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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我家築巢的小可愛!》第5章
 chapter 5.「我喜歡你無可救藥地喜歡我。」

 向諒之所以叫向諒,不是因為爹媽對Euclid有莫名的偏執,更不是因為Despicable Me看多了——向諒的諒,是原諒的諒。

 向是個響噹噹的姓氏,代代積累下來的財富有如基石般把這個龐大得可以遮天的家業支撐起來。從外面看向家,裡頭金碧輝煌閃耀無雙,人來人往繁華興盛,很奢華,又頗有涵蘊。

 被迷惑的人,其中就有向諒的母親。

 比起華麗得不像話的向家,向諒母親的家庭擁有的財富雖不足掛齒,但有一把清苦讀書人的硬骨頭和一張清麗脫俗的皮相——向諒母親家是書香世家,無論是在那個戰火紛爭的年代還是在那個知識分子被質疑的荒唐年代都始終堅守在學術第一線。

 在初見風度翩翩無可挑剔的父親的時候,母親就像開在嶙峋流石灘上的龍膽終於迎來了適合開放的季節,眉梢眼角都是暖化寒風的春光,那些讀書人的執拗和瘋狂,在那個瞬間都交給了愛情。

 短暫得不能再短暫的溫存後,等待這個嬌柔的omega的,是向家華麗背後那些不加掩飾的冷刀和錢權交易。omega才意識到情愛背後原來還涉及利益交換,永不可逾越的是她和alpha巨大的觀念鴻溝。

 她被關在金絲銀線做成的華麗溫室裡,直面外人看不見的藏污納垢處,聲嘶力竭的吶喊被嚴絲合縫地封鎖。她懷著向諒這棵小小的幼苗,外在美好如昔,內裡逐漸潰爛。

 熱愛狩獵遊戲的父親,成功地用「向太太」這個身份徹底碾碎了這個美麗的物件。

 「諒」這個字是母親取的。父親曾在飯桌上指著面無表情的母親得意地和憤怒的向諒說,這是因為「她終於認命了,知道沒有我她也活不了」——然後在向諒十二歲那年,她自殺了。

 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我終於原諒我自己了」。

 向諒名字裡的「向」字讓他適配獨屬於向家的面具,而「諒」字給他帶來的讓他厭惡這副虛偽的做派。

 因為沒有遺傳到向家篩子般的心眼,自己乾脆就用實力碾壓——向諒清楚,那些傲氣少了心眼,終究還是撐不了太久。

 向諒人前是風光的「向大少爺」,人後不過是被父親嫌棄omega身份的兒子。他看著都21世紀了還代稱為「二房」、「三房」、「四房」、「N房」的「姨太太」和「庶子們」的鬥爭,看著自己那些個弟弟妹妹為了爭取父親的財產隱忍又諂媚地去討好自己的利益相關人,想笑又笑不出來——畢竟他可是「空有一副裝模作樣的姿態」、「人人艷羨」、「自身難保」的「嫡長子」啊。

 他站在洗手間鏡子前,把校服襯衫那禁慾到喉結的紐扣鬆開,從兜裡拿出了煙盒和打火機,無比熟練地側頭點煙時,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神色有些訝異的男生。

 午休時間按道理來說教學樓是不會有人的。現在有點麻煩。

 不過向諒很清楚,並且非常懂得利用自己的好看。他微微把臉側過來一些,而後將視線緩緩往上移,不疾不徐地把男生乾淨的白球鞋、肥大的校服褲、平整的領口、合乎校規的短髮和笨重的黑框眼鏡收入眼底後,身體微微後仰,食指點在自己的唇邊示意那人安靜,丹鳳眼彎出了一雙清淺的月牙。

 「乖,」比起宛若游絲的聲音,向諒的口型更加曖昧,他的嘴角隨著這個動作拉出了一個極具警告意味的微笑,「聽話。」

 會不會一輩子都活得體面而麻木?向諒也不知道。畢竟本質上向家就是一個巨大而畸形的怪物,盛極必衰,塌是遲早的事;或許能在他在世的時候塌?他倒也挺期待的,畢竟omega在這種家族婚姻裡從來都說不上話,說不定一無所有還能活得自由一點。

 所以當四姨太夥同二姨太把三姨太的兒子弄殘廢意圖嫁禍給向諒這個大房血脈結果又因為某些機緣巧合嫁禍不了大房然後三姨太聯合五姨太和六姨太拉攏七姨太把四姨太和二姨太搞垮然後二姨太報復七姨太的時候不小心把向家賣了直接導致了向家垮台的時候,在海外唸書的向諒收拾行李回國,平靜地抵押了手頭所有的財產把自己父親轉嫁給自己的巨額債務還清,順便為自己那個因為一無所有而絕望自殺的父親辦身後事。

 父親的風流債要自己來還,說實話他一點都不甘心。但是他能夠賺到普通人工作三輩子都賺不到的這麼多的錢,或多或少都倚賴向家給自己的身份和資源,最沒資格抱怨的人其實是他。

 他拖著行李箱離開那個囚禁了母親長達十五年的房子,看著警察把封條貼上,走在仍然有點燙腳的路上,聞著以前坐在車裡根本聞不到的渾濁尾氣,突然就笑了——一無所有的感覺,原來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好啊。

 「先生,您沒有訪客證,不能進去。」

 「我需要接我的朋友,他一個人搬不動行李。這是我的身份證,請問可以登記一下讓我進去嗎。」

 「先生,這裡是預約制,如果您沒有預約成功發的訪客證,您就不能進來。」

 「可是……」

 「先生,請您清醒一下,」保安的聲音開始不耐煩了,「這裡住的人都非富即貴,需要您來接?您還這樣,實在讓我很為難。」

 「我就在門口等,可以嗎。」

 「先生,門口禁停,您還是請回吧。」

 向諒慢慢走到停車桿頭的一邊,側著身經過後把行李箱也拖出來,突然側邊伸出一隻手把他的拉桿接了過去。

 向諒瞇著眼抬頭看,發現自己被罩在一片陰影下。由於逆光,男人的臉他看得不太清楚,腦子難得地懵了一秒。

 「走吧。」男人另一隻手非常自然地拖著他走到那輛被卡門禁的車旁,為他打開車門,把他塞進副駕駛座,為自己扣好安全帶,還很貼心地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條灰色的小毛毯蓋在他的膝上。

 淺淡的紅茶香氣在車內流淌。

 「他就是我等的人。不好意思打擾了。」在男人關上車門前,他聽到男人對保安這麼說。

 車開出了一段距離,向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上了陌生人的車。他機警地確認了車裡的茶香,是古龍水味。

 幸好,男人是個beta。

 「把車停下,我要下車。」

 男人並未回應,仍舊是沒什麼表情在開車,他的西服三件套並未因為剛剛搬動行李箱而有一絲褶皺,眼睛專注地看著前方。

 「先生,我和你不認識。請你把車停下,讓我下車。」

 「……」

 「停下。不然我就報警了。」向諒拿出手機威脅。

 男人歎了口氣,從身邊的車門拿出一瓶水遞給向諒,微涼的瓶身冰了冰向諒被太陽曬得通紅的臉,「乖,聽話。」

 一把無名火竄上了向諒心頭,「乖?你他媽算是什麼東西?給老子停車!」

 恰巧是紅燈。車子平穩地停了下來,向諒用力掰車把手,卻聽到男人在背後歎了口氣。

 「你不認得我了?」

 他回過頭,看清了男人的臉——說不上非常扎眼,平平無奇的五官湊在一起,儘管氣質帶了點惹人厭煩的公式化,倒也算不上是長得太差。

 「我是金曦。」男人說。

 「我……」向諒正想反駁金曦自己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卻被打斷了。

 「七年前,Y中教學樓五樓,我們見過面的,」金曦語氣柔和極了,「我沒有惡意,你想不起來沒關係,就當我是你一個校友就好。你覺得我是多管閒事也好,覺得我是人傻錢多善心氾濫也罷,我只想給你一個安靜的地方歇歇。」

 ……

 向諒突然感覺一陣心悸,他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不自覺地摸上了後頸——小巧的腺體埋在瑩白的皮膚下,正在平穩而舒緩地沁出茶香。

 他起身走到客廳,睡前留的燈還亮著,金曦還沒回來。

 向諒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皺了皺眉。他拐進廚房冰櫃找到喝了一半的白蘭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又從冷凍室摳出金曦做的檸檬薄荷冰,冰塊的形狀還是娘裡娘氣的貓爪,很是滑稽地飄在琥珀色的酒液裡。

 把自己帶到家裡的金曦圖什麼呢?他也不知道。

 圖錢?自己就是個破產人士,向家的對家——黎家像是滅四害一樣想玩死向家人,早就和業界打了招呼要把他徹底封殺,等他在街上乞討走投無路時再對他拋出床上的橄欖枝。

 圖色?beta雖然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人該有的天性一樣不少,發情期的omega柔弱嬌嫩,柳下惠都很難坐懷不亂,聽著倒像是有幾分道理。但金曦彷彿天生缺少勃起功能,發情期時還能冷靜地給他打一針抑制劑送他進房間好好睡,更別提平時了。

 圖好玩?向諒喝了一口酒,金曦養的貓——毛毯就蹦上了吧檯,蹭著向諒的手邊像碰瓷一樣趴下,瞪著漂亮的杏眼,翻出雪白的肚皮和向諒撒嬌。毛毯長得好看,深諳撒嬌的精髓,怎麼看都比自己這個大活人養著開心省心。

 什麼都不圖的金曦對自己是真的好。金曦把銀行卡和密碼都交給他,給他做飯,也不強求自己做些什麼,完全就是無條件的縱容。

 這讓向諒也生出了試探金曦底線的念頭。剛開始的時候他想方設法往外跑,去找日結的工作,雖然累些但也能活下來,結果每次都是沒跑多久就被接回去;逃跑不成的他拿著金曦給自己的銀行卡去刷了十幾萬的奢侈品,大包小包地拎回去後,金曦只是平靜地攪著椰子雞湯和自己說「是該添置些衣服,要買的東西多的話打電話,我過來替你拿」;他故意說自己睡不好,非要把金曦睡的主人房佔了,金曦也是二話不說把房間整理好了讓他住進去,自己搬出去睡客房;他深夜敲金曦的門讓金曦給自己做小龍蝦,金曦都能從不知道哪裡弄來小龍蝦炒給自己吃;甚至是大晚上他跑到金曦房間把金曦敲醒逼著他不准睡,金曦都能泡一壺紅茶拿一碟曲奇給他當宵夜……簡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放電視劇裡,他應該就是那種纏著主角的惡毒o配,作天作地,罵聲一片。

 他去臥室摸了一根煙和打火機,坐在陽台門前的地上。正準備把煙點上時,毛毯也輕輕巧巧地跳下來,邁著貓步走到他身邊後,直接一骨碌滾到他的大腿上舉著肉球爪爪撒嬌。向諒左手把玻璃門打開一條縫,夾著煙的右手笑著撥開它,「不准撒嬌,一邊去,二手煙對小朋友身體不好。」

 「你知道勸阿毯別吸二手煙,也不管管自己吸的一手煙。」金曦一回家就看到毛毯委屈巴巴地被向諒趕到一邊後跑過來告狀。

 向諒白了他和懷裡的毛毯一眼,正想點火,卻被金曦收走了打火機,「別抽了。給你做宵夜。」

 向諒慢悠悠地摸出了一盒火柴,利落劃上把煙點著。

 金曦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抽煙對身體不好。」

 向諒瞇了瞇眼,吸了一口煙後,伴著緩緩上腦的酒意,醞釀出了幾分玩心——他夾著煙的手迅速壓住金曦的後腦勺摁到自己面前,準確無比地咬住了金曦的嘴,舌尖遊走的煙霧順著撬開的牙關送到了金曦的喉嚨,嗆得金曦悶悶地哼了幾聲。

 向諒吃吃地笑了,「你也是共犯。所以閉嘴。」

 金曦定定地看著向諒,感覺自己的脖頸有些發燙,以至於身上噴的紅茶古龍水也跟著散發香氣。他突然起身往廚房走,「我買了花蛤。炒花蛤可以嗎。」

 「多放胡椒。」向諒懶懶地抽了一口煙,看著天上剛好飛過的飛機,漫不經心在他背後喊。

 所以他也沒有留意到金曦苦笑著摸上了自己的嘴唇,「還是和以前一樣胡來。」

 其實只要向諒再回憶一下,他就會發現自己在高中的時候也做過一模一樣的事情。

 被抓包抽煙的omega對門口那個彷彿從校規標準裡走出來的beta少年說完,beta皺了皺眉說,「抽煙對身體不好。」

 omega走到少年面前,吸了一大口煙後,一把抓住少年的領口,咬住beta的嘴度了一口白霧,嗆得beta咳嗽著退後了好幾步,「你也是共犯。所以閉嘴。」

 他是共犯,他和向諒共享著這個「犯罪事實」。

 隱秘而大膽的情緒醞釀在青春期初夏的午後,蟬鳴貼心地為他們的對話打掩護——向諒就像是考卷裡壓軸題的最後一道,金曦的每條神經都被這種緊張又刺激的悸動拉扯得興奮不已。

 他在角落裡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風雲人物,聽著三五成群的話頭話尾,悄悄記下omega的一切,經過成績榜的時候都會在向諒這個名字上流連幾秒,連數學課上聽著老師講坐標系,他都會得意又甜蜜地想,這個人和我一起做過這樣的一件事。

 怎麼樣的一件事呢?他花了好些時間去想明白這樣的情緒是什麼,畢竟他算不上敏感更算不上聰明。而當他終於在考卷上寫上「喜歡」的時候,他早就邁出了青春期,錯過了「犯罪」的追究日期。

 他學習,工作,用紅茶調的古龍水,然後獨自抽著煙,聞著煙草的氣息想著一個人。他要成為一個還不錯的大人,至少日後看到那個始終挺立脊背的驕傲的人,他能夠從容而體面地打個招呼,和他說句「幸會」。

 「一個招呼就好。」他自顧自地說。

 所以當他知道向家垮了的時候,他知道向諒把所有的資產都抵押出去的時候,他知道無數的人想把向諒的驕傲壓斷的時候,他不允許。他希望向諒始終是那個拋掉所有偽裝肆無忌憚地拉他一起做「共犯」的少年,可以乖張,可以任性,可以鬧騰,怎麼樣都行。

 他喜歡一個人。那個人讓他從「共犯」成為了「唯一罪犯」,罪名是「單戀」。

 向諒現在在一個自媒體公司做策劃——和他的本身的專業南轅北轍。是金曦幫忙找到的工作,也不知道金曦怎麼辦到幫他把向家人的身份瞞得滴水不漏。只是他運氣不太好,最近在做的一個項目和變成了暴發戶的同學有相關關係。

 他已經完全沒有對那人高中時期的印象了,反正依他沒破產前的瞭解,男人是黎家養的一條狗,亂吠成性也就罷了,被黎家賣了還樂呵呵地給數錢。

 一想到那個肥頭大耳的傻叉現在還壓著自己的策劃,他的眼皮就跳了好幾下。

 簡直晦氣。他揉了揉眉心,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喂?」

 「向諒,我在你家樓下呢。我來接你上班。」肥頭大耳男油膩兮兮的聲音就傳進了向諒的耳朵。

 「我在公司了。不好意思。」

 「哦?」男人呵呵笑了幾聲,兀自掛了電話,噁心得向諒翻了好幾個白眼。

 「我接你上班吧。」剛好端出早餐的金曦說。

 「不用。」

 「注意安全。」

 「囉嗦。」

 他沒有想到那人會直接等在樓下。

 滿臉橫肉的男人對他油膩地笑著,做了一個口型。

 「金」,「曦」。

 向諒的手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

 「你不是說你已經在公司了嗎?」男人笑著挨近了向諒一些,向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默默地把屁股挪過半分。

 「我有東西忘了拿,就回家一趟了。」向諒面不改色,手偷偷伸向包裡摸自己之前買的電擊棒。

 這個東西還是他住金曦家沒多久的時候偷偷買的。那個時候他還覺得金曦是想把他養著當送a禮包,自己跑不了又沒錢,萬一給標記了連標機去除手術都沒辦法做。他還連帶著買了各種噴霧——當然刷的那都是金曦的卡。後來發現金曦沒啥想法,他也就放包裡以防萬一。

 男人把手放到了向諒膝蓋,向諒默不作聲地推拒。「原來你在金曦那裡住啊。嘖嘖。」

 「和你無關。」

 「怎麼就和我無關了?金曦也是我們的校友不是嘛。嘖,他攀上蕭家高枝,不得了啊,」男人看著向諒平靜的表情,遞過去了一瓶沒有標籤的礦泉水,「喝口水吧。」

 「不需要,謝謝。」向諒沒有接。

 男人挑眉,「金曦嘛,做到蕭家總特助的確是有點麻煩,我搞不定不代表黎家搞不定是吧。」

 向諒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結果礦泉水瓶檢查了一下瓶蓋是未開封的狀態,才打開喝了一口。

 「沒想到啊,金曦還蠻有能耐的,這都能給你找到工作。不過嘛,你一個向家大少爺找這種小公司的工作,屈才啊屈才。要不你跳槽吧,做我的貼身助理,待遇隨你開,我把你家房子買下來,你還住向宅,怎麼樣?」

 拉倒吧。向諒笑了笑,「不用了,謝謝。」

 「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你。你覺得金曦能保得住你多久?」

 「他破產了也和我無關。」

 「你要是信金曦不會有什麼事,你會上車?」

 操。「我只是同情你這把黎家養的韭菜而已。太可憐了啊,嘖嘖。」向諒依舊笑著,「唉,你家之前做的投標不是被舉報了嗎,你怎麼就不查查最後那塊地去了黎家那裡啊。」

 男人的神情從震驚到憤怒,突然揚起手就甩了他一巴掌。「你現在他媽就剩了個屁股!你還以為自己是個少爺嗎!賤人!」

 向諒被打得偏過頭去,玉石般的皮膚泛出可怕的紅,「我起碼還有屁股,你連老婆都給黎家的三少爺睡了還樂呵呵地幫著數錢,不賤嗎你。」

 男人詭異地笑了一聲,突然就制住了向諒的手,「你還以為自己的屁股能保得住?」

 向諒感覺自己的小腹一陣燥熱,他瞪大眼睛,「操你媽!」

 「以為沒開封就沒事?水裡有催情劑呢向少爺。」男人的手已經開始不安分地摸著向諒的腰身,卻沒曾想司機一個急剎車,撞得男人後腦勺發痛,抓著向諒的手也不由得鬆開——「操!你他媽在幹嘛!」

 「老……老闆……前面好像出了事……」

 向諒在這個間隙把曲到胸前的腿狠狠往男人身下踹後,拿出電擊棒準確無比地往男人脖子一懟,男人慘叫著倒向一邊後,他拿著電擊棒抵到司機的耳後。

 「開門!」

 前所未有的恐懼籠罩著向諒。他緊攥著電擊棒,跌跌撞撞地往家的方向跑。經過他身邊的行人突然聞到了格外惑人的紅茶香氣,迷惑地回頭後,又一頭霧水地走開。

 金曦已經上班了,倒是沙發上打著盹的毛毯敏感地感覺到了不對,跑到他腳邊繞圈圈。

 「……阿毯……乖……會受傷的……」他努力撥開毛毯,四肢卻酸軟無力,身上的肌膚被情慾的火苗燙出深深淺淺的紅。

 「抑制劑……抑制劑……」他念叨著胡亂翻騰——上一次是金曦給自己打的抑制劑,也不知道收到哪裡去了。他翻箱倒櫃,也不管被失手碰掉的東西。

 找不到啊。找不到啊。

 他眼前逐漸模糊,連自己都搞不懂是因為被強行引起的發情期惹出的汗還是其他什麼東西,直到他癱軟著趴下,他才發現自己的喉嚨發出了一聲聲無助的哽咽。

 不甘心啊。真的好不甘心啊。

 自己恨極了向家,恨不得它垮掉,最後卻被倒打一耙,不得不把自己經營了那麼久的公司賣出去還債;以為自己誰都不欠,卻發現對家依舊窮追不捨;而沒了向家光環的自己,不過是大家爭著拿去褻玩的omega。

 自己算什麼呢。真的太虛無了。

 什麼都不是啊。

 他縮成一團嗚咽。

 「喵嗚,喵嗚,喵~」

 毛毯著急地在他腳邊走來走去,又不知道竄去了哪裡。

 又過了一會兒,毛毯又「喵嗚喵嗚」地跑了回來。看到向諒依舊緊緊縮成了一團,毛毯抖著尾巴撩了一下向諒的脖子,又趁機鑽向諒的臂彎。毛毯自己胖乎乎的,卻奇跡般地擠進了向諒的小小空間裡,用粉嫩嫩的鼻尖無比乖巧地蹭了蹭向諒的下巴,蹭得他發癢。

 「小混蛋滾開。」向諒嘴上這麼說著,忍著戰慄輕輕地把毛毯撥開。

 「喵嗚~」毛毯用粉嫩嫩的爪子點了點自己腳下的東西,卻發現向諒根本沒看向自己,一邊委屈地哼著一邊咬著向諒的袖子意圖吸引他的注意。

 「小混蛋你幹嘛!」

 「喵嗚~」漂亮的杏眼瞪著向諒,它又撥了撥腳下的東西,看到向諒終於注意到了,它才不疾不徐地趴到向諒的腰上踩奶。

 毛毯的大屁股挪開了之後,他終於看清了——那是一封寫著「向諒」的信。

 「向諒,我是金曦。

 「我實在不知道用什麼方式向你介紹自己,是『同一所高中的同級生』,還是其他什麼的。或許有那麼一天,聽完我這麼說,你點點頭,坐在桌子的對角線上——一張桌子最遠的距離,我夢到過的。這不是甘不甘心的問題……好吧,我承認我是蠻不甘心的,因為你擅自拖著我做共犯,而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抗。我現在都還記得你的那口煙,當時把我的眼淚都嗆出來了。

 「是你自己招惹的我,你自己卻不記得了。很多人說你是個一路順風順水的正人君子,可是我怎麼都想不通你為什麼會躲在廁所裡抽煙,更想不通你怎麼就能第一眼看到我,還沒說上三句話就親了上來。嗯,你是個任性的混蛋吧,不然怎麼會這樣做呢,反正我不接受你的任何反駁。

 「我現在喝得有點醉,也不知道自己寫了些什麼。但是我承認我比起你的確是沒那麼聰明的,因為我想了好久,久到我已經錯過了和你接觸的機會,我才想明白我是喜歡你的。

 「嗯。我喜歡你。如果有機會可以告訴你的話。我非常非常沒有勇氣地在角落裡看著你,喜歡你很久了。如果你可以回應一下下,哪怕一下下就好。當然,我希望你快樂,所以不回應也沒關係。

 「因為我無可救藥地喜歡向諒這個人。」

 金曦匆匆忙忙地趕回家,手裡緊緊抓著剛剛去藥房買的抑制劑。

 蕭明義走了沒多久,他就收到了向諒給自己發來的短信——「我發情了。找不到抑制劑。快回來。」

 向諒的發情期剛過了沒多久,不可能那麼快發情的。他掏出鑰匙打開門的手都在發抖。

 他太害怕了。害怕向諒是不是因為生病發情期不穩定,更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他不能趁人之危,不能由著好不容易從向諒那裡換來的信任就這樣泡湯,不能……

 打開了門,「向諒你……」金曦愣在了門口。

 他看到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堆在了客廳中央,裡面有他自己的被褥,有他的衣服,甚至還有他的書。向諒坐在最高處,彷彿掌控自己的一切的國王,他神情慵懶,唯有潮紅的面孔證實了他確實是在發情期。

 他再定眼一看,發現向諒身上穿著的是他煙灰色的襯衫。它鬆垮垮地搭在向諒的身體上,曖昧地鬆開了幾顆紐扣。毛毯蜷在向諒的腳邊懶懶地打盹,蓬鬆的毛襯得向諒的腳踝乾淨又細緻。

 向諒瞇著好看的丹鳳眼,從身後撈出一張紙念道,「因為我無可救藥地喜歡向諒這個人。」

 又撈出一張。

 「我終於學會抽煙了。可是怎麼抽都不是你餵給我的那一口的味道。」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問你,但是我希望你能過得好。」

 「我養了一隻貓。很會撒嬌。如果你不喜歡我,能不能喜歡一下貓呢。」

 「他們說你的信息素味道是紅茶。我買到了紅茶香的古龍水了。」

 「我會做飯了。貧民菜式。如果有機會和你一起吃一頓小龍蝦就好了。你不用太矜持,吃得滿嘴的油都沒關係。」

 「你不會有事的。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向諒你真的是個混蛋。可是我愛你。」

 向諒笑了,他坐在那裡點起一根煙,「啊,原來我是個混蛋啊。」

 而後把煙扔到金曦的身上,「你他媽也是混蛋!」

 「我記不起來,你就提醒我啊!你喜歡我,你就去找我啊!你想和我在一起,你就說啊!你這樣背地裡寫這些東西算什麼!羞辱我嗎!嘲笑我嗎!你說我混蛋,你金曦他媽也是混蛋!你出現過嗎!你讓我選擇過嗎!你他媽以為自己是什麼聖母瑪利亞嗎!」

 「你這叫喜歡嗎!一個人演戲自我高潮爽嗎!瞞著我爽嗎!你金曦愛得真無私啊,全社會都欠你一面錦旗你知道嗎!」

 「……我配不上你。」

 「你放屁!我他媽記不住你,我懷疑你,我亂花你的錢,我打斷你作息,連貓都比我好養!」向諒紅著眼衝著他吼,「我好個屁!」

 「……抑……抑制劑……」

 向諒聽到這三個字,彷彿置身冰窟——抑制劑,金曦現在想著的居然是抑制劑!

 「金曦,我今天才發現,你根本就是個膽小鬼,」向諒癱倒在一旁,笑著笑著就哭了,「他媽真的,我笑死了……」

 「你怎麼就不能問問我,找到這些信後,我是怎麼想的呢……」

 「你怎麼就那麼斷定,我不喜歡你呢……」

 「我也喜歡那個無可救藥地喜歡著我的你啊……」

 毛毯看到向諒歪倒在一邊,難過地「喵嗚」了兩聲。

 金曦感覺自己的腦袋裡經歷了一場颶風。明明應該是一場災難,卻在雨後為他帶來他從前根本不敢妄想的艷陽。

 把門帶上。他慢慢地走到向諒面前。

 「我是個beta。」

 「我永遠都沒辦法標記你。」

 「我只能把所有的,都給你,我以為這樣做我才配愛你。」

 「A,抑制劑。B,我。」

 「你說我沒有給過你選擇。是,我是膽小鬼。」

 「所以現在,我站在選項裡了。」

 「向諒,我愛你。」

 金曦看到他的國王帶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向他,緩緩坐起身,像是捧起皇冠一樣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臉。

 他彷彿回到了年少時他心動的那個瞬間。

 悶熱又燦爛的下午,那個不可一世的少年帶著耀眼的光芒,熱烈又大膽地吻住了他。

 —過渡—

 ……操,好亮。

 黎繼不耐煩地翻了下身,掙扎了半晌才費力地睜開眼。

 這都是啥啊。黑色的天花板光滑得能映出人影,夜店風濃重,偏偏正中還掛著某寶批發價400不到的吊燈。

 品味俗氣就算了,床墊睡起來還賊難受,腰疼死了,嗯。

 ……嗯?

 嗯嗯嗯嗯嗯嗯?

 黎繼睜大了自己的眼,才發現天花板裡倒映的那張圓形大床裡那個睡眼惺忪地扶著腰、衣服被剝得一乾二淨、滿身痕跡、眉梢眼角都帶著隱約的饜足的……是!自!己!

 「我操!哪個王八羔子?」黎繼猛地一起身,腰部的酸痛更加明顯了,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事態沒自己想的那麼簡單,「操!」

 活了二十八年、頂著黎家光環躲在兄長背後、做什麼都順風順水的黎繼在今天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

 他,一個優質單身alpha,Feat.未知人員,在喝斷片後被走後門了。

 昨晚某少東A提供的線索如下——

 「昨晚嗎?誒對,昨晚我們是去了pub喝酒了啊。然後你喝得差不多了,就說自己要去看看最近有沒有什麼好看的小朋友,然後你就沒回過包間了。你去找B吧。你昨天和他一起出去的。」

 某二世祖B:「是啊你和我一起出去了嘛,然後我路上遇到了一個還蠻不錯的小朋友,又軟又甜水又多……【被黎繼打斷】嗯,我就去和那個小朋友撩騷啊,你在旁邊簡直和百萬千瓦時燈泡沒啥兩樣……【被黎繼打斷】你就在旁邊喝酒啊,然後你突然之間就說見到了熟人,就去了另一邊……熟人啊……聽你說的好像是C來著,就你那個前女友啊。」

 某集團千金前女友C:【黎繼打了好多通電話並利用利益關係威逼利誘才順利接通】「黎繼你他媽有屁快放……哈?你昨天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沒點逼數嗎?你拖著我的手和我說復合,還說非我不娶?Excuse me?當年不是黎少爺您自己被我抓包約炮玩3P嗎?操你媽……你他媽斷片和我有啥關係?你斷屌我都要燒高香祝老天終於長眼了!老娘昨天高跟鞋沒敲瞎你的眼你就該偷笑吧傻逼!」

 昨日負責外場的服務生D:「黎先生您昨天的確是差點和一位女士發生了爭執……然後有個alpha男士替你道歉把你勸住了……那位alpha男士?我不是很面熟,應該不是我們的熟客……【電話那邊隱約傳來幾句對話】您等等,服務生E昨晚幫您叫的的士,我讓他和您說兩句?」

 負責叫的士的兼職服務生E:「黎……黎先生您好……我……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那位alpha先生和您差不多高吧……因為我扶不住您,然後他就幫忙扶住了您……他原本是想把你送到車裡就走了,然後你們兩個聊了兩句……那位先生就上車了……司機的電話我還有,我發給您吧……」

 計程車司機F:「啊,是的,昨天我接到了您和另一位先生的車。您們說了好幾句話,然後您就湊上去親了那位先生……啊我不是故意看到的因為我在確認後視鏡……然後你們

就……咳……那位先生的衣服都被扯亂了……然後您說隨便找個酒店停車就好,我在最近的酒店把你們放下車了。」

 酒店前台G小姐:「是的,昨天是您和另一位先生一起辦的入住。那位先生辦完入住之後,就扶著您進酒店了……您們定的是我們酒店的情人房大床,是您決定的。」

 ……黎繼心情複雜地看著酒店提供的錄像——自己在酒店大堂扒著正在辦理入住手續的男人的背,還時不時就把人家的頭掰過來親吻,只想提刀殺了自己。

 他!昨!晚!是!瘋!了!嗎!

 黎繼不想面對現實並且決定埋頭裝死。

 「那位先生叫什麼?您稍等一下,我幫您查詢……查到了。那位先生叫鄭麥,關耳鄭,小麥的麥。」

 「……你說他叫什麼!」黎繼忽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鄭,鄭麥。」前台小姐嚥了一下口水,有些驚惶地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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