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不知不覺中, 岑念穿書後的第二個周末眼看著就要來了。
星期五的一大早, 岑念步行在寬闊的校園裡,見到的師生們無一例外心情都很好。
因爲前不久的數學比試風波,岑念如今不管走到哪裡都不可避免會引來一陣圍觀, 就連身爲教師的康媛, 都在那場比試後患上了過於激動的後遺症,每次看見岑念都「啊啊啊啊啊——」
她倒是無所謂, 諸宜一開始不習慣,還會幫她回瞪那些看稀奇的學生, 後來連諸宜也習慣了, 自然就更沒人去制止這種敬畏交加的圍觀了。
對岑念來說, 別人要看就看,要說就說, 和她有什麽關係呢?
王森林經過上次一事,見了岑念就像見了猫的耗子,別說對視了,要不是沒有辦法回避,她相信他絕對連11班的大門都不想邁入一步。
中午用餐時,岑念和諸宜莊輝二人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自從鄔回返校之後,三角作爲變成了四角, 每次用餐時座位都沒有變化, 岑念的對面必定是諸宜, 旁邊必定是鄔回。
班上漸漸有人稱他們是鐵四角, 也有人開起了鄔回和岑念的玩笑——其中以莊輝最爲熱衷開此類玩笑。
這些對岑念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對她來說,只要沒有影響到她的自由和心情,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在她安靜用餐的時候,莊輝忽然說:
「我們這周末去春游吧!」
諸宜詫异地看了他一眼,說:「春游?你幾歲了?」
莊輝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面對諸宜疑惑的目光,他朝一旁沒說話,神色有些緊張的鄔回打了個眼色。
這個傻瓜!這麽明顯都看不出來是在給鄔回搭鵲橋嗎?
莊輝見到岑念沒有立即反對,趁熱打鐵地說道:「現在可是陽春三月,郊區的山上青草遍地,櫻花漫天,陽光普照,我們帶上工具去爬山野餐難道不比坐在家裡打游戲好嗎?」
「……你的文采怎麽只有在你騙人的時候才能體現?」諸宜鄙視地看著他:「山上真的有櫻花嗎?」
「你怎麽說話呢!」莊輝氣憤地說:「我說的是大實話!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到處都是櫻花!一般人我還不告訴她呢!」
岑念若有所思,被莊輝描繪的景象所吸引。
野餐,聽起來不錯,她沒有試過,想要嘗試。
「什麽時候?」她問。
「就這周星期天!早上十點怎麽樣?我來接你!」莊輝馬上說。
「你哪來的車?」諸宜狐疑地看著他。
「你家不是有車嗎?」莊輝說。
「那是我的,不是你的!」諸宜一脚踩上莊輝的脚。
野餐,她要帶什麽去好呢?
從沒參加過野餐活動的岑念從這一刻開始,就已經期待起了周末。
沒有了王森林惹人心煩,學校生活變得美好起來。
一天的時間轉眼就到了放學的時候,岑念在校門口和諸宜等人分開,獨自登上了回家的校車。
窗外,溫柔的夕陽包裹著世界,岑念把頭靠在微微震動的車窗上,低垂的目光靜靜看著從視野中溜走的一切。
她想要的幷不多。
僅僅如此,她就已經觸到了幸福的邊緣。
岑念回到家中,取拖鞋的時候罕見地發現全家人的拖鞋都不在鞋櫃中。
她換上拖鞋走出玄關,看見侯婉正在大厨房中指點江山的背影。
「這個這麽弄……火力別太大……」
「誒,好的好的,太太放心……」張嫂從善如流地打著下手。
岑念乘電梯回到四樓後,看見岑溪的房門開著,她走到門前,看見侯予晟正坐在岑溪房裡和岑溪說話。
岑溪笑著說:「你這些話說給爸聽會更有用的,我在他眼裡還是個沒畢業的孩子呢。」
侯予晟忍俊不禁:「你這話說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你這樣的孩子……」
兩人之間的氣氛融洽和諧,絲毫看不出芥蒂存在。
岑念看見侯予晟,却不由想起了上次他在臥室裡對她說的那些話。
「岑溪這個人,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你如果信他,最後只會遍體鱗傷。」
側對她而坐的岑溪最先發現她的存在,他側頭看了過來,朝她揚起淡淡的微笑。
「……那時候,岑溪還只有六歲。」侯予晟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
岑念看著岑溪,面色如常地點頭後走進臥室。
她放下書包,拿出手機觀看新聞打發晚餐前的時間。
四十分鐘後,大許的內綫電話打進岑念床頭的電話,張嫂已經備好晚餐,請所有人下樓用餐了。
岑念開門的時候,岑溪也正從門裡走出,侯予晟不見踪影,似乎已經下樓。他看見岑念,條件反射地揚起微笑。
似乎不管什麽時候岑念見到他,他都在笑。
岑念不知爲何冒出一個念頭,在他獨處的時候,他是什麽表情呢?
在安靜而自然的緘默中,兩人乘電梯下到一樓大客廳。
寬敞的大餐桌上因爲罕見的五人齊聚一堂而擺滿豐盛的菜色,岑念在她往常的座位上坐下,岑溪也坐到了她的身邊。
她的對面則坐著含笑的侯予晟。
岑念一坐下,岑筠連就沉著臉開口了:「這幾天忙,沒顧得上管你。你在學校裡發生的事,你哥哥已經告訴我了。」
岑念已經做好被指責的準備,沒想到岑筠連說:
「既然你哥哥要護著你,我也就不說什麽了,你要念著他的好,以後他說的話你一定要聽。」
岑念看向岑溪,他笑著說:「不用聽我的話,念念也够乖了。」
「你這麽慣著她,以後還得替她收拾爛攤子!」岑筠連瞪了岑念一眼:「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盡惹麻煩!」
岑念把他的話當耳邊風,左耳朵進,轉眼右耳就出了。
侯婉却不樂意了,她開口道:「你寵妹妹,也不能耽擱了品德教育,不管放哪裡去,公開頂撞老師就是不對……」
這話岑念就聽著不高興了,她抬起眼,冷眼看著侯婉:「你說我品德有問題?」
「我……」
侯婉話沒說完,岑筠連不耐煩地打斷這場即將開始的唇舌之爭,說:「好了!大清早的,讓不讓人舒舒服服吃飯了?!」
侯婉不情不願地閉嘴了。
侯予晟打破尷尬,笑著開口道:「琰珠明天下午有時間嗎?」
「有啊。」岑琰珠抬起頭來,說:「怎麽了?」
侯予晟說:「我的學生送了我幾張《哈姆雷特》的話劇門票,這是英國莎士比亞環球劇場的巡演,聽說演出效果很不錯,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就一起去吧。 」
岑琰珠說:「我要向教育局舉報你——除非你請我吃東城新開的那家萊美露滋! 」
「當然可以。」侯予晟笑著看向女主,說:「念念也一起去吧,你加入這個大家庭後,舅舅一直想請你吃頓飯……」
侯予晟話音未落,岑琰珠就已經拉下臉。
她還就不明白了,怎麽一個兩個的不管做什麽都想帶著這個私生女呢?!
岑念對侯予晟和岑琰珠怎麽想不感興趣,但她對《哈姆雷特》話劇感興趣,莎翁的衆多作品裡,她最喜歡的就是這部《哈姆雷特》。
她想了想,說:「好。」
侯予晟的笑容還沒完全展露,她就轉頭看向一旁的岑溪,說:「哥哥也去。」
忽然被點名的岑溪抬起頭來:「我?」
岑念點頭。
岑溪看了眼侯予晟,似乎明白了什麽,嘴角笑意慢慢揚起。
「你介意多一個人嗎?」
侯予晟露著紳士的微笑,說:「我當然不介意,只可惜我手裡的票只有3張……」
岑溪笑著說:「不用擔心,我會拿到票的。」
周六的安排也定下了,一眨眼,岑念的周末就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吃過晚飯後,各人回到了各自的樓層,岑念也回到了四樓,她在自己房間裡待了一會,覺得無聊,走出房間敲響了岑溪的房間。
過了一會,岑溪從裡給她打開了房門。
「有不會的題嗎?」岑溪問。
「不。」她看向岑溪身後那面寬闊的書墻,說:「我能借你的書看嗎?」
「當然。」岑溪笑著說。
岑念第二次走進他的臥室,再次聞到了那股飄在空氣中淡淡的香味。
她徑直走到書墻前,打量著他數量衆多、類型各异的藏書。
人眼沒有辦法透過顱骨看透另一個人腦中的思想,但是岑念相信,通過一個人在看什麽書,能够多少窺見他冰山一角的靈魂。
而這面掩映著岑溪靈魂的書墻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本本保存良好,幾乎沒有使用痕迹的書籍。大概是岑溪長期生活在國外的原因,這面墻上擺放的絕大多數都是外語的原版著作,其中絕大多數是英文和德文,夾雜著零星幾本法文。
岑念的目光從《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自私的基因》、《社會性動物》、《作爲意志和表像的世界》、《沉思錄》、《百年孤獨》、《罪與罰》等種類豐富的藏書上劃過,她發現一個特點,這些書籍幷非根據類型或外表擺放,而是根據書中思想分類。
比如文學類作品,狄更斯和托爾斯泰的作品就排在一起,這兩人都代表著批判現實主義流派。
「你喜歡哲學嗎?」岑念看著書墻上數量衆多的哲學書。
「我是哲學專業的。」岑溪笑著說,他的目光從大部分爲德語的哲學書上掃過,說:「你會德語?」
「會一點。」岑念說:「哲學入門的話,我該看哪一本?」
事到如今,岑念再說什麽他也不會驚訝了。
岑溪從書墻上抽下一本《作爲意志和表像的世界》遞給她,說:「我第一次看的哲學書,就是這本。」
岑念拿著書,直接走到電腦椅對面的休閒椅上坐下看了起來。
「……你要在這裡看?」岑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岑念頭也不回,說:「我不能在這裡看嗎?」
「我過會要用電腦工作,可能會比較吵。」
「沒關係。」岑念說:「你不會打擾我。」
岑溪帶著忍俊不禁的表情走了過來,在她對面坐下。
「有什麽問題就問我。」他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