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欒炎大大日後回想，我當時為什麼會這樣做呢？大概是聖母情節吧，你不敢要的，我偏偏要奉到你面前。

　　無數閃光燈，每年他與元嘉一起面對的場景，身邊的人變成了小薇。

　　她身上的裙子與他的西裝也演繹了情侶的感覺，她因為害怕而雙腿發顫，她走得很快，生怕跟欒炎牽扯上一丁點關係，可卻被這個男人拽回身邊，他說：「笑，笑得好看一點。」

　　白小薇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她可以聽見大家在議論紛紛：「這是誰？」

　　欒炎不解釋，手臂彎曲，將白小薇的手放進去，很明顯，今晚，她是他的女伴。

　　紅毯終端的兩個主持人機智非常，說：「讓我們歡迎璀璨代表和男星欒炎。」

　　哦，大家懂了，那個穿墨綠裙子擁有海藻般長髮的女孩是璀璨的代表，是儲備藝人嗎？還真挺好看的。

　　燈籠們從不隨意評論其他藝人，這是他們家大大頭一回帶出來的女人，燈籠們雖然好奇，卻也沉著。

　　欒炎大神眉眼都帶著笑，因為感覺到身邊小薇雙腿無力的幾乎把自己都掛在了他身上。

　　「喏，年終福利。」他嘴不動，說的話只有小薇聽得見。

　　小薇哭笑不得，「謝謝大大。」

　　欒炎沒有接受採訪直接進去了，短短幾秒的紅毯，燈籠們翹首以盼，滿意而歸。

　　直到坐進座位，白小薇才敢鬆下一口氣，眼前還是一片恍惚，閃光燈太亮了，照的她不舒服。

　　欒炎解開了上衣的扣子，笑一臉菜色的白小薇：「不會是要哭了吧？」

　　小薇的手心微濕，還在發抖，體驗過後才覺藝人這行當真特麼不是人幹的。

　　你的一言一行，甚至是臉上的一顆青春痘都被無限放大。

　　她的男神，這麼些年一直克制謹慎，沒有出過一條醜聞，他到底有多努力，她現在才真正知道。

　　心裡難受，心疼的想哭。

　　她在黑漆漆的台下握住他的手，緊緊的捏了捏。

　　欒炎不解的看她，他沒有讀心術，他不知道，這個女孩想說的是：你值得這麼多人為你瘋狂！

　　***

　　開始拍賣，自己畫的畫，演唱會穿過的衣服，簽名的海報，只要是明星用過的，就身價百倍。

　　小薇沒聽說欒炎從家裡拿了什麼出來，正要問，就聽他揶揄：「把你賣出去。」

　　知道他心情不錯，小薇就賣乖，拉著他求他：「不要啊不要啊，主人我吃得少做得多，別賣我啊。」

　　欒炎果然笑起來，旁邊有人看過來，白小薇立馬將自己藏在他身後。

　　欒炎說：「我們今天就是來露露臉，不花錢。」

　　白小薇：「……大大你也太摳了。」

　　欒炎一臉我驕傲我自豪的表情：「老子的錢很好賺嗎？真煩，每年都給老子發邀請函，討厭！」

　　白小薇：「這些錢是捐給心臟病兒童的。」

　　欒炎：「這世上這麼多生病的孩子，哪裡救的完？」

　　他這樣殘忍的問她，她雖然也知道這個事實，卻從沒有面對過這個問題，每次看見街頭有捐款箱，她都會放錢進去，數額不多，卻是一點心意。

　　「你別這麼說，還是有希望的。」小薇這是頭一次，對她家大大有了些不滿。

　　她不喜歡他說這樣的話，那麼洩氣，那麼不放在心上。那都是一條條生命，他們也不願意生病，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很堅強的活著，雖然痛苦，卻勇敢。

　　白小薇突然不說話了，手指也鬆開，規矩的放在自己裙子上，欒炎看了看她的側顏，並不多說什麼。

　　後來，欒炎代替元嘉上台拍賣物品，元嘉送來的是自己親手做的馬克杯，工藝很純熟，就像外面買的一樣。

　　有一個大老闆買走了，笑說自己的女兒是元嘉的粉絲。

　　欒炎皮笑肉不笑，心情沒有剛才那麼好了。

　　一場慈善晚會，人們香衣鬢影，說笑著投出錢財，美其名曰為了孩子，還說這一年基金會救助了多少多少孩童，他們拍下孩子們的笑臉，孩子們純潔的感謝，在今天這樣的場合播放。

　　在場很多人都紅了眼眶，女藝人們感情豐富的擦著眼淚，可放眼望去，他們身上隨便一條皮帶一個戒指一個包，就能救多少孩子？

　　一群人聚在這裡裝模作樣，孩子們單純的感激，大人們演戲般的眼淚，如無聲的電影，讓白小薇覺得不舒服。

　　欒炎剛才的話如一柄刀，劃破了這些假象，他不喜歡這些，冷眼旁觀，他說的直白，他說的沒錯，可他的心好冷，冷得白小薇無法再對他笑。

　　***

　　她再也不想看下去，藉口去了洗手間，在洗手間裡把臉上的妝全部洗掉，可惜沒有專業卸妝用品，白小薇的眼眶變得黑漆漆的，滑稽可笑。

　　她想從後門溜走，卻在女洗手間門口碰見欒炎。

　　他專門在等她的，見她出來了，目光劃過她的臉，說：「走了，回家。」

　　不管怎樣，她還是他的小助理。

　　小薇低著頭跟著他走，老何已經把車停在後門，車上氣氛從未有過的怪異，饒是老實如老何，也忍不住頻頻往後視鏡裡看。

　　小薇和大神一人坐一邊，誰都不說話，明明來的時候歡聲笑語，離開時卻變成這樣。

　　這並不是一份好的年終獎勵。

　　到家後，小薇也不像以前那樣給大神放洗澡水伺候他敷臉拍水，直徑回了自己房間，關上門的剎那，聽見欒炎說：「白小薇。」

　　她關門的手頓了頓，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對待自己的僱主，卻忍不住，裝不出。

　　欒炎說：「要不要跳舞？」

　　他走過去牽起她的手，雖然知道她在生氣什麼，卻一個字也不提，神情太過篤定。

　　白小薇避開他，卻又被他捉住，他說：「走吧，別鬧。」

　　穿著禮服的兩人來到泳池邊，白小薇住在這裡這麼久從未見欒炎使用過這個泳池，但這裡的水卻每天都換，冬天甚至引了山上的溫泉。

　　小薇不會跳舞，僵硬的站著他面前，他輕輕哼著歌，身子搖曳如柳條。

　　後來，他乾脆脫掉了鞋子，赤著腳教她：「左右左，跟著節奏。」

　　「……」

　　「白小薇你怎麼這麼笨啊？」

　　「……」

　　「啞巴了？」

　　「……沒有。」

　　「喲~還知道吭聲呢！」

　　「……不跳了行不行。」

　　「不行。」

　　「……」

　　泳池裡的水泛出粼粼的波光，小薇走神踩到了欒炎的腳，頓時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都停了下來，她感覺到他俯身欺近，他身上有不屬於他的香水味道，仔細想想，哦，今天出來時，阿力在她身上噴了這種香水。

　　白小薇抿著唇，像個倔強的小孩，沒注意到他眼中頑童般的閃光。

　　***

　　他忽然發力，攬著她的腰往後倒，從白小薇的角度看，就是她撲進他懷中，撲進泳池裡。

　　「撲通！」

　　濺起水花。

　　小薇不會游泳，嗆了好大一口水，耳朵鼻子都痠疼不已，兩手卻不敢鬆開那溫暖的身體。

　　她的後腰被大力的攬住，她聽見他的心跳，她的頭髮全濕了，纏繞在他的手臂上。

　　欒炎忽然潛下去，鉗住她的腰帶至邊沿，白小薇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貼在泳池邊，頓時有了安全感，小手伸下去拉他，腳丫子撲騰著掙紮著往上冒頭。

　　他的口鼻吐出細細的小泡，順勢被她牽住手，拉上水面。

　　「你沒事吧？」她第一句是在關心他。

　　他怎麼可能有事，他小時候溺過水，後來就學會了游泳。

　　他原本樹立的髮型此刻軟塌塌的遮在眼皮上，小薇的關心太過熱烈，他忽然靠近她的身體，兩人貼在一塊，他一手撐著泳池壁一手箍住她的腰，她墨綠的裙襬在下水的剎那曾經浮起，露出兩條細長潔白的腿，還有一條白色的小內。

　　很女生的那種款式，像主人般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我沒事。」他近在咫尺，說話時的鼻息擾亂了白小薇的心智。

　　她現在沒工夫生氣了，在擔心他會不會感冒，他感冒時心情總是很差。

　　小薇往後縮腦袋，但無奈後腦就貼著池壁，沒有任何空間再躲，欒炎眉眼都是笑，越靠越近，兩人的鼻尖碰在一起。

　　「我……我我我……」

　　大神由此斷定，白小薇一定沒有接過吻。

　　這是個笨姑娘，她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閉上眼而不是慌亂的我我我。

　　太過可愛的反應讓人會情不自禁的想逗弄她，欒炎忽然兩手用力，將她帶離池壁，游到泳池中央，小薇只能抱著他不撒手，任憑他將她的兩條腿盤在他的腰上。

　　「我們，我們上岸吧。」她求著。

　　「不要。」他傲嬌，抱著她做出不游上一千米不罷休的架勢。

　　***

　　小薇還想說話，卻在下一秒被他盯住，牢牢鎖住了眼睛，他幾乎是貼在她的嘴邊說話，白小薇發誓，她與男神大大的嘴唇只有一根頭髮絲的距離！

　　這也是世上最遠的距離了吧……小薇想。

　　欒炎的嘴唇曾是白小薇抱著海報會在半夜偷偷親一口就樂半天的神的嘴唇，此刻這神物對她說：「我救了你一命，要記得感恩。」

　　唔……所以，是你把我拖下水了再把我這只旱鴨子各種捉弄然後讓我要感恩對麼？

　　白小薇雖然喝了很多泳池裡的水，腦子卻沒進水。

　　她哀怨看著欒炎，敢怒不敢言。

　　欒炎被逗笑，一臉我是無賴你來打我啊的模樣，把旱鴨子白小薇帶上岸。

　　小薇如灰姑娘，十二點一過，南瓜馬車就不見了。

　　她沒有了水晶鞋，身上的裙子也濕透，冷颼颼地回到房間後差點尖叫，剛剛的近在咫尺能不能倒帶？姑娘我滿臉花掉的眼線和睫毛要拿什麼拯救？

　　原本還有小旖旎的白小薇徹底放棄了那點粉紅泡泡，她家挑剔大神看見這副模樣的她，是絕對不會有胃口的！

　　他就是逗逗她，她知道。

　　拋開了思想負擔，她繼續做欒炎的小助理。第二天起來各種朝氣蓬勃神采奕奕，還是那個圍著她家大神團團轉的小助理。

　　誰都沒提這一晚她的小脾氣和他的小捉弄。

　　很快便迎來了春節。

　　璀璨辦尾牙，欒炎今年接了三部戲幾個大廣告，顏總賺的鍋滿盆滿，尾牙宴定在五星級酒店，吃的全是海鮮。

　　白小薇和小雨姐姐坐在員工席位裡最好的那一桌，她是雞犬得道了，不時有人過來敬酒，說話恭敬禮貌，一口一個「薇薇姐」。

　　白小薇其實想說，她也沒進公司多久啊，能不能不喊姐啊，她哪有那麼老。

　　但據說，薇薇姐是歷史上能留在大神身邊最久的女人，大家難免都想學學手段和技巧。。

　　……這話怎麼聽起來辣麼滴不舒服啊？白小薇扶額。

　　晚飯過後就是猜謎抽獎什麼的，策劃組今年砸了血本，頭等獎是一台紅外智能電動泡腳盆。

　　***

　　白小薇有點激動啊，這東西拿回家孝敬白媽正正好！她前幾天還說跳舞腿酸呢！

　　當然，好東西大家都想要，偏偏玩得是猜謎語，白小薇童鞋說冷笑話一流可猜謎是二流，但無奈身邊好友一流啊，電話打開撥了田甜的號碼，完全沒有時間差，主持人一唸完題目白小薇就第一個舉手。

　　跟顏青坐在包間裡的欒炎正好出來，就看見他家小助理在那裡給他丟人現眼……

　　他一個電話打過去要提點兩句，卻聽那個萬年女聲機械版的sorry。

　　於是，只有熱火朝天中的白小薇沒有察覺到現場氣氛有些詭異的變得安靜，她在這份安靜中大喊：「我知道！是兔子！」

　　「我看你才是個沒腦子的兔子！」欒炎大大腹誹，長指點了點小薇肩膀。

　　白小薇絕對想不到現在這個時間她家大大有功夫來管教她的沒臉沒皮，她還特自信的拍掉手指說：「哎等等再喝啊，薇薇姐現在要搞那個大的！」

　　「搞哪個大的？」欒炎大大輕輕啟口。

　　「……」薇薇姐不敢轉頭，發訊號讓小雨救她。

　　小雨姐姐特別夠意思，端著個酒杯跑隔壁桌去了。

　　這樣一來，薇薇姐身邊的位置空了，形勢非常不利。

　　欒炎順勢坐下，草草掃過呆若木雞的眾人，小雨特別機靈，幾下就把看熱鬧的人拉回去唱歌跳舞了。

　　白小薇還保持著剛剛要猜題的姿勢，手機裡是田甜在咆哮：「老娘一分鐘千千萬上下你居然讓老娘給你猜謎語？小薇薇你要是不贏就沒天理啦！啊對了，下次請老娘吃飯！」

　　欒炎眼睛看著桌上的水果盤，桌子底下卻出無影腳輕輕踹了一下，白小薇往一旁倒，也不敢演得太過，狗腿爬回來給她家大大拿了片西瓜。

　　「不吃。」欒炎大大說。

　　那片西瓜順手進了小薇自己嘴裡，汁水豐富的比劃著：「喏，那個頭等獎啊特別貴，我……」

　　「走了。」欒炎大大說。

　　「呃……」小薇又哀怨了，人家話還木有說完啊大大！

　　***

　　上車後正好接到白媽電話，白媽雖說平時不怎麼管白小薇，放她獨立堅強，可明天就過年了，到底還是不放心，打過來重複詢問：「明天回家嗎？明天幾點回家啊？」

　　白小薇偷偷看欒炎，欒炎似乎聽見了，跟她說：「明天你跟我出差一趟。」

　　電話裡白媽也聽見了。

　　白媽抱怨啊：「微微你們老闆怎麼不讓人回家過年啊？他自己不用回家過年嗎？」

　　白小薇心驚膽顫，欒炎大大全都聽見惹！

　　「哦媽我晚點打給你哈，就先這樣88！」

　　大神過年不回家，帶著小薇飛到了另外一個城市。

　　小薇猜不到他去那裡做什麼，他說去看望他在那裡的孩子。

　　小薇低頭翻行程表，這幾天沒有工作安排，所以這是私人行程？

　　他們此行非常低調，欒炎穿著爛大街的運動品牌，愣是沒人認出來他是誰，因為天冷，白小薇也把自己裹成了一顆球，跟在她家大大後面坐上計程車。

　　車子在一片舊居民區停下，司機說裡面的巷子不好倒車，問能不能就送到這裡。

　　欒炎沒說話，讓小薇付錢。

　　他腳上穿著跟衣服成套的爛大街運動品牌運動鞋，肩上背一個碩大的登山包，個子高高的走在甚至飄著黃沙的窄巷裡，有人從對向過來他必須得側身讓路，腳步卻未停，節奏有些歡快。

　　白小薇跟在他後面小跑，上氣不接下氣時終於見他停下了。

　　他推開一扇門，面前是一個小院，絕對不是元嘉那高大上烤肉店的風格，而是質樸的，還未進門就讓人感覺到了質樸。

　　小院裡有自家養的雞鴨和看門狗，只不過今天不知為了什麼，小動物們全被主人拘在籠子裡。

　　一見生人來，雞鴨暴躁了點，但旁邊的看門狗卻歡喜，汪汪叫著，不停甩動它的尾巴。

　　***

　　家裡似乎沒人，欒炎說：「進來吧。」

　　他好像就是主人般，指著院子裡的柴火說：「你今天有口福了，用柴火做的大鍋飯最好吃。」

　　白小薇手裡提著幾個小紙箱，裡面是筆記本電腦，最普通的牌子，不惹眼又耐用。

　　這時，有人匆匆趕來的腳步聲在巷子裡響起，一個臉上佈滿風霜的漢子手裡拎著兩捆新鮮的青菜進來，張口就道：「聽見小黃叫我就知道你來了，來來，快進屋坐，今年咋來得這樣早！」

　　漢子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了很多，笑起來眼角都是紋路，似乎是頭一回見欒炎帶姑娘來，特別忐忑的搓著手說：「哎呀，咱們家破舊，小姑娘你別嫌棄。」

　　欒炎進屋放下肩上的包轉頭說：「劉哥你別擔心，這姑娘是個吃苦耐勞的好苗苗。」

　　白小薇被大神誇了，忙說：「劉哥你好，我叫白小薇，你叫我小薇就好。」

　　劉哥特別感慨：「城裡的娃娃就是水靈。」

　　欒炎翻譯：「他說你漂亮。」

　　白小薇特別幸福的笑了，環視打量周圍。

　　劉哥過去跟欒炎說話，手裡遞過一支自家卷的煙條，蹲在門口石板上抽。白小薇從未見過的，欒炎也蹲在那裡，跟劉哥兩人呼呼吸著煙。

　　原來他會抽菸。

　　劉哥說：「知道你喜歡吃新鮮的，我看時間還早就去跟你弄了點，這是隔壁大棚裡的青菜，沒農藥，放心。」

　　欒炎彈了彈菸灰，讓白小薇去把小黃放出來撒歡。

　　「哎不行，衝撞了！」劉哥攔著。

　　小黃淚汪汪的看著主人，嗚嗚嗚。

　　但劉哥怎麼都不肯，他待欒炎的態度很有意思，親近，卻又謹慎。

　　小薇也挨著欒炎蹲下，煙味並不好聞，還有些嗆人，幸好他抽完這一支就沒再要。

　　院子裡的平房不大，卻亮敞，整個院子裡沒有任何台階，也沒有門檻，都是平路，白小薇進屋去倒水喝，看見床邊有一副枴杖。

　　***

　　端水出來時院子裡已經站著一個少年，青澀，靦腆，卻開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兩條袖管是空的，掖在褲頭裡，就那樣傻愣愣的站在院中中央，呢喃著：「哥你咋這樣早來？」

　　欒炎從地上站起來，走過去抱了抱沒有雙手的少年，語氣真如一個大哥哥那般，問他：「去哪瘋了？我來都敢跑。」

　　少年有些著急，解釋：「我去村口王奶奶家訂了點你愛吃的糯米團，上次你來沒吃夠，這次你多帶點回去，咱這裡也就這點好吃的。」

　　欒炎笑起來很好看，少年的臉盤也好看，太陽漸漸出來了，小黃狂吠兩聲，引得雞鴨也一起鳴叫。

　　少年看見了小薇，頓時紅了臉。

　　「叫她小薇姐就行，比你大幾歲。」

　　「……小薇姐。」少年露出笑容，白小薇頭一回接觸殘疾人士，儘量不往他身上看，問他：「糯米團什麼味的？有我的份嗎？」

　　少年聽聞抬腿就要往外走，嘴裡說著：「有的有的你等著我去給王奶奶說一聲。」

　　白小薇跳起來：「帶我一起去吧，我去看看！」

　　少年細瘦的身影一頓，轉過來說：「好啊，我帶你去。」

　　正出門，就看見不遠處一撥人往這裡走來，少少小小，年紀大的領著年紀小的，身上都穿著新衣服，打扮的很精神，走在前頭的那個少女還叮囑：「待會兒見到大哥哥不許吵鬧，乖一點知道嗎？」

　　其他孩子乖巧點頭，見著了小薇身邊的少年，歡喜的叫喚：「敏敏哥哥！」

　　「敏敏？」小薇仰頭看他。

　　少年靦腆：「我叫劉敏，馬上要念大學了小薇姐。」

　　害羞，卻又想與親密的人分享好消息的模樣，是年少時獨有的青澀。

　　***

　　有個小傢伙撲過來靠在敏敏的腿，糯糯說：「敏哥，園長今天開送我們來的，大哥哥還沒來吧？我帶了糖要送給他。」

　　小薇蹲下來看這丫頭的臉，問：「我抱抱你好不好？你真好看！」

　　小女娃害羞的躲了躲，敏敏說：「這個叫小薇姐姐。」

　　小薇正要張手抱，卻被人搶了先。

　　欒炎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呼啦一下將女娃娃拋高高又接住，女娃娃的袖管也空空的，黏著她的大哥哥說：「哥哥你來啦？我給你帶了糖，可好吃了你吃嗎？」

　　欒炎說：「當然吃啊。」

　　女娃娃說：「在我口袋裡，你自己拿，都給你。」

　　欒炎就從她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把五顏六色的糖果，示意白小薇。

　　白小薇立馬上去剝了一個放進他嘴裡，他抱著女娃娃說：「嗯，真甜，真好吃，月兒好乖。」

　　叫月兒的女娃娃悄悄在他耳邊說：「哥哥，月兒想你了。」

　　「那快親一個。」欒炎說著側過臉。

　　月兒嬌滴滴的親了親，開心的看著欒炎身後。

　　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有一隻手，和另外一個大一些的孩子一人一邊推著一架輪椅，輪椅上坐著褲管空蕩蕩的孩子。

　　欒炎朝他們走去，先是逗了逗因為路人詫異的目光而不怎麼開心的輪椅小男孩，跟大家一一抱了抱，然後看向少女，揶揄：「喲，怎麼就考了同一所大學呢？青青你跟哥哥我說說，現在這是怎麼個情況啊？」

　　少女刷的一下紅了臉，低著頭看腳尖。

　　小薇仰頭，看見身邊敏敏的臉紅到了脖子根。

　　***

　　一夥人乾脆一起去王奶奶家，路上唧唧咋咋你說我說的，白小薇一直看著欒炎抱著孩子的背影，他沒有一丁點不耐煩，孩子們的每一個問題他都會很耐心的解答。

　　比如：

　　「大哥哥你好像又帥了，我從沒見過你這麼好看的人，你是世界上最帥的嗎？」

　　「是的，必須的。」

　　比如：

　　「大哥哥你腳上的鞋子真好看，我以後裝了假肢也能穿鞋子嗎？」

　　「當然，我給你買一雙一模一樣的。」

　　比如：

　　「大哥哥我學會怎麼吃飯了，待會兒我表演給你看！」

　　「這麼厲害？那我要好好看一看。」

　　少女青青著急了，讓欒炎臂彎裡的小姑娘下來自己走，小姑娘明顯不願意，欒炎說：「沒事，不累。」

　　他懷中的月兒突然指著後面的小薇問：「哥哥，那個姐姐是你女朋友嗎？」

　　小薇大囧，欒炎回頭看她，笑說：「月兒上次不是說要做我女朋友，變心了嗎？」

　　小小的月兒，非常認真的告訴他：「我後來想了想，哥哥那麼好看的人，應該跟有手有腳的正常人在一起談戀愛，結婚，生一對健康的寶寶，我……唔……還是不了吧……」

　　白小薇低下頭，眼底酸酸的。

　　月兒不過五歲大小，卻什麼都懂得。

　　欒炎有好一陣沒說話，半晌後到了王奶奶家，他轉身對所有的孩子說：「以後少看點電視劇，什麼亂七八糟的？」

　　挑著眉一臉山霸王的樣子。

　　白小薇想笑又想哭，他就是職業演電視劇的啊！

　　小崽子們嘟著嘴，輪椅上的小男孩突然說：「我的女神是喬喬！」

　　欒炎笑著搖頭，「有代溝了啊！」

　　王奶奶拿了一個簸箕出來，裡面是熱騰騰白糯糯的糰子，趁熱一口咬下去，中間藏著紅豆沙，不會太甜，一口氣可以吃好多個。

　　***

　　小朋友們都看著這個城裡來的姐姐吃的不亦樂乎又被燙的哇哇叫，偷偷的笑起來。

　　欒炎指著白小薇做反面教材：「淑女千萬不要像她一樣，記住了嗎？」

　　「記-住-了！」

　　白小薇：「……」

　　一群人又浩浩蕩蕩的回到小院，白小薇這時知道了這裡為什麼沒有台階和門檻。

　　小男孩的輪椅被推進房間裡，敏敏拿過床頭的那副枴杖遞給其中一個小男孩說：「我爸新給你做的，你別整天呆在屋子裡不起身，會得褥瘡的知道不？沒事，別在意其他人怎麼看你，以後你跟哥哥一樣，好好學習考上大學，還有什麼過不去的？」

　　敏敏不過是個二十不到的孩子，卻如此懂得開導與他一樣有著殘缺的弟弟。

　　欒炎女人緣更好一些，身上爬著各種小丫頭，他遙指敏敏：「真有大哥哥的范！是想比過我嗎？」

　　敏敏搖搖頭，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

　　小男孩聽進去了，他有完好的雙手，只是一場車禍失去了一條腿，他整日沉默不語，卻在今天露出一絲笑意，還沒長開的小手拂過那副枴杖，對劉哥說：「謝謝叔叔。」

　　劉叔擺擺手示意不客氣，抽完最後一口煙起來給大家做飯，小薇看見青青主動的跟去了廚房，隱約聽見她說：「叔，我來吧。」

　　然後，敏敏也跟了進去，欒炎壞笑：「劉哥你快出來，人家小兩口要說悄悄話啦！」

　　青青紅著臉退出來，忿忿看著欒炎，扭捏的坐在床邊，敏敏從門口探了個頭喚她：「青青，來幫我剝蒜。」

　　連白小薇都望天了，兩個智商不低的大學生，加起來總共只有一隻手，怎麼撥蒜子啊？能不能找個精明一點的藉口去約會啊親！

　　想著想著就笑起來，正巧與欒炎對上眼，這男人卻突然變臉，唬她：「笑什麼笑，待會兒不給你吃雞腿！」

　　白小薇只能撲過去跟小娃娃們搶地盤，抱著大神大腿哭喊：「別啊大大，大大你別這樣對我！」

　　孩子們都笑起來，熟悉以後也對小薇很好，之前那個坐輪椅的小男孩還把口袋裡的糖分給了小薇。

　　***

　　小薇咬著糖塊看向欒炎，他今天不是什麼大神，但卻比往日的任何一個時候都要讓她移不開眼。

　　她才真正知道為什麼那天的慈善晚會上，欒炎會那般的輕蔑不屑。

　　華服，珠寶，名牌，藝人的光環，這些東西構成了那金光璀璨的慈善二字，可真正的慈善，卻是欒炎做到的這樣，每年的花銷計畫裡，將兩個戲的全部收入用來資助這些殘疾的孩子，每年他都會抽時間過來看他們，穿隨處可見的仿製品牌，換下真正名貴的手錶和衣裳，把自己打扮成大哥哥的模樣，雖然毒舌卻隱隱的語重心長，這樣的陪伴，從敏敏初中開始到現在，沒有一年間斷過。

　　他越賺越多，幫助到的孩子也越來越多，有的是天生殘缺被父母遺棄在孤兒院門口，有的是後天事故造成，他通過劉哥的反饋，幫助真正要幫助的人，那些孩子愛他，卻從敏敏那裡和電視裡知道了他的職業，孩子們懂事，逢年過節不寫信不送禮物，而是靜靜的等待，等哥哥來看他們。

　　然後，他們會拿出攢了整整一年的書信和糖果，送給大明星哥哥。

　　還有小姑娘會做筆記，看電視機的心得筆記，上面百分之九十都用的拼音，寫明大哥哥在某某劇第幾集的地方跟女主角接吻了，跟女主角擁抱了，跟女主角睡覺了。

　　欒炎哭笑不得，哄著孩子們：「都是假的，用替身的！」

　　到了吃飯的時候，白小薇才真真咋舌。

　　劉哥家的床和桌子都物盡其用——用腳吃飯的孩子上-床去，用手吃飯的孩子坐桌子。

　　月兒特別驕傲：「哥哥你快看，我拿的多穩啊！「

　　欒炎拍拍小腦袋：「真厲害！我們月兒長大了！「

　　欒炎拿大碗裝了飯菜坐在床沿，自家養的雞鴨和純天然青菜，用柴火一燒，吃起來就是舒服！期間，最小的月兒努力地將勺子裡的一塊雞肉抬起來，要餵給欒炎吃。

　　她的腿短短的，肥肥的大腳趾縫裡夾著一把湯勺，她說：「大哥哥，吃肉肉。」

　　在白小薇震驚的目光中，欒炎彎下腰湊近月兒的腳，張口吃掉孩子遞過來的飯菜。

　　最普通的小院，平房，透光的玻璃，乾淨的床，孩子白嫩的腳丫，泛著油光的噴香雞肉。

　　白小薇無法用語言言說她的震撼，那是她的男神，她的欒炎大大。

　　他此刻脫離了大神的光圈，真實普通，卻高尚得令人感動。

　　***

　　月兒很大方，也要給小薇吃肉肉，欒炎想攔，他自己不介意不代表別人都不介意，即使那是他心中認為是個好姑娘的白小薇。

　　但白小薇比他動作快，他還沒攔下，她就學著樣子彎腰湊過去，就著湯勺咬住上面的雞肉。

　　「哇，真好吃！「她誇讚。

　　「因為是月兒給的所以更好吃！「

　　月兒笑彎了眼，悄悄撞了撞身邊另外一個女孩，說：「你看吧，姐姐不會嫌棄的。「

　　童言童語，讓小薇差點哭出來。

　　她強撐著問：「誰還要給我吃肉肉啊？誰給我吃肉肉我就喜歡誰~「

　　孩子們放下了心頭的擔憂，爭先恐後的舉著腳丫子要餵小薇，小薇朝受冷落的欒炎大大挑挑眉，看，我多受歡迎啊！

　　欒炎沒有去爭搶，而是看著她低頭，真誠品嚐孩子們腳上的食物。

　　用手吃飯的孩子見這邊熱鬧也急了，也想餵哥哥和姐姐，一頓午飯歡樂而溫馨，劉哥蹲在門口抽菸，眼角滑下淚水。

　　吃完飯就到了分禮物的快樂時光，孩子們都安靜又期待的排排坐好，很熟稔的看著哥哥帶來的那個大包。

　　欒炎像變魔法似的從裡面拿出很多很多的精裝版童話書，還有小姑娘喜歡的髮卡，小男孩喜歡的汽車模型，學習用的紙筆橡皮擦卷筆刀尺子圓規，還特意給輪椅上喜歡喬喬的小男孩帶了一整套喬喬的簽名照片海報和影集。

　　那些都是他親手準備的，白小薇一點都不知知情。

　　最後，他將白小薇拎過來的筆記本電腦遞給青青和敏敏，裡面殺毒軟件都裝好了，隨時可以用，還有配套的網卡、電腦包什麼的。

　　兩個孩子不肯要，說以後自己勤工儉學買。

　　可，這樣的孩子怎麼勤工儉學呢？

　　但似乎欒炎不在意這個問題，他說：「先用我的，以後自己賺錢了再說以後。「

　　他說的篤定，讓兩個馬上要上大學的少年無比憧憬自己的未來，賺錢，養家，報答哥哥。

　　***

　　他還跟孩子們說：「以後哪個考上大學了，哥哥也送電腦。「

　　小孩子們垂涎地看著敏敏手裡的電腦，那是最好的玩具了，孩子們的眼神閃亮，滿是期望。

　　因為帶著小薇，欒炎當晚住在每晚五十的縣城接待所裡，房間不是很乾淨，小薇怕他睡不好，一過去就拖地擦桌搞衛生，欒炎洗完澡出來說：「歇歇吧，沒事，都習慣了。「

　　小薇愣了愣，從敏敏初中到大學，他習慣了每一年。

　　以往都住小院裡，一開始小院的條件沒現在好，夜裡還會有老鼠爬上床啃腳趾，雖然跟他頂著巨星光環住的五星級酒店不能比，但那不一樣，白小薇能體會到，非常不一樣。

　　在五十一晚的房間裡，他一一見過自己的孩子們，心中踏實滿足，冬天拍夏天的戲，冬天拍落水的戲，為了形體每天吃草，連鹽都很珍貴，出席自己看不起的慈善晚會，容忍一拍再拍的萬年狗血偶像劇……

　　這一切，都值得了。

　　白小薇把地板拖得很乾淨，她問他：「我能不能在你房間打個地鋪？」

　　她此刻不想離開一步，她想一直跟著他，他如燈塔。

　　「唔。」欒炎淡淡答應了。

　　白小薇退了一間房，找老闆娘要了被子枕頭。

　　這一晚，她睡在他的床邊，招待所裡沒有空調暖風，她很冷，心卻很暖。

　　夜裡，她聽見欒炎在上面喚她，她實在的不好意思提自己那天腦抽做出的事情，乾脆裝睡。

　　上面有窸窣聲，欒炎走下床，將小薇的被子掀開，抱她睡到床上。

　　小薇再次震驚，這一天她有太多的震撼。

　　真是……大神在黑暗中嘆了口氣，自己睡在地上。

　　白小薇不敢醒也不敢睡，第二天一早就被人踹醒，他還是一副趾高氣揚的傲嬌款，哼哼著：「白小薇你半夜爬我的床，扣獎金告訴你！」

　　可能是早晨的太陽太刺眼，小薇眼睛一陣痠疼。

　　「我，我給你去買早餐。」她爬下床，蹬蹬蹬跑出去，躲在招待所樓下嗚嗚哭完了才去找好吃的。

　　離開時，孩子們都很捨不得，扒著欒炎的手卻懂事的不說話，欒炎挨個摸過孩子們的腦袋，也不例外的，如同之前的每一年，他揉了揉個子已經很高的敏敏和他身邊的青青，不言，卻清明。

　　可以從城裡坐車來，這裡卻不好找車去城裡，劉哥找了鄰居，用載貨小車將欒炎和小薇送走。

　　候機時，欒炎忽然幽幽的提起：「公開的資助有什麼用？娛樂圈隨便拎出兩個來都說有愛心，真正的愛心不是做給別人看的。」

　　廣播開始通知登機，他們將回到那個五光十色的世界。

　　小薇覺得自己被埋住了，名叫「欒炎「的土死死摁住了她，把她摁在欒炎的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