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這一覺, 岑念一直睡到下午四點過才醒來。
她是被跳躍在眼瞼上的光點喚醒的,慢慢睜開眼, 五月的烈日就高挂在窗外, 即使隔著窗紗照進房間的陽光也刺目非常。
她從窗紗上晃動的光點移開眼,映入眼簾的就是坐在床邊正在看書的岑溪。
他真的一直都在這裡嗎?
岑念看向兩人相握的手,也許是她的手不自覺動了動,岑溪朝她看了過來。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他放下書, 上半身朝她靠了過來, 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表情:
「還難受嗎?」
岑念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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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鬆開她的手, 用一手貼上她的背,一手扶著她,將她舒適地扶了起來, 靠上身後鬆軟的枕頭。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很熟練,就像做多從前做過很多次一樣。
岑念說:「學校那裡……」
「我已經向你的班主任請假了。」他說:「安心休養吧。」
「我好像退燒了。」
「嗯。」岑溪摸了摸她的額頭,說:「你想吃點什麽?」
岑念接連兩頓沒有進食,此時確實餓了,她聽到這個問題,腦中立即閃過許多美食。
岑溪笑道:「對了, 張嫂今天回家休假了, 你最好不要想吃滿漢全席。」
岑念想了想,說:「……葱油面, 行嗎?」
「不行也得行。」岑溪笑著起身:「我怎麽捨得妹妹失望?」
岑念掀開被子也下了床:「我也去。」
岑溪看了她一眼, 沒有阻止:「身體有力嗎?要不要扶著?」
岑念剛想說不需要, 目光觸及他的手,忽然改了主意。
「……要牽著。」
岑溪笑了起來:「好。」
他的手很大,指骨纖長,輕而易舉就把她的手包了起來。
岑念很少和人肢體接觸,她的父親和母親也鮮少牽她或者擁抱她,是岑溪讓她知道,原來人的體溫是那麽讓人安心的存在。
只要接觸到,就好像一切風雨都被擋在了無形的避風港外。
無比安心,無比平靜。
兩人乘電梯來到一樓,遇上正在打掃衛生的大許。
「少……」
大許聽見電梯開門聲,剛要問安,目光落到走出電梯的兄妹二人交握的手上,臉上一楞,沒說完的話自然也就斷在了喉嚨裡。
不論怎樣,大許在岑家幹了十幾年,風雨還是見了不少,很快她就調整過來了狀態。
「少爺,二小姐,你們要吃點什麽嗎?」
「不用在意,你繼續做你的事吧。」岑溪說。
「有什麽需要請立即叫我。」大許垂下眼。
岑溪帶著她走進厨房,自然而然地鬆開她的手開始拿鍋燒水。
「我能做什麽?」她問。
「不用,你出去等著就好。」
「我想做什麽。」岑念固執地站在原地不動。
岑溪笑著從冰箱裡拿出一小把大葱遞給她:「幫我洗葱吧。」
岑念站在水龍頭下剛要打開水流,岑溪已經先一步拿開了她的手。
他細心地把溫控開關調到熱水,一直等到從水龍頭裡涌出的水流帶上了若隱若現的熱氣才讓開位置。
岑念輕輕洗著柔嫩的大葱,不由說道:「……你和外表看上去很不一樣。」
「外表什麽樣?」岑溪笑著看了她一眼。
「散漫輕佻……好像對什麽都不在意。」
「這有什麽不對?」
「你不是這樣的……」她望著水流下青翠欲滴的大葱,低聲說:「爲什麽要裝作對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
岑溪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你呢?」他輕聲說:「爲什麽明明比誰都溫柔,却偏要裝作不近人情?」
她低下頭,不知爲何有些難過:「我不溫柔……」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一隻大手在她頭上輕輕揉了揉:
「……傻念念。」
……
岑氏集團的董事長辦公室裡,岑筠連剛在休息室睡醒了午覺,正在浴室裡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整理領帶,他前凸後翹的性感秘書端著咖啡從外間的秘書室走了進來。
「咖啡放那兒吧。」岑筠連對這個剛來幾個月的端茶秘書說。
「好的。」秘書嬌滴滴的聲音揉得出蜜。
岑筠連作爲一個地産巨鰐,他的出行派頭一定要足,不僅皮鞋要亮,車子要亮,就連秘書也要靚。
爲此,他有兩個秘書。
一個小秘拿來正常使用,還有一個小蜜跟著他外出交際,酒桌上就負責喝酒,順便給那些大腹便便的這腫那腫占占便宜,平時在自家辦公室呢,她就幹點端茶倒水的活,她樂得輕鬆,岑筠連也樂得輕鬆。
岑筠連整理好領帶,看著鏡子中英俊瀟灑的男人露出滿意的神情。
他心情愉快,哼著小曲走出浴室。
小蜜還端著咖啡站在他的辦公室裡。
「怎麽不直接放下?」岑筠連走了過去,在辦公桌前坐下。
桌上堆了許多待審閱批准的文件,岑筠連已經很久沒這麽忙過了,自從傅顯那事以來,不知什麽時候起,他的工作就漸漸地,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岑溪那裡。
更何况,平心而論,岑溪在許多决策上都頗有遠見,他把實務交給他來辦完全放心。
他這兒子真是能幹,不知不覺他就變得越來越依賴他。
人啊,一懶起來,再想勤快就難了。
岑筠連看著滿桌的工作,却絲毫沒有幹勁。
「岑總,您的咖啡。」
小蜜的聲音甜到出蜜,有什麽軟軟的東西擦到了他的肩上,岑筠連一抬頭就看見小蜜彎腰時從那解開了四顆紐扣的襯衣裡,險些翻涌而出的波浪。
怪不得不願意走,原來是爲了請他看海。
「不知天高地厚。」岑筠連冷笑一聲。
小蜜一楞,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捫心自問,我沒虧待你吧?」
「當然,岑董您待我不薄……」
「那你還不滿足?人心不足蛇吞象——」岑筠連厭煩地說:「滾出去。」
小蜜不知所措,以爲誤解了岑筠連的意思,連忙想要將胸口的紐扣扣好。
「下次和我出去飯局的時候,就這樣穿,嗯——氣派。」岑筠連說:「好了,出去。」
小蜜茫然不知所措,一頭霧水地走了。
她以爲岑董是個好色之人,然後她錯了。
她以爲岑董是個不太明顯的正人君子,可是他剛剛又說「就這樣穿」?
岑董到底是什麽意思?
小蜜害怕惹了金主不快,也不敢多問,訕訕地回到了外間。
岑筠連望著關上的房門冷哼一聲。
現在的人真是世風日下,領著那麽高的工資,居然還不知足,膽大包天妄想白嫖他。
也不想想,她配嗎?
哼!
岑筠連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文件,剛想開始審閱,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打電話的是一個他認識但壓根不熟的人。
「哎呀,陳局長——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岑筠連接起電話,臉上笑出一朵花兒。
有些人,笑起來像個胸無墨水的沙雕,實際上,心裡却已經把這通電話的來意給劃拉出了十幾個可能。
陳局長和他只有幾面之緣,是教育系統那邊的,理論上來說應該和他拉扯不上關係,現在找電話給他,總不可能是親自邀請他參加成人考研。
還能是什麽原因?
想走後門要岑氏給他「留」幾套房子?
有哪個不爭氣的家中小輩因爲評分太低找不到公職,所以想塞進岑氏來吃白飯?
岑筠連在無聊但必備的成人交際必備一環——寒暄中,絞盡腦汁地思考,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對方的來意居然是——
「什麽?湯絳的入室弟子江世杰要來我家?我在家!在家!十分鐘後就在家!」
岑筠連手一抖,差點把桌上冒著熱氣的咖啡給碰翻。
他火燒屁股一樣起身,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抓起門口衣架上的西服外套就走。
「岑董……」坐在外間辦公桌前玩手機的小蜜連忙起身。
「你不用跟來。」岑筠連扔下一句,單手穿上西服外套,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去:「哎呀誤會了,陳局長不是對你說哈……你不來?行……行,我一定代您問候……」
挂斷電話,岑筠連簡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飛起來,連江世杰爲什麽要造訪他家都忘了問。
江世杰啊!這個人他知道,岳家最近想盡辦法想勾搭上的人,他的老師是湯絳,大名鼎鼎的湯絳!國內首個獲得兩次諾貝爾醫學獎的科學大拿!和江世杰見面,四捨五入就是和湯絳見面,和江世杰握手,四捨五入就是……
對了,還得通知秋洋才行……
岑筠連一個激靈,想起他的好友,連忙從西服口袋裡拿出手機。
……
手機在手中震動,岳秋洋深深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名字,他剛要按下接聽鍵,岳寧在一旁猛地拍了他一下,從牙縫裡擠出聲音:「爸!江世杰出來了!」
岳秋洋下意識就按下了挂斷鍵。
江世杰從辦公室裡走出,看見門口的岳家兩人,像是才想起他們的存在似的,一楞,然後露出抱歉的表情: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看來今天是沒辦法會談了,我現在有急事要去一個地方,改天我一定抽一整天的時間出來,那時候再請你們向我解釋新藥的研究計劃好嗎?」
岳寧忍不住沉下臉色,這江世杰是在耍猴嗎?他們在門外等了快一小時,等來的就是「請下次再來」?!
真是欺人太甚!他以爲這天下無人,越康醫藥非他不可了嗎?
岳寧剛要開口質問,岳秋洋伸手攔了他一下。
他看向父親,岳秋洋依舊是平靜無波的模樣,他溫和地笑道:「既然是這樣,我們也只有改天再來了。不過,能不能請問江老師是遇到了什麽急事?說不定我岳家也能幫一點忙……」
「不是什麽大事……」江世杰猶豫一下,大約是出於爽約的愧疚上,他回答了問題:「我的師娘昨天走丟了,被一個女學生及時送到派出所才沒出事,我的師父和師母想要當面感謝她一次。我現在就是要去那個女學生家裡拜訪。」
岳秋洋笑著說:「岳寧,快去買一束感謝的鮮花,再提幾盒進口水果的禮盒……」
「使不得,這……」
「江老師,湯老是我們全人類的大功臣,幫助湯老夫人的人就是幫助了我們的人,我們岳家也想盡一份小小的心意,請讓我們也跟著一起去吧。」
岳秋洋說:
「何况,您是爲了邀請那學生去文華山吧?直接告知來意說不定會嚇到那學生,不如讓我們跟著,有個萬一時也好調解幾句。」
江世杰有些意動,他總被兒子說「情商低」,要是因爲無心之舉沒請到女學生,老師和師娘一定會很失望,岳家這兩父子一看就是人精,有他們在,應該能成功說服女學生跟他上文華山……
在他猶豫的時候,岳寧已經迅速走遠了,再想喊回來也不現實,江世杰也就半推半就地默許了岳家父子的跟隨。
帶上一束鮮花和水果禮盒……他的確沒想到,果然是鮮少進行應酬的緣故啊。
南大校園裡一應具備,包括商場和進口超市,沒一會,三人就在校門口重新匯合了。
岳寧開門下車,來到前面的黑奔馳駕駛窗前:「妥了。」
車裡的岳秋洋點了點頭,下巴往前方一揚,岳寧了然地走到最前方的普通轎車前,對車裡等待的江世杰說:
「江老師,水果和鮮花都買好了,那位女學生家住哪兒?」
江世杰正在設置導航,他頭也不抬地說:「沒事,都跟著我就行,我開導航過去。」
「行。」岳寧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