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楚眉波順利地考完了試，沈淮通過關係去查了一下她的成績，中京電影學院和中京傳媒大學都是專業課第一，這個結果並不出乎他的意料。

　　不管怎麼說，沈淮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而楚眉波也在藝考結束後，進入了《跟著歷史去旅行》節目組，在正式錄製之前，全體演員還要提前上課，而楚眉波除了台詞課、形體課、禮儀課、文化課等一系列的課程，還要參加薛先生私人輔導的京劇課。

　　之前試鏡通過之後，楚眉波回去也沒有放鬆，尤其是京劇，台下十年功台上十分鐘可不是胡說的。尤其這一次並不是拍影視劇，為了保證代入感，很多鏡頭都是一次過，這也就意味著演員的容錯率幾乎到了最低。

　　於是，當楚眉波在薛先生面前唱出《擊鼓罵曹》的時候，連薛先生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艷的表情。

　　薛齡也在旁邊看著，本想如果楚眉波表現不好，一定要嘲諷她，誰知道聽完了，她抿緊了嘴唇，一言不發。

　　他們都是最好的京劇演員，同時也是最好的戲迷，楚眉波唱的好不好，一聽就知道。

　　薛先生感慨道：「上次見你，雖看起來似模似樣，但在我眼中，基本功卻是不行的，然而這短短一兩個月，你卻令我刮目相看。」

　　楚眉波笑了笑，沒說話，這幾個月她著實為此付出了不少，拍戲和學習的間隙，她都在練，不僅僅是為了演員的本分，也是尊重這些一直堅守的梨園人。

　　《梨園》是《跟著歷史去旅行》的第二期。

　　在電影電視還沒有出現的年代，人們最大的樂趣就是看戲。

　　因此那方寸的戲台之間，就成了書生小姐、王侯將相的故事傳承之地，尤以民國時期達到了藝術高峰。出現了幾位幾乎改變整個京劇史的人物，百花齊放，影響直到今天。

　　而《梨園》就截取了其中一位人物，以雲綽頤的一生作為線索，講述梨園行的繁華與衰落。

　　這一期的主拍攝地也特意選在了沐江市薛先生的戲院裡，薛先生鼎力支持，直接就關了戲院半個月，還專門重新裝修，甚至還將隔壁的一條街也改造成了民國時期的景象。

　　薛齡雖然沒有當上助演，但這一次她也在群演之中。

　　在認可了楚眉波的水平之後，薛齡的表情終於和緩了一些，但心裡有疙瘩，與楚眉波相處仍舊有些彆扭。

　　楚眉波也不在意，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和其他幾名助演老師混熟了，這些老師幾乎都是來自國家話劇院，之前和於導一起給楚眉波試戲的師任和郁廣平就是國家話劇院的演員。

　　雙方不管在演戲的方法上，還是對待演戲的態度上，都十分合得來，而楚眉波也從他們身上學到了許多。

　　這一期是以雲綽頤為主，講述的是梨園歷史，所以還特意請了京劇院的幾位老師和楚眉波搭戲。

　　師任笑著打趣道：「小眉，這一場我們這些老傢伙可都是在給你抬轎子啊！」

　　楚眉波與他們熟了，知道師任喜歡開玩笑，便也不客氣地懟回去：「那師老師您可要抬穩了。」

　　「呵！這丫頭！」

　　旁邊的郁廣平也忍不住笑起來：「你就是賤皮子，明明每次都說不過眉丫頭，就是不長教訓。」

　　師任不好跟楚眉波生氣，便轉移怒火，沒好氣地啐了郁廣平一口：「這個老郁，平時跟個悶葫蘆一樣，這時候話就多了。」

　　兩人是多年好友，拌起嘴來也是妙語連珠，楚眉波和其他幾名老師都跟著笑起來。

　　沈淮正好在門外看到這一幕，也是笑著搖搖頭，怎麼都沒想到，楚眉波竟然成為了節目組的團寵，不過，楚眉波和這些年長的老師們在一起，反倒比她之前在劇組和「同齡人」在一起更加合適。

　　他沒有打擾楚眉波，而是先去了酒店。

　　於是，楚眉波排練完了，回到酒店才知道沈淮過來了。

　　沈淮道：「我看你和幾位老師相談甚歡，就沒有打攪，——你最近排練的怎麼樣？劇本……怎麼樣？」

　　楚眉波原本臉上還帶著笑，然而沈淮這麼一說，她頓時露出一抹悵然。

　　沈淮心一緊，連忙問道：「難道是劇本有問題？」

　　這也是他最擔心的問題，據沈淮所知，為了嚴謹地表現真實的歷史，劇本特意請了中京大學歷史系的教授和國家博物館專家作為顧問，最大程度地避免了出現問題。

　　但即便如此，畢竟隔著歷史長河，肯定會有疏漏。

　　放在平時自然是沒有問題，可楚眉波畢竟是從那個時代走來的，萬一劇本真的有問題，以她的性子定然是要提出來的，這卻是麻煩了，專家肯定都是有歷史資料支持的，如果被楚眉波這樣反駁，恐怕會讓人覺得她驕狂。

　　然而楚眉波只是搖搖頭：「不，劇本沒有什麼問題。」

　　「那……」

　　楚眉波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只是沒有想到，我與雲綽頤互看不順眼，當了那麼多年的對手，但我死後，替我掃墓的那個人居然是她。」

　　楚眉波剛剛拿到劇本，就全部翻了一遍，看到後面卻越來越沉默。

　　她過世之後，國內局勢越發嚴峻，東江全部淪陷，危險重重。雲綽頤當時居住在中京，靠義演籌集抗日資金，是日寇的眼中釘，但她仍舊冒著生命危險回東江拜祭，差點因此失去性命。

　　後世不知兩人從前的交集和糾葛，將其認為是兩位巾幗惺惺相惜，流傳下來。

　　楚眉波很想說，她們才沒有惺惺相惜，雲綽頤分明就很討厭她，然而她卻什麼都說不出。

　　楚眉波低聲道：「我有時候在想，她會不會也像我一樣，靈魂存在於這世間，流連不去，但有時候又希望她不要有執念，否則她看到眼前這一切的時候，該有多傷心。」

　　沈淮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安慰楚眉波。

　　反倒是楚眉波自己很快平復了心情：「我沒事，只是有感而發。你呢，特意過來，肯定是有事找我吧。」

　　沈淮點點頭：「楚先生一家的機票已經定了，就在三月初。」

　　楚眉波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這具身體的生父一家，想她剛穿過來的時候，那一對夫妻還趾高氣揚的，如今終於解決了這件事情。

　　只要他們一離開，跟楚楚的恩怨也算了結，而且，有關於她的最後一個隱患也消失了。而這一切之所以能辦的這麼快，都是沈淮的功勞。

　　楚眉波認真對沈淮道：「謝謝。」

　　沈淮搖搖頭：「我是你的經紀人，就有責任替你解決這些事情。」

　　楚眉波見他不在意的模樣，便也不再多說，只是將這些記在心裡，她拍了拍沈淮的肩膀：「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總之，往後你就是我親弟弟了，誰都別想欺負你，小葉也不行。」

　　沈淮：「……」

　　——

　　第二天就是正式錄製。

　　《跟著歷史去旅行》以固定嘉賓加飛行嘉賓的方式進行。其中固定嘉賓有三位，第一位是中京電視台的王牌主持人孟弘和，他性格沉穩幽默，由他來負責把控整個節目的進度，第二位是中京大學歷史系的網紅教授閆振雄，因為以通俗接地氣的語言講課走紅網絡，而第三位卻是老熟人，之前和葉滄在《明日之星》合作過的唱跳小天王邱傑。

　　這一期的飛行嘉賓是影帝傅丞，傅丞從十七歲開始演戲，二十六歲就獲得了金英獎影帝，如今剛剛三十歲，正是最富魅力的時候，而且前不久已經確定出演《紅伶》的男主角，一時風頭大盛。

　　四位嘉賓早早就來了錄製現場化妝，傅丞主動開口挑起話題：「三位老師，這一會到底要怎麼錄製啊？於導神神秘秘的，我這現在還一頭霧水呢。」

　　孟弘和笑道：「不瞞你說，第一期的時候我們也這樣，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就當是體驗一個全景互動舞台劇就好。」

　　傅丞聞言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聽著倒是挺有趣的。」

　　邱傑在一旁插話：「丞哥，我跟你說，這個做的是真絕，你一會看了就知道了。」

　　被他們這麼一說，傅丞越發好奇了。

　　等到錄製時間開始，四人已經換好了民國時期的服裝，按照節目組的提示，一路走到了戲院旁邊。

　　眾人站在一扇紅漆大門前。

　　孟弘和笑道：「推開這扇門，我們就要走進民國時期的榮喜戲院，見證當時最著名的女老生雲綽頤的一生，也見證梨園行近百年的興衰榮辱。」

　　邱傑接道：「我們將這一偉大的權力交給我們今天的飛行嘉賓——傅丞，丞哥。」

　　傅丞被他們推到前面，也莫名地被他們感染，鄭重其事推開了紅漆大門。

　　然而推開門，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就像是打開了開關，原本安靜的戲院頓時就動了起來，裡面坐滿了穿著馬褂長衫的人，不少還留著辮子，嗑著瓜子，喝著茶水，小二提著長壺嘴的茶壺，穿梭其中給客人添水。

　　戲院裡人聲鼎沸，台上鑼鼓聲聲，不時傳來叫好的聲音。

　　就像是一副在他們面前徐徐展開的民國風情畫卷。

　　傅丞本以為他們說什麼全景互動舞台劇，還當玩笑來著，可此刻這一切栩栩如生地出現在他眼前，他都險些以為自己真的穿越了時空。

　　看到傅丞震驚的表情，孟弘和三人都露出了笑容，畢竟第一期的時候，他們也這麼蠢來著。

　　傅丞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原來這就是民國的戲院啊。」

　　邱傑也點點頭，很快進入了角色：「其實我最近一直在研究將中國風元素融入唱跳中，現在正是個好機會，可以找幾位京劇大師請教一下。」

　　一直沒有說話的閆振雄慢吞吞道：「大師要知道你想蹦蹦跳跳地唱京劇，可能會先把你打一頓。」

　　四人都笑了起來。

　　此時，一名小二迎了上來，熱情道：「幾位客人是去樓上坐，還是坐大堂裡？」

　　傅丞連忙道：「好不容易來一趟，我也想看看這民國戲園子究竟是個什麼模樣，我們就在這大堂裡聽吧。」

　　孟弘和點點頭。

　　小二連忙高聲道：「樓下四位，上茶水點心。」

　　他說完，就將幾人引到了一張桌子前面，拿手中的毛巾撣了一下灰，又利落地擺好了茶碗，給他們斟茶：「四位稍坐。」

　　等到小二離開，四人喝著茶，震驚的感覺過去之後，都漸漸入了戲。

　　傅丞態度自然地跟鄰座打聽：「這位老哥，今天台上唱的是哪出戲啊？」

　　「幾位不是本地人吧？」那人上下打量了他們幾眼，「那你們可趕巧了，一會就是雲先生的戲，唱的是她最拿手的《擊鼓罵曹》。」

　　旁邊又有人接話：「說來，雲先生這嗓子真是絕了，這滿東江，就沒有一個人能蓋過她的風頭。」

　　「可不是，那話怎麼說來著，餘音繞樑三日不絕……」

　　接下來，這周遭的人就開始討論起雲綽頤來。

　　閆振雄知識豐富，也趁此機會，給他們科普京劇的歷史和如何欣賞京劇。

　　傅丞之前沒有聽過京劇，還是因為接了《紅伶》，所以才瞭解了一點，不過他依然對這種咿咿呀呀的戲曲沒什麼興趣，不過是因為拍攝，所以才露出一副感興趣的模樣。

　　而就在此時，戲台上的鑼鼓響了。

　　底下剛剛還討論的熱烈的人頓時都閉了嘴，表情狂熱地看著戲台。

　　隨著樂聲響起，一個穿著戲服，戴著髯口的身影從「出將」走了出來。

　　一亮嗓子，頓時就把底下給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