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目的地同樣, 岑念也懶得推拒, 她直接開門上了車。
坐在副駕駛上,岑念低頭看著手裡的蘋果,原本光滑的果子變得坑坑窪窪, 還好, 沒有變成蘋果醬,洗洗也能吃。
……不可思議, 有朝一日她居然會從地上撿東西吃。就像她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還能用自己的腿奔跑在山坡上追蘋果一樣。
她望著手中的蘋果, 不由自主揚起嘴角。
岑溪側頭時, 正好看見這一幕, 他也不由笑了起來。
「追到蘋果很開心?」
「……你看見了?」岑念板起臉。
「看見了。」岑溪轉過頭,看著前方大路, 嘴角噙著一縷微笑,「很可愛。」
五分鐘後,四個輪胎走完了用雙腿要走近二十分鐘的路。
岑念下車時,岳尊和他的車都停在門口,他嘴裡叼著一根烟,見到岑念從岑溪的車裡走下,吃驚得瞪大眼睛。
「念念也在你車上?你怎麽不早說?」岳尊扔掉燃了半截的香烟在脚下,碾了碾, 朝兩人走了過來。
「回家路上正好遇見。」岑溪說。
岳尊朝岑念伸出手, 殷勤地說:「念念妹妹, 我幫你提吧。」
岑念握著購物袋的手不爲所動, 她說:「不用。」
「爲什麽不讓我提?」岳尊皺眉。
「因爲我下車前就說了幫她提。」岑溪笑著伸手。
他幾乎毫無阻力地就從岑念手中接過了購物袋。
「提個東西還講究先來後到?」岳尊不服氣地嘀咕。
三人走進大門,岳尊和岑溪一人走在一邊,岑念走在中間,像個夾心餅乾餡。
好在鳶尾花小徑不够三人幷排直行,因爲一步之差,岳尊落到了後面,只剩她和岑溪走在同一水平綫上。
岳尊走在後面,開始沒話找話。
「念念妹妹,你袋子裡是番茄嗎?家裡不是有傭人做飯嗎?你去買菜做什麽?」岳尊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你還會下厨嗎?」
「不會。」岑念頭也不回,僅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
「不會?那你這是……」
岑念說:「現在開始學習。」
「厨房很危險的,要是傷著自己了怎麽辦?」
「不怎麽辦。」岑念平靜地說:「下决心學習之前,我已經做好受傷的準備。」
受傷有什麽大不了的?沒摔過的人永遠不會走路,沒嗆過水的人也永遠學不會游泳,過程雖然艱辛,但結果會是好的。
岳尊根本無法理解她的話,他喋喋不休地勸說道:「做菜又累又浪費時間,不如我帶你出去吃吧,你想吃什麽都可以!」
岑念還是那兩個字:「不用。」
三人陸續走進胡桃木大門,岑念換好拖鞋後,直接從岑溪手裡接過購物口袋走進大厨房。
岳尊看著岑念背影,念念不捨地跟著岑溪走到電梯門口。
岳尊說:「你妹妹真有個性。」
岑溪想起被退回賬戶的一萬元,笑了。
「……是有點不一樣。」
岳尊揚起一邊嘴角,笑道:「有個性,我喜歡。」
「這就是你來我家的目的?」
「說什麽呢,我來你家的目的當然是爲了我的好兄弟啊!」岳尊沒個正行,把手勾上岑溪肩膀,嬉皮笑臉著。
電梯門打開,兩人走進後,電梯緩緩關上透明門扉。
岳尊的玩笑沒能讓岑溪露出笑容,他神色淡淡,說:「你在岑琰珠面前收斂點,別給她惹麻煩。」
「我對岑琰珠……」
岑溪打斷他的話,說:「你對岑琰珠有沒有意思不重要,岑琰珠對你有意思就足够了。」
岳尊看著岑溪,半晌才開口道:「你有點奇怪啊,我記得你不是愛管閒事的人?」
岑溪看了他一眼,說:「她是我妹妹。」
「岑琰珠也是你妹妹。」
「她先喜歡你,我管不著。」
岳尊了然,說:「我讓念念先喜歡我就行了吧?」
「……你想被我踢出大門嗎?」岑溪說。
留在厨房裡的岑念碰上了一個難題,她找出了電飯煲却不會使用。
張嫂就抱臂站在厨房門口,一臉嘲諷地看著她,剛剛還陰陽怪氣地說「二小姐這麽賢惠,以後一定是個賢妻良母。」
要她教自己怎麽使用電飯煲,她不願意,岑念也不願意。
她拿出手機,給岑溪打了電話。
幾秒後,電話被接起,岑念開口:
「哥哥,電飯煲的說明書在哪裡?」
「說明書?」
張嫂在一旁,聽見「哥哥」一詞,立即誇張地叫了起來:「哎呀,電飯煲這樣用囉,二小姐你直接問我呀!」
岑念看都不看她一眼,岑溪在電話裡說:「你等我一會。」
過了幾分鐘,岑溪和岳尊來到大厨房,兩人走進門後,岑溪先看了眼站在門口討好地笑著的張嫂。
「你回去休息吧。」岑溪說。
「少爺,我不累,你想吃什麽儘管告訴我。」張嫂滿面笑容地說。
「你不是累到連電飯煲怎麽操作都忘了嗎?」岑溪風淡雲輕地說,臉上露著一如既往的隨意微笑,張嫂臉上的笑容却僵了起來。
「少爺……」
「回去休息吧。」岑溪說,目光毋庸置疑。
張嫂悻悻地走了。
岑溪看向站在電飯煲前等著他解說的岑念,說:「以後再有這種事,不用忍著,你也是她服務的對象之一,如果她不想領這份工資,我會另請高明。」
「她一個傭人,敢這麽做還不是因爲你後媽在背後撑腰?」岳尊說。
岑溪笑著看了他一眼,眼睛裡却沒有笑意。岳尊連忙轉移話題,對岑念說:「你是要煮飯嗎?我幫你淘米吧。」
「你會嗎?」岑念對他發出靈魂質問。
「我……呵呵,淘米有什麽難的,不就是搓搓洗洗嗎?試了就會了。」岳尊說。
岑念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於是在岑溪教她使用電飯煲的時候,岳尊就在一旁和一粒粒白花花的米粒做鬥爭。
他有心問問這米要洗到什麽程度才成,又覺得太丟臉,乾脆悶著頭一個勁地搓揉盆中的米粒。
岑溪剛教完岑念,轉頭就見到岳尊勢要把米粒搓成米點的架勢,他露出無奈地表情,伸手接過淘米的工作:
「我來吧。」
他站在水池邊,解開西服袖口和襯衫的紐扣,卷起袖口後,將兩隻白晰修長的手伸進略微有些渾濁的淘米水中。
岑念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問:「你會下厨?」
「會一點。」岑溪說。
他低著頭,目光望著水池裡的水盆,垂下的睫毛讓人想起小嬰兒的睫毛,細細的,軟軟的,又黑又長。和他散漫輕佻的外在不同,這雙睫毛透出一抹入骨的溫柔。
正在此時,玄關處傳來一聲關門聲,張嫂討好的聲音傳了過來:「大小姐回來啦!少爺和岳少爺都在呢! 」
幾秒後,岑琰珠出現在大厨房門口,她一來就看見挽著袖子正在幹活的岑溪和同樣挽著袖子站在一旁,手上水迹還沒幹透的岳尊,她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
「岳尊哥哥,你們在做什麽?」
「念念想學下厨,我在……」
岳尊話未說完,岑琰珠已經看向岑念。
「岳尊哥哥在家裡都沒下過厨,你居然讓他幫你洗東西?」
岳尊忙說:「是我沒做過,想要嘗試看看。」
「有什麽好試的,岳尊哥哥,陪我出去吃晚飯吧。」岑琰珠走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拉著岳尊往外走去,都走到門口了,想起什麽,回頭看向岑溪:「你要一起去嗎?」
岑溪無視岳尊一直在暗示他把岑念帶上的眼色,笑著說:「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岑琰珠高高興興地拖著岳尊走了。
岑念在岑溪淘米的相鄰水池中洗著番茄等食材,沒說話。
兩人一動不動幷排著的時候,她又聞到了岑溪身上那股特有的香氣。
熱情的柑橘和紅胡椒已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甜的淡香,岑念靜靜地嗅著,那是無花果和鳶尾的香氣。安詳,寧靜,帶著一縷像風,也像大海的靜謐溫柔。
「爲什麽忽然想學做菜?」岑溪問。
「沒原因。」岑念說。
「你上次肚子餓,是因爲張嫂沒叫你吃晚餐嗎?」他問。
岑念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總是什麽都知道。
「以後不會了。」他輕聲說。
半晌後,岑念「嗯」了一聲。
她拿出洗淨的食材,開始按照網上食譜的要求切割。
這是她第一次拿刀子,儘管她十分小心,切滑滑的番茄時,刀尖還是不小心從指間劃過了。
她拿起指間,冷靜地觀察著有沒有出血。
一滴血珠從指間冒出,然後越來越大。
岑念放下手指,問一旁的岑溪:「有消毒工具嗎?」
岑溪看見她手上的傷口,皺了皺眉,說:「我問問。」
岑溪在水龍頭下衝了衝手,走出大厨房,叫來大許。
「家裡有醫藥箱嗎?」
「有的。」大許關切地看著岑溪:「少爺受傷了嗎?」
「念念切到手了。」
「好的,我馬上給二小姐拿醫藥箱來。」
大許離開後沒一會,拿來了一個表面印著紅十字的白箱子。
岑溪讓她坐在沙發上,打開醫藥箱後,他用棉簽蘸上碘酒,說:「手給我。」
岑念乖乖伸出手,凝白如玉的食指上,一抹紅色在這團白上艶得刺目。
他拿著棉棒,輕輕擦拭在岑念受傷的指尖。
沒有「不要再動刀了」,他只是叮囑了一句「下次小心」。
「……好。」岑念說。
他說得對,學習一項新技能,總要經受挫折,可是剛剛的確是她大意了,她原本可以避免這次受傷了。
她是該下次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