然是個柔弱女人，他這樣做，有些過於不憐香惜玉了。

　　也是好糾結，他不拒絕的時候，她心裡不舒服。

　　他拒絕了，她還爲這姑娘有些憂心。

　　採訪結束時，唐銃却沒有徑直走向許供春，而是走向方盈盈。

　　許供春幾人，很有分寸的，默默的退了出去。

　　不等唐銃開口，方盈盈先擺了手。

　　「唐阿姨勸過我兩次，說你可能有喜歡的人，我沒信，我以爲只是你拒絕我的藉口。你拒絕過我兩次，說你有女朋友，我沒信，仍然是認爲是你拒絕我的藉口。畢竟唐叔叔唐阿姨，都說你身邊沒有過女孩。現在，我信了。」

　　唐銃動了動嘴唇，還是說道：「抱歉。」

　　方盈盈聲音悅耳，夾著幾分剛强，「是我對自己太自信，以爲你總會喜歡上我，纏著你的這段時間，你應該很困擾吧，我向你道歉。」

　　或許單論性格的話，唐銃比較適合的伴侶，就是方盈盈這種類型的。

　　但是，適合他的，不是他樂在其中的。

　　只有門外那個喜歡和他撒嬌，和他生氣，還會用稀奇古怪的方式哄他開心的姑娘，和她在一起，才會樂在其中。

　　方盈盈和記者離開後，戴湘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繼續整理資料。

　　許供春悄悄地走進唐銃辦公室。

　　唐銃站在窗前，單手插兜，身體筆直，背影挺闊。

　　許供春呼吸變得緩而長，突然之間，不敢去打擾他。

　　悄悄地退出去。

　　唐銃這時却回了頭，叫住她，「哪兒去？」

　　許供春只好再次邁進來，小聲說：「我以爲你要一個人待會兒。」

　　唐銃揚了揚眉，朝她張開手臂，「過來。」

　　許供春便笑著跑過去，撲了個滿懷。

　　然後，她說：「我這個收藏價值高的許供春，你已經入手了啊。」

　　半晌，唐銃才開口，「還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