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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年》第20章
20.

 近鄉情怯,小別才勝新婚,生離死別隔著的就是數萬年的陌生疏離。

 他們各自安靜的待著,誰都不敢閉眼,宣離靠著床榻坐在地上,一只手搭在塌上,想握又不敢握。

 日頭已經高過屋檐,順著窗欞散漫的落進屋里,一寸一寸攆上人的身子。

 良久,身後傳來一陣熙熙簇簇的響動,宣離回身看去,見人往里面挪了些,宣離的床榻很大,(睡Shui)兩個人完全沒問題,拂羽的頭幾乎埋進了被子里,一聲極輕極輕的氣音從里面傳出來,他說︰“你上來(睡Shui)一會兒吧。”

 床邊的人似是愣住了,半晌沒反應過來,任由拂羽的話一點不剩的消失在空氣中。

 “你說什麼?”他的嗓子也啞了。

 對面的人卻閉了眼,不再作答。

 宣離從榻邊爬起來,幾萬年都沒這麼狼狽過了,仿佛一夜之間回到了四萬年前,像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什麼都不懂的一頭往情愛里扎,不管不顧,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爬(上shang)床,在拂羽身側躺下,他們中間隔了一道淺淺的溝壑,宣離頓了一會兒,隔著被子將人抱過來,輕輕地,像是攬著一個易碎的瓷器,半分力都不敢使。

 連氣息都是陌生的了。

 從前都是拂羽抱著宣離,任由人在懷里打鬧撒嬌,這人鬧起來什麼都壓不住,唯有死死箍住勉(強qiang)能平息一些,可是數萬年過去了,拂羽不是曾經的拂羽,宣離也早不是曾經的宣離了,他長的肩寬背闊,懷抱也溫暖的很,也再無需奢求那一點點來之不易的溫暖。

 宣離是上天入地僅剩的唯一一只鳳凰,族人在他降世那一年被東海鮫人族所滅,鳳族本就是子嗣稀少的一族,百年千年才孕育一個,宣離趕的巧,出生就是連綿的戰火,鳳族的族長情急之下將宣離送往天界,才堪堪保住了最後一條血脈。

 鳳陵這個名字,是司命的父君起的,意為鳳族的守陵人。

 他從記事起就在天上,住在雲華仙君的丹陽宮里,雲華仙君,就是司命的父君,因和鳳族長老有些交情,宣離便被寄養在這兒了。

 那時雲華尚未結親,終日里忙的腳不沾地,宣離一個人住在那空蕩蕩的宮里一住就是三千年,仙君偶爾會過來看看宣離,多數時候也是板著臉不苟言笑的樣子,宣離一度以為他十分討厭自己,也不敢過多的往跟前湊。

 三千年一過,宣離列了神籍,便從丹陽宮搬出來,在南海建了仙府,正式當起了自己的守陵人。

 南海仙島仙氣充沛,宣離的神識在那時突飛猛進,他沒日沒夜的修煉,因為除了修煉,再沒什麼可(干gan)的事了,何況雲華一早就告訴他,鳳族是被鮫人族所滅,仇恨的擔子從小便壓在他的肩膀上,一刻也不敢松懈。

 九千年時的那場天劫,來的異常洶涌,宣離挨了兩道雷之後就覺得有些受不住了,第三道天雷挨完,他已經意識昏沉,隱隱有些昏迷之像,視線的最後是一道天雷猛地向他劈來,他沒躲,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直至他醒來以後,才知那最重的一道天雷,雲華替他挨了,可即便如此,宣離尋上去向他道謝時,那人仍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多余的話,宣離那時候才知道,也許這人就是這樣的吧。

 再後來,宣離練成了紫幽離火,東海鮫人一族卻早在他之前,就被魔族滅了。

 而後兩手空蕩蕩的宣離,應了天君征討魔界的請求,才不甚跌落人間遇上了拂羽。

 宣離的前兩萬年,身邊沒有任何人,哪怕是雲華,所給他的也少之甚少,他沒有人間小孩兒所謂的童年,也沒有後來的年少血氣,他從一開始就是孤獨的,甚至不曾有過多麼激烈的情感,所有種種,都只能放在心里,留給自己看。

 哪怕他後來出落的精致細嫩,完美的保留了鳳族優異的血脈,身邊環繞著眾多仙家仙子,也仍舊孤獨,沒有人可以真正的和他說兩句話。

 拂羽是他暗淡人生里的一束光,讓他有幸打開心門,接住一捧炙熱的陽光,哪怕他們的結局並不美好。

 他還記得自己無意路過人間的那天晚上,孤零零的燈火遺落在河岸一邊,那人仰著頭,坐在門欄上,似在看星星,可那日的天空陰雲密布,細碎的風掃過幽密的葉子,不僅沒有星星,還大有山雨欲來之感。

 宣離不知怎的,心里漫出,他不會是在等自己吧,這樣的念頭。

 他鬼使神差的跳下雲端,在人前站定的剎那,整個人還有點恍惚的,他不知自己為什麼突然下來了,也許從一開始有意無意的路過這里,就奠定了這樣的結局。

 那人呆呆的看著他,手里捏著的小木棍跌在地上,他看上去越發沉穩了些,身上穿的也不再是粗糙的短衣,他望著宣離,頓了很久才站起來,小心翼翼又藏不住欣喜的說了一句︰“你回來啦。”

 自古凡人見了神仙鬼怪,多少要驚訝詫異些,這人不僅不詫異,還表現的十分泰然,就像見個老朋友一般。

 宣離上給他的封印早就自行解開了,所以輾轉反側的夢里,就都是他的影子。

 天空飄起了雨絲,宣離站在原地打量他,樹葉沙沙作響,那人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側身讓開位置,“要要進來嗎?”

 宣離站在原地笑了笑,三步並作兩步的踏進了那曾經很熟悉的小木屋。

 窗外的雨登時大了起來,拍打在窗欞上“砰砰”的響,屋內還是老樣子,只是換了張桌子,換了張雙人榻,顯得空間越發逼仄,塌上多了床被子,宣離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拂羽為他倒了一杯熱水,杯盞也換了新的,蠟燭平穩的燃燒著,圈出一份溫柔的顏(色)。

 風雨敲打著門扇,屋內卻安安靜靜,仿佛一道屏障,隔出了兩個世界。

 宣離看了對面一眼,心里已經清清楚楚印出了對方的年齡,竟已經過去七年了,人間的七年,很長的時間了。

 “還未婚配嗎?”宣離捏著手里的杯子,眼楮直(勾gou)(勾gou)的放在對方身上。

 拂羽斷然沒有想到他一出口就是一個這樣的問題,當即愣住了,對方卻轉過頭去看向床榻一側,意有所指的說︰“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他指的當然是(床chuang)上那兩張被子,他心里有答案,卻又不敢輕易相信。

 拂羽畢竟活了三十幾年了,人世的跌宕磨去了少年心(性xg),他慌亂了一瞬很快鎮定下來,心里甚至冒出一絲遙不可及的希望,他搖了搖頭,目光灼灼的望著宣離︰“沒有,沒有婚配,也沒有別人。”

 這仿佛不是一句解釋的話,而是一句深情告白,沒有婚配也沒有別人,那就只有你。

 宣離驀地笑了,他笑對方的幼稚,卻又被欣喜沖的鼻尖發酸,他以為他在天上待了這麼長時間都忘了,他以為他從血腥里來來回回就不會有機會再感受到這些,可惜,老天爺沒放過他,這一遭塵世,他是逃不開了。

 他將手里的水一口氣喝完,放下杯子,淡淡的道︰“真巧,我也是。”

 屋外狂風驟雨,屋里躺著的兩個人卻安安靜靜,各自躺在一邊,誰都沒逾距半寸,可讓人難耐的情愫卻沒像他們的主人一樣,肆意的飄蕩在空氣里,終于還是拂羽先伸手將人攬進了懷里,那是宣離第一次被人抱住,兩條有力的手臂穿過他的腰身,極盡溫柔的將他攬至身前。

 心髒止不住的亂跳,震雷一般響在耳側,那人忽然低頭(吻wen)了(吻wen)他的額頭,聲音穿過沉沉夜(色)落在宣離耳朵里︰“我特別想你。”

 如今的宣離仍舊是十歲的樣子,畢竟天上的時間過得太慢,七天他連頭發都沒長長多少,他從拂羽懷里抬起頭,迷蒙的夜(色)印在他眸子上,他一邊笑一邊問︰“有多想?”

 狂風驟雨忽從窗外漫進人眼楮里,驚濤駭浪頃刻淹沒,(吻wen)從額頭落在唇上,繼而一發不可收拾,直至(吻wen)的兩人皆是氣喘吁吁,拂羽才緩慢放開了他,額頭相抵,拂羽一下又一下輕輕啄著他的唇,就像品嘗一壺瓊瑤佳釀,直至對面緩緩溢出笑聲他才停下。

 宣離︰“還沒親夠嗎?”

 他搖頭,也隨著蘊起一抹笑意,聲音沉啞著說︰“親不夠。”

 青灰的夜(色)惹人遐思,宣離撩過拂羽耳側的一縷頭發,蹭了蹭人的鼻尖,輕喃道︰“我也想你。”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宣離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人了,他躺平了身子,感覺自己像是做了個夢,可他睜開眼楮,這一方小破屋子又告訴他這不是夢。

 淡淡的香氣飄過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轉過身來,身上的中衣還穿的好好的,拂羽見人醒了,雙手撐在人身側,極自然的和人交換了一個(吻wen),然後伸手將人抱起來,“起來吃飯了。”

 宣離這才發現,日頭橫在中央,已經中午了。

 昨日燈下暗淡匆忙,宣離不曾好好打量眼前的人,如今看的仔細了,才發現這人似乎有些不一樣了,穿的吃的,都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他忍不住問︰“這些年可是發了財?”

 對面給他倒了杯茶,笑的自然︰“嗯,賺了些錢,在鎮子里買了處宅子,一直也沒住,你要嫌這里不好,我”說到這兒他突然停了,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愣了愣,隨即不好意思的說,“應該比不上你住的地方,就是比這兒寬敞一點,熱鬧一點,這里我也修過了,怕你回來找不著我,就一直在這兒住著。”

 宣離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問︰“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回來?”

 他嘆了口氣,苦澀的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只能等,也許你會回來呢!”

 宣離掃過人的鼻尖,有些不敢看對方,“你不害怕嗎?我是”

 “害怕。”他斬釘截鐵的說,“可是熬不住喜歡,想,自從記起之前的事情以後,就特別想你。”

 宣離嘖了一聲,他是真沒想到,曾經那樣不善言辭的人,如今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樣的話,他听著都有點害臊了。

 “和神仙在一起,是會折壽的。”

 對面人一怔︰“啊?不是會延年益壽嗎?”

 宣離被他這突然呆滯的樣子逗笑了,他捏著筷子,想嘲笑他,心里又澀的厲害,凡人只要不與凡人在一起,都是會折壽的,哪怕是與人在一起,配上了命里帶煞的,也會折壽,何況是神仙,三界之中,本就屬凡人最為脆弱。

 “會折壽,狠一點還會不得善終,你不害怕嗎?”他看著他。

 拂羽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對方神(色)嚴肅不像在和他開玩笑,他悶下一口米飯,堅定的搖了搖頭說︰“我不怕,我就是怕我死的太早,你把我忘了。”

 而後一語成讖,他死的太早,宣離也毫不留情的將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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