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買布
沈瑤氣轟轟的回了家裡,仔細想一想幾次去知青院,還真是巧合的每次都跟宋晉誠碰在一起,但這些人想得也太多了,她喜歡宋晉誠?
她洗漱過後躺在床上翻了幾回身,她自己心裡明白,她就是有些著惱賀時,冷靜下來也知道捕風捉影人言可畏的厲害,把床當賀時那傢伙的腦袋捶了一下心裡也就舒坦了,平靜下心緒閉了眼睡覺。
第二天天剛亮,王雲芝就起來做早餐,早餐做得差不多才喊了沈瑤起床,用她的話說:「動作得快,不然好看的布料都叫人挑走了。」
沈瑤跟她去過一回供銷社,並不覺得有她媽說得那樣誇張,只是她吃早餐的當口,李節勇媳婦已經過來了,沈瑤只得略吃得快一些。
太陽還沒升起來,一行三人出村往鄉里去,這次不用趕著回來上工,時間上更從容一些。等到了鄉供銷社的時候,沈瑤看到還沒開門的供銷社門口站了足有二三十人才有些愕然,上次來明明沒這麼多人。
王雲芝很少帶沈瑤出村,這會兒一邊拉了她往人群中去,一邊低聲跟沈瑤說:「上回咱們來的時候正是農忙,所以沒什麼人,這會兒農忙過了大家都有時間,而且這兩天到了新料子,聽到風聲的人多了,你看吧,晚點兒人更多。」
鄉下供銷社一年到不了幾回新料子,稍微好看點的花色來得早才搶得到,人果真像王雲芝說得那樣越來越多,且幾乎都是女人。等供銷社那一排豎門板兒被從裡邊卸下二十來公分的一塊時,人潮一下湧動起來,亂紛紛鬧哄哄的就往前擠,門板下了三塊,有那厲害的就直接往裡擠,下門板的營業員被衝撞到了氣得直罵:「趕上吊呢,著什麼急往裡沖。」
她且罵她的,大家都趕著搶貨呢,誰耐煩搭理她去,從隊伍的最後邊推攘攘的往前擠,人群不斷湧入,沈瑤三人也被推著進了不算大的供銷社,旁的地方都還好,只一處五六米長的櫃檯前已經裡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
王雲芝和李節勇媳婦一左一右護著沈瑤,都是戰鬥經驗豐富的,左衝右突就叫她們擠進了櫃檯最裡邊,沈瑤這才看清了叫女人們打了雞血一樣的布料櫃檯,打眼看過去一溜兒的灰、藍、黑、青,單調得像砌牆的磚一樣碼在那,中間五六匹格子和碎花的在那一堆灰突突的布裡三分美被襯到了八分。
王雲芝激動的指著那幾匹布叫沈瑤看:「瑤瑤,你看那格子布和花布好不好看?」
不待沈瑤回答,已經好幾個女人叫營業員抽出那幾匹布給看看了,顯然這就是她媽說的來晚了就買不到的緊俏貨。
這裡頭小半的人怕都是衝著這幾匹格子布花布來的,所以營業員也還算好說話,把那幾匹布都搬上了櫃檯。說是匹,其實已經不成匹了,想是昨天到貨已經被買走不少,這時候就是手快有手慢無的。
王雲芝眼疾手快扒了一匹紅黑格子布用手摸摸,眼睛放光問沈瑤:「你看這個咋樣?跟女知青那樣做條裙子好看不?」
沈瑤想了想那連臂膀和膝蓋都遮不住的裙子,連連搖頭,從小養成的著裝習慣和觀念不是那麼好改變的,而且這布料的配色不太好看。王雲芝以為她只是不喜歡格子花色,問她看中哪種,沈瑤看了看,指了旁邊一匹杏色棉布,說道:「媽,那匹好看。」
王雲芝看她沒選花色的有些猶豫,問沈瑤:「這會不會太素淨了些?」
就連李節勇媳婦也說太素了,小姑娘家家的穿花的才好看呀。
沈瑤真心覺得那花的還不如這杏色棉布好看,堅定表示就喜歡那匹杏色棉布,王雲芝總願意順著她的,左右是她要穿的衣服,她喜歡才最要緊。
事實上這杏色也算緊俏貨,來晚了就買不到的。王雲芝看著覺得也還成,總比黑灰藏青來得好看,點頭應了,扯著嗓門就喊營業員給扯布。沈瑤在邊上看了,忙跟王雲芝說叫她按做長袖上衣的尺頭放寬些扯。
王雲芝愣了愣,問沈瑤:「不做裙子穿嗎?那也做短袖上衣吧。」
沈瑤低聲說不合算,「等衣服做好穿不多久天就涼了。」
其實她自己更習慣長袖而已,這棉布雖然略粗糙不算薄,但袖口稍寬鬆些,棉布透氣穿著也不會覺得悶的。
王雲芝想著也是,覺得閨女懂事又貼心,給營業員重新報了尺寸,那營業員填了張單子讓她去交錢,王雲芝讓沈瑤在這看著,自己小跑著去交的錢。
拿了那蓋著紅戳的單子回來交給營業員,看著她把布一寸不差的扯了這才心滿意足的笑了,把那布料仔仔細細折好拿在手上。
又等了李節勇媳婦扯了布,三人就準備回去,誰也不說再買點別的,這年頭吃喝嚼用大多是地裡產出,農村人賺點錢尤其難,都是一分錢恨不能掰成兩瓣花的。
才出供銷社大門,兩個二十出頭穿軍褲配短袖襯衫的青年和她們擦肩走過,王雲芝幾人沒注意,那兩個青年卻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她們。
鄭學軍眼睛發亮看著沈瑤的背影,拿手肘拐了拐陳定坤,「定坤,你看見那妞沒有,好漂亮!」
陳定坤自然看見了,他挑著眉,來煌溪鄉插隊一年多了,還沒見過這小地方有這麼漂亮的姑娘。
這兩人是誰,北京過來的知青,還真別聽知青就當是什麼好人,這兩真不是什麼好貨色。
六十年代是個特殊的年代,那個年代的少年是真正敢捅天鬥地的主,一群紅小兵上下串聯起來是想鬥誰就斗誰,想抓誰就抓誰,想砸誰能砸誰。
鄭學軍和陳定坤的父親是部隊大院的,早幾年被隔離審查家裡沒了人管束,那真是插對翅膀能上天的主,拔份茬架拍婆子,沒有他們沒幹過的。
那時候,上邊的政策是:父母被隔離審查,可孩子還是屬於可以被教育好的子女,每個月還能從組織上領到相應的生活費。
這樣一大群軍官或官員的孩子,缺了管束會過成什麼樣子其實不難想像,一部分老老實實不出頭,另一部分成天無所事事混跡在北京街頭釋放自己一身熱血,揣著彈簧鎖,三五結隊時不時跟人幹一場群架顯著他特有份兒。
都是一群軍官幹部的孩子,個個掛在嘴上的都是先輩們當年鬧革命的光榮事跡,穿在身上的都是父輩早年授銜時的軍裝,機關大院的、軍隊大院的,還有北京的平民子弟們,誰又服過誰。
直到68年底上邊指示讓這些知識青年都上山下鄉,北京城才算安生了下來,這兩個進部隊沒路子,最後插隊下了鄉。
就這麼兩個人,下了鄉性子也沒有多少改變,正如這時看到讓他們眼前一亮的沈瑤,兩人想也沒想就墜在了後面尾隨了上去。
一路跟進了沈家村倆人才靠得近些,聽得其中一個婦女叫那女孩子瑤瑤,知道了名字才上去搭話問知青院怎麼走,說是來找同鄉知青的。
李節勇媳婦不疑有他,仔細給兩人指了路。
他們說找同鄉還真不是胡扯,知青院裡最早一批知青裡頭還真有兩個是他們認識的,知道沈瑤的名字,又知道是沈家村的,他們是想認識這姑娘,又不是想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也不在後頭墜著了,準備找同鄉打聽消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