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取了漢斯的建議後，莉莉來到了他推薦的診所。

屋內的燈光打的有些微暗。

桌案、單人床、壁爐等等在微弱的燈光下面落下一片片的陰影。

魏旻飾演的莉莉，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個等待神明審判的新死之人，但又充滿著對於往生的嚮往。

這時一個穿著深色正裝，帶著一條同色系深色領帶，身形些許發福的醫生轉過身。

「身份認知障礙！」

他篤定的得出結論。

坐在椅子上的莉莉，聽到這個結論，長睫微微輕顫了一下。

接著他看著胖醫生邁著步子緩緩的走到了她的身後，緩聲道：

「我需要鑽孔……在這裡，以及這裡。」

他一邊說著這話，一邊伸出食指點在了莉莉的太陽穴處。

魏旻削瘦的臉龐上，霎時露出了一個驚懼的表情。

長長的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壓下了心內的害怕。

不過緊接著另一旁聯合診斷的醫生，又抬頭斜視著他道：

「我聽了你的情況，這恐怕不是個好消息……你是個同性戀！」

莉莉目光頓時微顫，緊接著微低下頭，沉默了起來。

良久，他才又抬起頭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求助誰？不過……我一定要知道自己是誰？」

屋內診斷的幾人對視了一眼。

「我們得暫時離開一下！」

「好，……謝謝。」

時間在等待中流逝。

緊張等待的過程中，莉莉好奇的拿起了對面醫生的診斷草書。

「精神分裂？」

上面明晃晃的書寫著這四個字。

莉莉的瞳孔瞬間微縮，眼裡露出驚懼的神色，沒有血色的唇跟著輕顫了一下。

捏著字據的手甚至有些微抖。

在上個世紀的精神分裂最常見的治療方法就是電療。

這一刻，除了驚之外，還有怒！但是更多的是無奈和悲涼！

沒有人認可莉莉。

沒有人認為他就是莉莉。

世所不容！

蔑視，輕看，鄙夷，這就是所有人看待他的目光。

魏旻臉上出現的表情，隻覺得讓人莫名的心疼。

片場的不管男女以及年齡大小，都為他此刻的表演所動容。

安靜的片場，所有人都被帶入到這種情緒當中，一旁的左羽尤甚。

白蘇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他這才恍然回過神來！

「哢！」

「魏旻，你休息下！」

演完這段戲份的魏旻，明顯也是有些吃力，需要一定的調整。

「果然這電影的後半段都不好演，藝術片就這個德行！」

白蘇暗自吐槽了這麼一句。

大概半個小時的調整時間，整個劇組再次運行起來！

這次拍的是莉莉在還沒有被發現之前，趕緊逃離了醫院。

算是一小段動作戲，難點是既要演出女人的形態，又要演出慌亂中緊急逃離的狀況。

事實上，這一段去醫院「看病」的戲份，在實際電影中，大概只有幾個鏡頭，不過這依舊用了一天的時間才將整段戲份拍完。

晚上緊接著又是一場夜戲，用大張導的話說，便是魏旻今天白天一整天都在人物的狀態裡。

得趁著這種情緒還在，趕緊將後續的片段拍掉！

魏旻沒意見，白蘇也沒什麼好說的。

吃了劇組的晚飯，天色一暗。這一段夜戲便開始了拍攝。

白天在醫院裡亡命逃離之後，莉莉回到了酒店。

陰雨，夜幕，灰暗的哥本哈城。

兩人住的臨時酒店中，沒有開燈，只有一邊的壁爐燃燒著，帶出些許光亮。

魏旻扮演的莉莉，一身黑衣坐在窗前，愣神地看著外面的雨夜，彷彿和黑夜融在了一起。

白蘇飾演的莫拉走入房內。

聽到動靜的莉莉轉頭，回望著她，外面陰冷的路燈透過窗戶氤氳進來，在他臉上落下半片陰影。

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更加沉鬱了一些。

「你覺得我瘋了嗎？」

看著微弱的光線中，莉莉說不上悲喜的眸子，莫拉放下手中的東西，走近了他。

「是醫生說的嗎？」

「抱歉，我知道答應過你，不再那樣了，可是……」

莉莉脆弱無聲地輕笑了一下，將臉埋在了掌心。

「看看我……」

「你沒瘋！」

莫拉蹲在了他的身前，認真的看著他，房間裡一片沉寂，只有屋外雨滴打在窗台上的細微聲響。

良久，莫拉拉著他的手，輕聲的說道，聲音帶著滿滿歉疚。

「是因為我嗎？」

聽到這話的莉莉頓時放下手，轉過了身。

「什麼？」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沒有給你畫畫像，或許就……」

「不是的，莫拉，不是！」

莉莉打斷了她，「是你讓莉莉蘇醒了，她一直在那！」

微頓了一下之後，他又再次強調道：

「她一直在等待著。」

「可是現在她讓你不舒服了。」

莉莉清淺的眸子映著窗外的光，讓他像是個剛出生的孩子一般，滿目的茫然與無措。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醫生都幫不了我。」

聽到這話的莫拉，沉默了片刻，接著握住了他的手，「還想再見一個嗎？」

「我們一起！」

莉莉低著頭，沒有說話。良久，才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眼前唯一陪伴著自己的妻子。

「好。」

至此晚上的戲份拍完，第二天緊接著便是莫拉陪同著莉莉巡訪的戲份。

薑黃色帶著花紋的壁紙，三扇幾米高的落地窗，讓外面的陽光照滿了整個房間。

重新燃起希望的兩人，似乎驅散了心裡的些許陰雲。

「所以，你覺得你經歷的一切，應該是因為什麼呢？喬恩先生。」

「華納克羅教授，其實……」

說到這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不過看到莫拉鼓勵的眼神之後，他又繼續說道：

「我覺得自己是個女人……內心裡。」

感受到掌心裡的力道，莫拉微微的抬起了頭，看著對面的教授，同樣肯定得道：

「我也這麼覺得！」

這句話頓時給了莉莉莫大的勇氣，他眼眸明亮的看著莫拉。

接著又勉強的帶著笑容，看向了對面的華納克羅教授。

「你可能覺得我瘋了！或者我們都瘋了！」

「也有人覺得我瘋了。」

教授坦然的接過了話，同樣自嘲的一笑。「但我覺得你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