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鍍金歲月》第260章
第260章 都市言情鍍金歲月

  庭審再次開始了。

  哈利•羅賓森一臉不悅地走進了房間。他已經盡力收斂自己的怒氣, 但半抿的嘴角,緊綳的面部肌肉, 還有輕微抖動的雙手,都說明了他此刻的煩躁不安。經過南非的淬煉以後, 敏銳地從這些細小的舉止中猜出對方的情緒, 對伊莎貝拉而言就像看出對方髮色一般輕而易舉。

  更重要的是, 她很清楚他的神色爲何會如此難看。

  恩內斯特•菲茨赫伯與他所在的房間,距離伊莎貝拉等人的房間幷不遠。一休庭,康斯薇露就立刻飄了過去,將他們的對話盡收耳中——準確來說, 那應該算是一場單方面的溝通,恩內斯特•菲茨赫伯幾乎沒有回應過哈利•羅賓森。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空無一物的眼珠盯著面前的空無一物, 恍惚得如同在白日做夢。

  在休庭時間快要結束的時候, 他仿佛大夢初醒一般,突然向哈利•羅賓森提出要求——不要再在瑪麗安娜的案件上糾纏,罔顧他的律師才花了10分鐘向他解釋自己會如何在瑪麗安娜這個案件上辯護。

  哈利•羅賓森想要繼續說服他,一個能殺人的罪犯自然也能犯下强女幹這樣的罪行, 這是人們慣常會有的想法。然而警察已經敲響了木門,提醒他們應該動身前往庭審室, 在那兒, 長廊上圍觀的群衆都已經等急了,他們不敢離開喝水,不敢離開吃飯, 不敢離開如厠,害怕自己一隻脚踏出,就會失去好不容易搶占到的觀賞位置,他們比法官更在意準時這件事。

  恩內斯特•菲茨赫伯面無表情地跟在哈利•羅賓森後面,前後各有一個警察押著他。他的步履穩健,平靜,雙手自然下垂,這證明他一點也不緊張,至少也比他的律師放鬆得多。

  如果恩內斯特•菲茨赫伯也有一個鬼魂,而且偷聽到了她與瑪德之間的談話。伊莎貝拉禁不住思忖著這一點。倘若他能知道她與瑪德在30分鐘內發現了什麽真相,或許他就不可能表現得如此淡然。

  他不承認自己强女幹了那些女孩,伊莎貝拉。從他的神色判斷,我不認爲他在撒謊。

  伊莎貝拉才在房間裡坐下的時候,康斯薇露就將恩內斯特•菲茨赫伯與哈利•羅賓森之間的對話複述給了她聽。

  伊莎貝拉相信康斯薇露的判斷,况且她能凑得極近地觀察對方,只要有一絲撒謊的痕迹都逃不過她的雙眼。

  但我也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無論路易莎小姐對他做了些什麽,至少那直接地影響到了他的精神狀態。

  康斯薇露隨即又補充道。

  還有瑪麗安娜的死亡。伊莎貝拉在心裡提醒著她,據瑪德找來的那個厨子說,瑪麗安娜是個有著一頭金髮的漂亮姑娘,而所有被恩內斯特•菲茨赫伯傷害的女孩都有著一頭耀眼的金髮——包括瑪德,這很能說明點什麽。

  「瑪麗安娜的死亡有蹊蹺。」瑪德也剛好在此時開口了。她就像把麵粉袋子丟到沙發上一樣重重地坐下,立刻從手包裡掏出了一根烟。她才找了個藉口將檢察官打發走,因此房間裡此時就剩下她們兩個人。法官給予的30分鐘休庭時間很寶貴,伊莎貝拉剛好可以用來與瑪德商討出一份針對最新情况的辯護策略,就像哈利•羅賓森正在做的那樣。

  「蹊蹺?我以爲我們把所有能弄清楚的細節都弄清楚了。」

  「我也是剛剛才想到這一點。」瑪德徐徐地吐出烟霧,說道,「我認爲,恩內斯特•菲茨赫伯殺掉瑪麗安娜的可能性很高。」

  伊莎貝拉有些不解。

  「但這不會對結果有什麽影響,瑪德。我們早就推測出路易莎小姐會把自己僞裝成一個完美的受害者,爲此她肯定會指認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爲犯人,至於諾亞先生,不管真正的凶手是誰,他自己心裡早就把恩內斯特•菲茨赫伯認定爲犯人了。」

  「我一直在觀察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當諾亞先生上前作證的時候,他立刻就變了一個人,從原來的懶散漠然登時變爲全神貫注。諾亞先生還沒說幾句話,他就立刻承認了這樁罪行。我認爲,他這麽做是因爲不想讓諾亞先生說出更多的細節——那些只有他與諾亞先生才有可能知道的細節。這就排除了其他人是凶手的可能性。」

  「但有什麽細節是他寧願上絞刑架,也不願讓路易莎小姐知道的?」在上庭以前,伊莎貝拉原本以爲她與瑪德已經清除了所有環繞在這幾樁案件周圍的謎題,但如今她又感到自己走入了迷霧之中。她記起康斯薇露適才告訴自己的情報,趕忙又補充了一句,「他似乎幷不認爲自己犯下了强女幹罪,也不認爲自己留下了那些紋身,你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有關係嗎?」

  「很有可能。」瑪德輕聲說,「還記得菲茨赫伯家的厨子是怎麽說的嗎?『瑪麗安娜死後,恩內斯特少爺就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有時陰沉得令人害怕』。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公爵夫人,當我接近恩內斯特•菲茨赫伯,想要讓他把自己當成下一個獵物的時候,他表現得就像那個厨子描述得一樣,彬彬有禮又溫和,讓人找不出一點僞裝的影子——也許那就是瑪麗安娜死前的恩內斯特殘留的一部分,而之後——」

  伊莎貝拉聽瑪德詳細叙述過這個故事,她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

  從第一個受害者,到路易莎•克拉克,再到瑪德,恩內斯特•菲茨赫伯一直遵循著同一套流程。

  他會花上一段時間與女孩相處,或長或短,取决於女孩要花費多久愛上他,一旦發覺女孩對自己動了感情,恩內斯特•菲茨赫伯就會要求對方與自己一同私奔,理由是他的家族不會同意這麽一門婚事,可他無論如何也想要迎娶對方。

  這麽一個浪漫的請求,沒有哪個深陷愛河的女孩能够拒絕。

  於是,在這之後,他會將女孩約在旅館見面,等女孩出現在房間的刹那。按照瑪德的描述,就如同「惡魔突然撕破了綿羊的僞裝,露出了真正邪惡的雙角,你難以想像那張冷酷的臉曾經露出過那麽溫和的笑容,你也很難想像那樣俊秀的五官會有那麽殘忍的神色」。

  恩內斯特•菲茨赫伯會將毫無防備的女孩拖到床上,綁起她的四肢,堵住她的嘴。發泄獸欲過後,他就會用鋒利的鋼筆刺下那一行刺青。往往到這時,女孩就已經因爲過程中的掙扎,反抗,哭喊,被騙受辱的痛苦和絕望,還有身體上受到的傷害而奄奄一息,即便恩內斯特•菲茨赫伯在此時去掉了所有束縛,她們也沒有辦法再做些什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大搖大擺地離開。

  這樣的描述,在第一次聽到時就讓伊莎貝拉有了雙重人格分裂症的既視感。這個大量在現代影視與中渲染的心理疾病對她來說幷不陌生,至少《犯罪心理》就用了好幾集來展現它的症狀。但是伊莎貝拉已經從過往學到了教訓,不能輕易就把在現代媒體中學到的東西隨便應用在一百多年前——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這個時代是否已經發現了這種心理疾病,貿然提出只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但康斯薇露觀察到的情形,還有瑪德提出的新猜測,讓這個想法再次浮出水面。

  「這麽一來,我只能認爲,是瑪麗安娜的死亡,激發出了恩內斯特黑暗的這一面,他殘留的善良則認爲自己是無罪的。爲什麽瑪麗安娜的死會造成這一點,正是蹊蹺所在,也是後者不願意讓路易莎小姐發覺得部分。」

  伊莎貝拉還沒想好是否要將自己超前的心理學知識與瑪德分享,她就已經說完了自己的分析,得出了一個差不多的結論。

  「但這麽一來,」伊莎貝拉立刻指出了這個理論的一個巨大缺陷,「恩內斯特•菲茨赫伯之後的罪行,都會因此而被怪罪在瑪麗安娜的身上。你知道哈利•羅賓森的德行,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通過詆毀女性而達到目的的機會。他一定會將瑪麗安娜的死亡歸咎於她對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的某種背叛,把他塑造成某種心灰意冷的心碎之人,從而證明他不可能與任何容貌類似瑪麗安娜的女性展開戀情,最終說服陪審團認爲那些受害者只是想要聯合起來敲詐勒索罷了——而且,如果瑪麗安娜才是主要原因,那麽在克拉克小姐的案件上,我們就會處於劣勢。」

  「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瑪德手上的那根烟已經抽完了,她又拿出了一根,擦亮的火柴印在她眼裡,像在瞳孔上撞碎的火花,「如果它是真的,就有可能把庭審推向一個我們之前沒有想到過的方向——

  「我們之前的計劃是當庭交叉對比恩內斯特•菲茨赫伯與路易莎小姐的證詞,在證實前者罪行的同時,將後者是前者的犯罪動機的部分一幷提出。不僅可以辯駁哈利•羅賓森,還能在法庭文書裡留下記錄,成爲用來起訴路易莎小姐證詞不實的憑據。至少巴登斯先生在這場庭審結束後一定會立刻起訴謝潑德警官的玩忽職守,我可是看到了他臉上那不贊同的神色——當然,這又是另一個案件了。」

  「這個計劃已經不可能繼續進行下去了,」伊莎貝拉道,「你也看到了恩內斯特•菲茨赫伯在庭審上的表現,他不會提供任何對路易莎小姐不利的證詞,他甚至不到逼不得已不會說任何話。」

  「所以我才會提出這個假設,希望它能扭轉如今的劣勢——我猜,瑪麗安娜是由路易莎小姐指示恩內斯特•菲茨赫伯去殺的,而這個過程中出了一點差錯,也許恩內斯特•菲茨赫伯沒有按照路易莎小姐的囑咐去做,因此他才不希望對方從諾亞先生的證詞中發現。」

  我不認爲路易莎小姐當時就對恩內斯特•菲茨赫伯有那麽大的影響力。康斯薇露立刻發話了。當她向伊莎貝拉複述恩內斯特與他的律師的對話時,伊莎貝拉也會把她與瑪德對話複述給康斯薇露聽。

  你是怎麽想的?伊莎貝拉問,事實上,她覺得這個假設很合理。

  還記得弗蘭西斯對路易莎小姐的評價嗎?康斯薇露問道,而伊莎貝拉花了幾秒鐘才想起來老奶奶當初的話語。

  她說阿爾伯特喜歡路易莎小姐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爲對方與他的母親很相似。

  我認爲這個評價不是巧合,伊莎貝拉,因爲我們都知道路易莎小姐實際上是一條變色龍,會根據不同人的不同需求變換自己的性格。我也不認爲她在那麽多貴族當中選擇了公爵是一個巧合。我想,她恐怕是已經嘗到了某種甜頭——知道某一類人更容易淪爲她的玩偶,才會將公爵列爲自己的目標。

  你的意思是說,你認爲路易莎是在瑪麗安娜死後,才對恩內斯特•菲茨赫伯有了更大的影響力,以至於他哪怕爲她去死,也毫無所謂嗎?伊莎貝拉問道。

  是的,我認爲在那之前,更受她影響的是瑪麗安娜,而非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瑪麗安娜與她相處的時間更長,不可能不受到她的影響。

  「公爵夫人,你有什麽看法嗎?」見伊莎貝拉似乎一直在發呆,一言不發,瑪德便催促了一句。

  伊莎貝拉把康斯薇露的想法告訴了她。

  「如果瑪麗安娜意識到了自己一直被路易莎小姐掌控著,從而想要逃離呢?」瑪德立刻給出了自己的反駁,「如果路易莎意識到她所創造的玩偶想要逃離自己的控制,也許她就會立刻想要毀掉它——還記得那場雪山事故嗎?路易莎小姐想要謀殺的不僅僅是你,還有公爵閣下。」

  「但瑪麗安娜已經逃離了,不是嗎?」伊莎貝拉皺起了眉頭,「她已經被辭退了,她隨時可以隱名埋姓,躲到另一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要到差不多十年後,路易莎小姐才會有能力雇人搜尋她的下落。」

  「她已經逃離了,沒錯,但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的一封信件可能就會將她召喚回來,她愛著他,因此毫無防備,路易莎小姐很有可能向她的哥哥灌輸了那一套人死了就永遠屬自己的理論——」瑪德仍然堅持著自己的假設。

  「那麽,恩內斯特•菲茨赫伯之後所犯下的就不該僅僅只是强女幹與刻字,而應該是謀殺。他嘗到了血腥的滋味,他明白了永遠擁有一個人的感受,不可能隻滿足於奪取貞操,留下印記。」

  瑪德頓住了,似乎也認爲她說得有道理。她雙眼深深地注視著虛空中的某個點,伸進手包裡的手又點燃了一根香烟,在烟霧繚繞中苦思冥想,尋找著下一個突破口。

  這段往事隻屬恩內斯特•菲茨赫伯與瑪麗安娜,她們想要從塵埃中掃出一點綫索又何談容易。伊莎貝拉只覺得她們一直不停地在原地打轉,她從懷裡掏出懷錶,時間顯示已經過去15分鐘了,也許她就該在法庭上隨機應變,不斷地根據路易莎與恩內斯特的反應調整自己的策略——

  「如果這個假設是真的,你打算怎麽做?」伊莎貝拉問道,她意識到瑪德還沒有告訴她這個假設可能帶來的新方向是什麽。

  「哈利•羅賓森肯定不會因爲恩內斯特•菲茨赫伯認罪了就善罷甘休,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證明委托人主動承認罪行是另有隱情,我們先暫時不將真相放出,也不再要求其他證人上場,讓哈利•羅賓森的花言巧語說服陪審團相信這個案件另有隱情,讓他指出路易莎小姐的證詞矛盾之處。如果我們運氣好,時間拖延得够長,這個案件就無法趕在法官下班以前審理完畢,得延續到明天,這就給了我們一個晚上的時間,去尋找能够證實真相的證人——實在不行,就創造一個出來。」

  房間的壁爐裡突然傳出一聲异響,像是煤渣在磚頭上刮擦的聲音,瑪德狐疑地打量了它幾秒,才繼續說了下去。

  「等到第二天,我們可以向法官要求先審理强女幹案——畢竟與謀殺相比,這是更輕的罪行,也更符合法庭流程。等到哈利•羅賓森與你在動機上爭執不下的時候——這就是我們最爲缺乏的證據,也是爲什麽要把路易莎帶上法庭的原因——我們就能擺出瑪麗安娜案件的真相,幷說明這就是後來一系列强女幹案的真正源頭。但既然我的假設不成立……」

  房間又趨於沉默,伊莎貝拉再次看了看時間,只剩下10分鐘了。

  恩內斯特•菲茨赫伯說什麽了嗎?她向康斯薇露打聽。

  沒有。他還是一聲不吭。康斯薇露極爲無奈地說道。也許你們該從諾亞先生的證詞入手。她隨即提議。弄清楚恩內斯特•菲茨赫伯不想讓路易莎小姐知道什麽,或許能成爲一個突破口。

  瑪德似乎也有了同樣的想法,她從手包裡掏出了一本筆記本,上面記錄了所有與菲茨赫伯案件有關的信息。「你看,這是諾亞先生向我提供的證詞。」她將翻開的一頁遞到伊莎貝拉面前,一邊說道,「你認爲這其中有什麽是不能被路易莎小姐知道的嗎?」

  「也許是這些割痕。」伊莎貝拉粗略地瀏覽了一遍,時間不多了,而她們在接下來的辯護計劃中還毫無進展,「也許恩內斯特•菲茨赫伯不想讓路易莎小姐知道他在瑪麗安娜死後對她的屍體做了這些事情。」

  「有可能……」瑪德看的速度就慢多了,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默念著,香烟靜靜地在她手指間燃燒,烟霧就如同謎團一樣包裹著她們,「但我總覺得這理由會更加私人一些——諾亞先生說這些割痕很有可能是恩內斯特•菲茨赫伯企圖將屍體帶走時留下的,畢竟瑪麗安娜是個高挑的女子,很難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下從旅店帶走。這是殺人後爲了掩埋踪迹常見的做法,算不上私密,也沒有太多隱瞞的必要。」

  「但他們爲什麽要在那間旅店中碰面呢?」另一個疑問從伊莎貝拉的心中冒出,在不知道凶手是誰的時候,這些問題都能找到符合邏輯的答案,一旦確定了凶手,反而所有與之關聯的一切都變得不確定起來。

  「那間旅店的老闆也是我們的證人之一,我早就向他打聽過了。房間沒有預約,瑪麗安娜當時直接走進來詢問是否有空房,幷支付了房費。隨後再也沒有訪客前來,直到有客人向老闆抱怨走廊上濃烈的血腥味。他的確注意到爲自己打雜的僕從出去了,但他以爲對方只是爲哪個房客跑腿,買包香烟或啤酒。不管之後誰來見她,都不是從正門進入的,要麽就是用了僕從的出入口,要麽就直接從窗戶爬了進來。」

  「也許這是爲了掩人耳目。」伊莎貝拉沉吟道,「如果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約瑪麗安娜在那見面,是爲了請求她與自己私奔的話,那麽他的謹慎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斯塔福德男爵在當地還有一點地位,旅店老闆很有可能會認出他來,隨即向男爵禀報這對愛侶的去向。他後來一直在强女幹案中重複這個邀請私奔的模式,可能就是爲了重溫與瑪麗安娜的戀情過程。」

  瑪德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我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她喃喃地說道,伊莎貝拉當然不會告訴對方,這也是從《犯罪心理》裡現學現賣的知識,只是訕笑了一下。

  「但當年的警察沒有對瑪麗安娜做任何屍檢,謝潑德第二天請了幾個人前來旅店,直接帶走了屍體。」瑪德惆悵地嘆了一口氣,「我們不可能知道恩內斯特•菲茨赫伯是否强女幹了她,或者是否對她做了其他的事情。」

  「諾亞先生知道謝潑德將屍體帶去了哪裡嗎?」

  「大約是哪個亂墳崗吧。」瑪德搖了搖頭,「我查詢了周遭所有教堂的記錄,在瑪麗安娜死後的三個月內,沒有任何教堂收留了來源不明的屍骨幷埋葬在自己的墓地裡。時隔多年,旅店老闆早就不記得當年謝潑德找來的人長什麽樣了,再說,謝潑德如此狡猾,他找來的肯定也是一些大字不識的農民,打著幫助警察的旗號。這樣,即便多年後這個案件浮出水面,那些人不看報紙,因此就不太可能從報紙上獲知關鍵細節,幷與自己當年的行爲聯繫起來。」

  「瑪麗安娜當時一定拒絕了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的私奔請求,但如果他因此而想要殺掉她的話,她身上一定會出現扭打的痕迹的,可瑪麗安娜身上什麽也沒有。」伊莎貝拉苦苦思索著,她的一隻手攥著懷錶,幾乎都能感到秒針是怎麽一格一格地走動,她感到自己距離事實是如此的接近,仿佛近在眼前的山峰,伸手就能觸到。偏生却要在漫長的道路上跋涉,只有幾分鐘的時間留給她前往終點綫。

  「也許她答應了,也許她既沒說不,也沒說好,她給了他另一種答案。」瑪德用手撑著額頭,「這些猜測解釋不了爲什麽恩內斯特•菲茨赫伯會决定殺了瑪麗安娜,又向路易莎隱瞞這個過程中的某個關鍵。」

  恩內斯特•菲茨赫伯才告訴他的律師,他與路易莎小姐的關係很淡漠。康斯薇露的聲音忽然在她心裡響起。他會這麽說,我幷不意外,但這提醒了我一點,以路易莎小姐的性格,她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放弃瑪麗安娜?以她與瑪麗安娜之間親密的關係來說,她更痛恨的,應該是她的哥哥搶走了她心愛的保姆,而不是她心愛的保姆搶走了她的哥哥。

  伊莎貝拉刹那間感到自己仿佛抓住了什麽,却又幷不真切。

  你是說——

  我是說,如果瑪麗安娜是路易莎第一個製造的玩偶,對女僕有著無與倫比的控制力,她爲什麽無法拆散瑪麗安娜與恩內斯特•菲茨赫伯,反而將事情鬧到了瑪麗安娜要被辭退的地步?她一旦被辭退,就像你說的,她就可以徹底脫離路易莎小姐的掌控,這是路易莎小姐所不能容忍的結果,不是嗎?那她爲什麽要促成這個結局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伊莎貝拉沒有意識到她在訝然之下,開口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那就意味著路易莎讓瑪麗安娜被辭退,僅僅是爲了讓她能够遠離恩內斯特•菲茨赫伯。她手上仍然握有某種把柄,或者某種事物,能讓瑪麗安娜仍然待在她的身邊——如果是這樣的話,當恩內斯特•菲茨赫伯向瑪麗安娜提出想要私奔的請求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也許她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了對方,也許恩內斯特•菲茨赫伯是爲了讓她能從這把柄中解放,才……」

  她突然一下醒轉過來,抬起頭與同樣愕然的瑪德對視著,後者聽到了她剛才說出的每一個字,看樣子她已經理解了自己爲什麽會講出這一番話。

  「恩內斯特•菲茨赫伯强女幹了那些女孩,」瑪德說道,不知道是因爲激動,還是因爲大量的香烟,她的嗓音乾澀無比,「他奪走了她們的貞操,還在她們的身上留下了『蕩婦』的印記。如果這就是瑪麗安娜說出的真相呢?厨子說瑪麗安娜與恩內斯特•菲茨赫伯有私情,但如果與她有私情的是另一個人,另一個路易莎安排的人呢?她不能與他私奔,因爲她**給了另一個男人,恩內斯特•菲茨赫伯也許從來沒有爲此而原諒過她——」

  「但即便她**於他人,她仍然可以逃離。如果路易莎篤定了她即便被辭退也無法離開的話那只能說明——」

  「她懷孕了。」瑪德說完了伊莎貝拉的話。

  「即便如此,假設孩子的父親只是某個男僕,她仍然能逃離斯溫納德廳,到倫敦來生下這個孩子。如果她根本走不了,只能意味著她懷的孩子是——」

  「斯塔福德男爵的。」

  她們駭然注視著彼此,一時間誰也說不出話來。

  伊莎貝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懷錶,她們還有五分鐘,就必須回到庭審室了,敲門聲隨時都可能響起,催促她們離開。

  她能在耳邊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但不知怎麽地,那似乎如同磨刀石一般鋒利了她的思維,像是正在進行空間躍進的飛船,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在正確的方向上疾馳。

  「瑪麗安娜會說這一切都是路易莎的安排,是斯塔福德男爵强女幹了她,」她急得語無倫次,連名字都沒時間叫出全稱,「但恩內斯特說不定幷不會相信這一點,他也許會覺得是瑪麗安娜主動勾引了男爵,這就能解釋他後來的行爲——」

  「那爲什麽他不想要路易莎知道?」瑪德語速比她還要更快。

  「那時候瑪麗安娜應該已經脫離了路易莎的控制有一段時間了,很有可能從與恩內斯特在一起開始就脫離了,否則路易莎不會採取如此極端的方式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她的大腦簡直就不像她自己的,而是像一台有著自己思想的機器一般高速運轉著,「瑪麗安娜與恩內斯特見面的時候,很有可能已經被路易莎的手段嚇得魂不附體,不知道對方爲了將自己留在身邊會做出什麽更加喪心病狂的事情,因此要求恩內斯特把自己殺死——不僅是爲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也是爲了能够從路易莎的手上解脫。」

  「爲什麽瑪麗安娜不乾脆直接自殺呢?」瑪德似乎有點跟不上她的思考速度。

  「我們不知道她被辭退以後發生了什麽事情,也許她被斯塔福德男爵軟禁了起來,也許路易莎安排了僕從盯著她以免她自殺。對路易莎這種掌控欲極强的人來說,她怎麽會允許自己的玩具做出自殺這種具有高度自我意識的行爲?也許與恩內斯特見面的那一次,是瑪麗安娜唯一一次找到機會逃出去,如果那時不死,便再也沒有機會。恩內斯特也許想要讓路易莎以爲瑪麗安娜的死另有隱情,而不是毫無反抗的死去——」

  「如果這一切真的只是因爲瑪麗安娜,那麽路易莎•克拉克爲什麽又是特別的?我們該怎麽解釋她身上的印記與別人不同?」

  「如果他真的因爲——因爲瑪麗安娜的死産生了某種黑暗面,就像杰基爾醫生與海德先生那樣。」伊莎貝拉險些就說出了「産生另外一種人格」這樣不適宜的用詞,「很有可能是因爲瑪麗安娜說出的事實,與路易莎在他身上——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了——布下的牽綫相矛盾,他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對瑪麗安娜的行爲産生了怨恨;另一方面,瑪麗安娜的自殺又讓他清楚她的話很有可能是真的。他的另一個人——我是說,黑暗面,很有可能就代表著路易莎在他身上種下的控制。所以面對另一個叫路易莎的女孩,恩內斯特沒有寫下『蕩婦』二字,因爲路易莎在他心裡幷不是蕩婦,而是一個需要他疼愛,保護,甚至不惜爲之去死的娃娃。」

  幾乎是一口氣說完最後幾句話,伊莎貝拉大口喘著氣,太陽穴都因爲缺氧而突突地跳動著,大腦不滿地因爲過度使用而釋放出了尖銳的疼痛,但她幾乎感覺不到。她只感到自己如同一個呼哧呼哧的熱氣球,在咚咚跳動的心臟鼓動下不斷地向高空升去,沿途歷經無數荊棘,但沒有一個能刺破她的屏障——

  「所以,這不是假設。」

  瑪德喃喃地說道。

  「是的,這就是真相。」

  伊莎貝拉在眩暈中說出了這句話,她沒有任何證據,然而有某種直覺讓她篤定自己發覺得——不,是她,康斯薇露,還有瑪德三個人聯手發現的,就是幕後的真正秘密。

  敲門聲響起了。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