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那天的失控哭泣,最終被岑念甩鍋「牙疼」。
這是個糟糕的理由, 但是岑溪沒有追問, 他是個聰明人, 和她一樣,從來不會試圖打探對方想要隱藏起來的那一面。
看穿,也絕不說穿。
一眨眼,就到了她要參加化學競賽國决賽的日子。
因爲國决賽耗時好幾天的緣故, 岑念在周三那天的鋼琴課後當面向文辭雪請假。
「你還在參加競賽?」
文辭雪聽了她的請假理由,臉色很難看,和她一組學琴的男生見了,識趣地走出教室,將私密的空間留給師生兩人。
「海伯特國際青少年鋼琴比賽下個月舉行, 能留給你準備的時間不多了, 你是一個有鋼琴天賦的孩子,但是天賦不能代替努力的汗水,我希望你能一門心思放到鋼琴上來。」
文辭雪嚴厲的表情最後多了一絲痛惜:
「不要像你姐姐一樣……平白消磨了自己的天分。」
對於文辭雪的責備,岑念只說了一句:
「我會認真想想。」
就像湯老所說一樣,她面前的路, 太多了,多到反而讓她迷失了方向。
想起未來, 就連向來果决的岑念也不由迷茫。
之後她又向彩虹中心告了假,和文辭雪不同, 徐虹很爽快就答應了她的請求。
兩天後的早上, 天剛濛濛亮, 岑念就登上了省隊的大巴車。
國决賽地點在南市的東省大學,全國各地進入省隊的化競生都要聚集到東省去,他們也不例外。
岑念握著手機,給岑溪發了一條信息:「我上車了。」
很快,他的回信就到了手機。
「好,到賓館了再告訴我。」
大巴車在上京市走走停停,一路接著住在不同地方的選手,岑念從寸土寸金的東城別墅區上車時,一車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當然,也有認出她是岑念的緣故。
不論是家世、容貌,還是自身優异成績,她都有太多值得注目的地方。
岑念念舊,坐得還是她坐校車時喜歡坐的前排靠窗位置。
雖然一直有人上車,落到她身上的目光不斷,但却始終沒有人在她身邊落座。
想坐是想坐,但無人敢坐。
直到成言上車。
他對岑念點了點頭,接著在她身邊坐下了。
等到大巴車接完所有隊員,開上了繞城高速,岑念才發現車上沒有那個和成言屢次同框出現的女生。
看來她無緣國决賽。
省隊的教練扶著座椅站在駕駛席旁,先自我介紹了一遍後,接著開始給衆人講解這次參賽的注意事項。
「這次决賽爲期六天,我們落脚的賓館裡除了我們上京隊還有其他幾個省隊的選手入住,作爲上京的代表,你們一定要時刻記得謹言慎行。」
「這六天裡,賓館裡的會議廳在除考試時間以外的每天早7點到晚11點的時間,向各省隊的參賽選手開放,你們可以在會議廳裡自主學習或是向我請教問題。」
岑念聽得昏昏欲睡。
她似乎有些暈車,岑念後悔沒有準備暈車藥出來。
這是她搬進岑家後,第一次獨自出遠門。
昨天晚上,她和岑溪一起收拾行李,一開始是岑溪看著她收拾,後來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她看著岑溪收拾。
……這也不能怪她,活這麽大,她就沒有單獨出過遠門。
最後要封行李箱的時候,岑溪問她:「要不要帶一瓶暈車藥?」
那時候她是怎麽說的?
「呵呵。」她略有不屑:「我不暈車。」
臉有點疼。
還好,除了她沒人知道。
教練說完後,重新坐回座位,大巴里又安靜下來。
岑念的目光投向窗外。
在少女心無旁騖望著後退的綠化帶時,成言趁機默默地看著她。
上次七校聯賽的時候,他在操場上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她,原本想當天就說的恭喜,到了今天,再說好像也沒了意義。
時至今日,他也沒有她的聯繫方式,就連一句恭喜也無法及時傳遞。
他有些黯然。
她似乎有些困了,後腦勺靠上頭枕,望著窗外的眼睛越眨越慢。
現在的時間還不到七點,窗外只有一片縹緲的寒霧。
大巴車裡吹著溫度適宜的暖氣,車裡沒什麽說話聲,隊員們不是像她這樣看著窗外,就是在悄悄看書。
此時,正適合補覺。
成言想和她搭話,却又因爲她的視若無睹而退怯,她似乎對所有人都是這樣,就連七校聯賽上領獎的時候,她也是這副平靜漠然的樣子。
成言不由想,難道世上就沒有能動搖她平靜的人嗎?
他就像是一顆微塵,而她不在乎身旁坐得是哪粒微塵,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才能這樣悄悄地看著她而不被發現。
他看著那雙越眨越慢的眼睛,忍不住笑了。
這樣,也挺好。
車輛微微顛簸,成言看著她的頭靠玻璃窗越來越近,他皺眉想了想,從包中拿出媽媽昨晚塞進他行李裡的灰色圍巾。
他把圍巾折叠成整齊的方形,在她的頭撞上窗玻璃之前,眼疾手快地把圍巾墊在了中間。
看著少女的頭安穩靠上圍巾後,成言不由自主鬆了口氣。
岑念這一覺睡得有些長。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多小時後,大巴都開進了落脚的賓館,車上的隊員們都有些蠢蠢欲動。
岑念抬起頭,一塊灰色的圍巾從玻璃窗上落下。
她剛下意識抓住這塊圍巾,身旁的成言就開口了:「是我的……你剛剛睡著了,我怕你撞到玻璃窗上,就墊了圍巾。」
他剛說完,想起什麽,連忙又補了一句:「剛洗過,乾淨的。」
怪不得她這一覺睡得這麽安穩。
岑念把圍巾遞給他,說:「謝謝。」
成言接了過去,把圍巾握在手裡。
大巴停穩了,車門打開,教練下車後,其他人也陸續下車。
爲了讓每個選手都休息好,上京省隊給每個選手準備的都是單人間,教練分發房卡後,囑咐他們十二點的時候來餐廳用餐。
安頓好之後,岑念把賓館的位置給岑溪發了一個,又看了會書,然後就踩著十二點的時間前往餐廳吃午餐了。
餐廳裡除了她已經見過的本隊隊員外,又多了不少同齡的生面孔,想必是另外幾個省隊來參賽的學生。
岑念在自助餐台打了飯菜,無心和他人接觸,選了個沒人的桌子獨自用餐。
她拔牙的地方早就好了,擺脫牙疼的困擾後,她才發現當初的遲疑完全多餘,多挨的那些牙疼,純屬自己嚇自己的自找。
「成言,你在看什麽?」
成言被同伴的疑問喚回神,發現自己夾著一筷豇豆已經夾了很久。
「……沒什麽。」
他收回落在少女孤單背影上的視綫,一如尋常地吃下豇豆,仿佛剛剛只是單純走了個神。
南大附中和京大附中一樣,都是競賽强校,這次進入國决賽的同校校友也多,不像岑念,整個六中也只有她一個人參賽。
同桌的校友都議論著競賽的事,說吃過飯就去會議廳刷題學習,他心不在焉地聽著,目光時不時地掃向少女方向。
在她端著飯盤起身後不久,成言也起身了。
「我吃過了,你們慢吃。」
他放了餐盤,追出餐廳後,發現她正獨自朝著賓館大門走去。
成言心中預想成真,連忙朝她跑去:「岑念!」
岑念停下脚步,他加快脚步,小跑到她面前。
少女面露疑惑地看著他。
「你是要出門嗎?」成言問。
岑念不明所以,出於禮貌還是點了點頭。
「你要去哪兒?」
「參觀南市。」岑念說。
她沒興趣像其他考生一樣,整日困在會議廳裡刷題。
岑念來之前就想好了,除了考試的目的外,她是來這裡旅游的。
「你一個人?」成言問。
他問得太多了,岑念挑起眉毛:「不行?」
「教練說過,外出前要短信向他報備,幷且兩人一組行動。」
岑念沒聽過這話,要不是對成言人品有點信任,她就要當他是在瞎編亂造了。
「什麽時候說的?」她問。
「你在車上睡著的時候。」成言解釋道:「我猜你沒有聽到……所以剛剛餐廳裡看見你往外走,就想你是不是要出門。」
「……好吧。」
岑念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
成言剛鬆了一口氣,就見她轉身往門口走去。
走了幾步,她又停下來,轉身看著他,蹙著眉頭:「走呀?」
成言楞住了:「……我?」
「你不是爲了和我組隊外出才過來的?」
成言覺得自己猶豫了一下,但實際上,腦子裡念頭轉了幾圈兩秒都沒有用到,也算不上真正的猶豫。
他開口說:「……我要回去拿點東西,你能等我一下嗎?」
岑念點點頭:「快點。」
成言上樓一趟,很快背著一個藏藍色的運動挎包走了下來。
他過來的時候,岑念正好在和岑溪發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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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溪很快回復:「你一個人?」
「還有一個人陪我,他來了。」
岑溪看著她回復來的信息,視綫凝在單人旁的「他」字上。
他打了幾個字。
「他是誰?」
他看著自己的回復,久久沒有按下發送鍵。
岑念和成言走出賓館大門的時候,握在手裡等待回復的手機才終於震了震。
她拿起一看,岑溪的回復只有三個字:
「玩開心。」
成言知道她在聊天,却不知道在和誰聊天,她臉上露出的一抹微笑讓他心情有些酸澀。
是什麽讓她這麽開心?
等他回過神來,他的疑問已經脫口而出:「你在和誰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