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葉嘉穎急匆匆地跟著王副導演又來到鄭裕華的化妝間。這裡又是整間被葉承澤霸佔，也不只把鄭裕華擠到哪裡去了。

　　葉波尼還坐在葉承澤腿上呢，見到葉嘉穎立刻面無表情地朝她伸出兩隻小手。葉嘉穎見狀忙過去從葉承澤腿上一把抱起兒子，「波尼，剛才一直被一頂大帽子捂著，悶壞了吧。下回別人要給你戴大帽子，你就要告訴他你不喜歡黑乎乎的，你口袋裡有小口罩，可以代替帽子。」

　　葉承澤輕輕哼一聲。

　　王副導演在娛樂圈幹了不少年，已經混成了人精，深深明白就算心裡再好奇也不能沒眼色到當面圍觀大老闆隱私的道理，因此在葉嘉穎背後悄沒聲地後退兩步然後一個轉身利索離去，走時還不忘順手關嚴房門。

　　葉波尼大眼睛裡帶著點指責的意味，看著葉嘉穎，用陳述語氣告訴她，「小朋友都走了，波尼沒人接！」

　　葉嘉穎知道葉波尼這是覺得委屈了，非常心疼，抱著他坐下來輕聲細氣地解釋，「對不起啊，波尼，媽媽早上把手機放在外衣口袋裡，然後因為有很多事情要幹，覺得太熱就把衣服脫下來掛在休息室裡，所以沒有聽到老師打來的電話，下回媽媽一定注意，不會再把手機忘在衣服口袋裡了。」

　　「嗯，」葉波尼把頭靠在她肩膀上，小嫩臉蹭著葉嘉穎的下巴，「媽媽下次要接電話。」

　　葉嘉穎立刻保證，下次幼兒園老師再有什麼事給她打電話，她肯定立刻就接起來，一分鐘都不會耽誤。

　　「媽媽說錯了，口罩和帽子不是一個東西。」葉波尼想起剛才葉嘉穎教他的話，覺得他媽媽一定是把口罩和帽子的意義搞混淆了，就好心解釋給她聽，「口罩戴臉上，帽子戴頭上，口罩不能代替帽子！」

　　葉嘉穎乾笑，難得波尼肯說這麼長一句話卻還是為了『糾正』她口罩帽子不分的錯誤的。瞄一下葉承澤，發現他又把臉別開了。

　　外面有人敲敲門，「葉總，東西買回來了。」

　　葉承澤，「進來。」

　　葉承澤的司機阿勇和一個長褲筆挺，皮鞋錚亮的中年男人提了大包小包走進來，兩人一走近就有一股食物香氣撲鼻，等把大包小包裡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葉嘉穎發現全都是打包回來的食品。

　　品種十分豐富，有漢堡，薯條，冰淇淋，可樂，海鮮披薩，茄汁意大利麵，蔬菜沙拉，水果沙拉，還有幾個盒裡裝著中餐，葉嘉穎打眼一看，大概是些紅燒小排骨，木耳炒蛋之類的，應該是葉承澤讓人去給葉波尼買來的午餐。

　　葉承澤語氣有些生硬，「剛才把招待會上的東西拿了幾樣來，波尼都不吃，我就讓人開車出去買了點其它的，你自己來看吧，他能吃哪種。」

　　葉嘉穎估計是葉波尼的挑剔小吃貨屬性發作，搞得葉承澤無所適從，所以讓人買了許多種類回來讓他選。

　　和阿勇一起進來的中年人轉頭看了葉嘉穎一眼，本來心裡還一大堆疑惑：這小演員是誰啊？老闆什麼時候看上的？怎麼讓她抱著老闆抱了一早上的小孩，該不會是……？不可能啊！不過怎麼也不給下面打個招呼讓關照一下？等看清楚了不由一愣，「葉小姐！！」

　　葉嘉穎看著他，迅速轉動大腦，這人有四十出頭的樣子，微微謝頂，看穿著打扮和舉止動作（給老闆送外賣的行為忽略不計）像是個公司裡的中高層……這人是……林宇華！

　　總算想起來了！

　　連忙衝他扯扯嘴角，「林部長，你好。」

　　林宇華是天恆娛樂公司電視劇事業部的部長，雖然葉嘉穎以前常年以吃喝玩樂為主業，一年也難得去葉氏下面的幾家主要公司露個面，但企業裡一些老資格的人還是認得她的，林部長就是其中之一。

　　林部長的功力自然不能比王副導演差，震驚的神色只是在臉上一閃而過，雖然心裡疑問無數，但轉眼看葉承澤表情淡淡的，一副不想多說話的樣子，就朝葉嘉穎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葉總，你們先吃飯，下午還有個媒體參觀拍攝現場的活動，去露個臉就可以走了。」

　　說完和阿勇一起出去，外面還有個簡單的午間招待酒會。大老闆不知臨時從哪兒抱個小孩兒來，並且認為看小孩比酒會重要，事情臨時都交代給了林部長，他還得趕快出去和姜導一起接待來賓。

　　葉波尼的大眼睛從阿勇身上轉到桌上的吃的，再從桌上的吃的轉到阿勇身上，阿勇覺得他老成得有趣，臨走前悄悄朝他擠擠眼一笑。

　　葉波尼臉色紋絲不動，鎮靜地把眼神再轉回桌上，開始十分認真地一樣樣研究各種食品。

　　過了一會兒，葉承澤問他，「波尼想好吃什麼了嗎？」

　　葉波尼在深思熟慮一番後終於做出決定，伸出小手指指白米飯，「這個。」

　　葉承澤不苟言笑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縫，「你挑了半天就要一份米飯？！」

　　葉嘉穎好笑，拉過小排骨和木耳炒蛋，「他是太謹慎，怕其它的不好吃。所以不肯吃。」對葉波尼說道，「波尼，不能光吃白飯，營養不夠，這兩個菜就算不合口味也吃一點。」說話的時候特意側過臉不去看葉承澤，這樣語調就能自然點。

　　葉嘉穎願意對葉波尼全心全意竭盡所能地照顧但不想對他過於嬌慣，在有條件的時候肯定提供給葉波尼她自己能給做出的最符合葉波尼口味的營養飯菜，但在沒條件的時候也慢慢教他要懂得控制自己，不能不愛吃就寧願餓著，身體最重要，不愛吃也要努力吃一點。

　　葉波尼在吃方面確實很挑剔，但也不是不講道理，只要葉嘉穎好好和他講他就會聽，因此點點頭，乖乖開始自己用小勺子吃起來。只是那兩個菜明顯不愛吃，吃好幾口米飯才搭配吃一小口。

　　葉嘉穎知道他已經盡力了，就不苛責，隨他去，只覺得葉承澤真是細心，竟然還給準備了小勺子。

　　一轉頭卻見葉承澤在皺著眉頭敲胳膊，葉嘉穎現在還是看見葉承澤就渾身不自在，感覺一面對他自己就不由自主地就要立刻進入備戰狀態，隨之而來的態度自然不會好到哪兒去，但今天的事情絕對是多虧了葉承澤，只好硬著頭皮扯出點笑容來道謝，「今天的事情謝謝你啊！是我大意，忘記把手機帶在身邊。你，你胳膊怎麼了，是不是因為抱著波尼時間太長，胳膊麻了？」

　　葉承澤立刻放下手，「沒有！」

　　葉嘉穎很不好意思，葉波尼性格很敏感，輕易不讓外人抱，又在幼兒園一個人被留到最後，估計已經很緊張了，葉承澤應該是從幼兒園把葉波尼接出來後就一直抱在手裡，想讓身邊人幫忙抱一會兒也交不出去，這會兒胳膊肯定麻了。

　　正在絞盡腦汁想要再說兩句什麼表達謝意，葉承澤先說話了，「你應該請一個全天的保姆。」

　　葉嘉穎搖頭，「那太浪費，波尼天天上幼兒園，今天這樣畢竟是特殊情況，偶爾讓他練習一下面對突發情況也沒有壞處。」

　　葉承澤看她，「葉嘉穎，真沒想到你也會精打細算的時候。」

　　葉嘉穎的脾氣不受控制地上來，「那還不是拜你所賜！」

　　葉承澤淡淡回答，「願賭服輸，你既然和人爭就要做好兩手準備，不可能只許你贏別人輸。說實話，我還是留了餘地的，你剛發現財務出問題時怎麼不用自己名下的不動產做抵押去貸一筆款，只要有足夠的周轉資金注入，你購進大份額股權的那間公司也還是有希望繼續運作下去。」

　　葉嘉穎垂眼默想了一會兒那時的狀況，最後苦笑，「記不清了。」

　　她腦子裡能想起來的全是當時的種種焦急氣憤，還有就是拚命想孤注一擲，一把翻身的賭徒心態，以前的葉嘉穎還真是不適合做生意。

　　葉承澤搖搖頭，又好像漫不經心地問，「你真打算一直在這劇組裡這樣混下去？就當個小演員？你可想好，前陣子沒人認出你是你運氣好，過段時間很有可能會被認出來，今天的林部長我可以去打個招呼，讓他不要多說，但以後再有什麼情況我就管不了，你確定你丟得起這個人？」

　　葉嘉穎心想只要你別沒事就帶人來視察，這邊能認識我的人還真不容易找到。從前夠資格和她交往的人沒有一個會無聊到看偶像劇娛樂，或者來片場瞎晃悠看明星打發時間。

　　況且被認出來又怎麼樣，她現在堂堂正正，既沒偷又沒搶，努力工作，自己養活自己，這有什麼好丟人的。葉嘉穎破產的事兒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難道明明沒錢還要躲在家裡裝清高，挑三揀四，什麼工作都不肯幹就好有面子？

　　老實告訴葉承澤，「這有什麼好丟人的，我不怕。」說這話時思考了一會兒，不小心正面盯著葉承澤的時間長了點，心底那點攻擊情緒莫名冒頭，接著又懶洋洋說道，「而且我現在什麼都不是，要丟也是丟你的人，葉大老闆的妹妹在他手下的娛樂公司裡打小工，你說傳出去了是你面上下不來還是我面子上下不來？」抬眼笑笑，「說實話，我還挺樂見其成的！」

　　「葉嘉穎，你——！」葉承澤生氣，結果被拿著小勺子的葉波尼轉過小臉來用沉靜的大眼睛審視地看了兩眼後便偃旗息鼓，硬忍忍，把後半句話嚥了回去，改為拍拍葉波尼的頭，「波尼乖乖吃飯。」

　　葉嘉穎在心裡給兒子比劃個V

　　下午葉承澤又再當眾露了一下面就抱著葉波尼走人了，告訴葉嘉穎會在四點鐘讓阿勇把波尼送去給她家的鐘點工周梅。

　　葉嘉穎對這個周到安排無以為報，乾脆默不吭聲接受了事，安慰自己反正葉承澤掙了她那麼多錢呢！雖然生意場上，願賭服輸，但那些錢畢竟是進了他的口袋，偶爾出次力就出一次吧。

　　放下心來之後，就能夠微笑著聽顧姐回來大呼上當，早知今天能看見大老闆抱孩子工作的匪夷所思場面，那她說什麼也不能被接待組的拉了去，怎麼樣也要留下來看個熱鬧啊！

　　小楊拉著葉嘉穎得意，「我們可看到啦！哈哈，大老闆抱小孩都抱得氣勢十足。」

　　下午的媒體參觀拍攝現場，其實就是給新劇做個宣傳。

　　李昊然，鄭裕華，霍兆銘幾個主要演員都挑最光鮮的扮相登場，王副導演不知和姜導說了什麼，不一會兒就笑眯眯地過來把葉嘉穎從後面拉到前排，位置竟然就在女主鄭裕華側後，和男二號霍兆銘相對。

　　葉嘉穎看看臉色立刻變得十分玄妙的，被她擠到後面的女配一，二，三號，還有連忙轉過頭來看怎麼回事的鄭裕華，提出疑問，「王副導，把我的位置放在這兒不太合適吧？」

　　王副導演也不得罪這個人，只說，「姜導專門說要把你往前放放的，小葉形象好，上相，而且前一部裡你的戲份雖然不多，但是和霍兆銘那幾段對手戲很受歡迎！」 呵呵笑著轉向那幾人，「這個也好理解，觀眾都愛看比較誇張的感情戲，然後對弱者打抱不平，小葉在上一部裡追求霍兆銘追得那麼辛苦，別的不說，同情分也能掙到不少！呵呵呵。」

　　既然是導演專門安排的，那別人自然也不能多說什麼，大家都是幹演戲這行的，心裡生氣面上笑得燦爛，誰也沒露出不高興來，演女配一的演員蘇友珊還抽空和顏悅色地悄悄和葉嘉穎聊了句話。

　　蘇友珊和霍兆銘差不多，科班出身，自身條件不錯，演技也可以，雖然一直不知差著點什麼，總是在演配角，但也小有名氣，端著點架子，以前很少和葉嘉穎說話，這麼和顏悅色的是第一次。

　　葉嘉穎伸手不打笑臉人，打起精神來應對，正低聲說著網上有人要求導演關鍵時刻不要剪輯太血腥，要有些激情鏡頭才更好看時，就聽見有人大聲招呼換場地，要大家換到室內去，葉嘉穎轉身，一邊和忽然聊性大發的蘇友珊說話，一邊跟著一起走，忽然腳下猛地一絆，不由自主地就往前摔去，心裡電光火石地閃過念頭：糟糕，當著這麼多媒體記者的面摔一跤，那洋相可出大了！耳邊響起『呀！』『啊！』兩聲驚呼，彷彿是蘇友珊和鄭裕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