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八進六的比賽一結束，沈淮便已經收到了好幾家娛樂公司遞過來的橄欖枝。如果說《不老歌》還只是讓他們有些意動，那麼《夏蟲》中葉滄體現出的實力，足以讓他們將心動化為行動。

　　這樣一個有顏有才又有流量的新人，在如今的娛樂圈簡直就是稀有物種，簡直就是一棵成長中的搖錢樹啊，不管費多大的代價都要將人拿下。

　　葉滄的原經紀人後悔莫迭，當初以為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誰知道如今竟然脫胎換骨，他錯把珍珠當魚目，簡直成了業界的大笑話。更重要的是，新公司原本很看好他的副總，也因為這件事對他變了態度，說好的升職也雞飛蛋打。

　　他倒是厚著臉皮給葉滄打了電話，不過葉滄哪裡還記得他，一句「打錯了」就把電話給掛掉了。

　　當然，對這件事反應最大的還是晨星公司。

　　明薇反應很快，當即就聯繫上了沈淮。當初葉滄和公司簽訂的其實只是練習生合同，公司付出的並不多，但與此同時，葉滄如果要毀約，也不需要付出太多代價。

　　以他如今所展現出來的能耐來說，有許多公司願意為這塊璞玉付出這一點點代價。

　　沈淮將這件事告訴葉滄，葉滄表示交給他全權處理。

　　明薇直接拿出了A級藝人約，這已經是很有誠意了，畢竟白瑋嘉也是在拿到了「最佳新人」之後才簽A級的。

　　然而沈淮並沒有半分驚喜，而是條理分明地將自己的要求說出來，他當了三年的經紀人，對合同中的小陷阱一清二楚。

　　明薇沒能從他手中討得半分好處，偏沈淮很講究分寸，每次都剛好卡在她的底線之上。

　　明薇從未這般憋屈，忍不住嘲諷：「你對他這麼盡心盡力，就不怕養出第二個白瑋嘉？」

　　沈淮沒有說話。

　　然而明薇卻覺得越發氣悶，直接轉開話題：「合同沒問題的話，就拿過去給葉滄簽約吧。他也真是運氣好，才遇到你這樣捨己為人的經紀人。」

　　沈淮沒有理會她的嘲諷，慢吞吞道：「還有一點，我要求獨立出葉滄的歌曲版權。」

　　明薇都快氣笑了：「你還真是一點便宜都不肯放過啊。」

　　每個歌手都會有這種要求，但實際上寫出來的大多都是些沒什麼價值的口水歌，拿這種無關緊要的要求換取更大的利益，對公司來說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哪怕葉滄有改編《夏蟲》的事跡，但多年遺留下來的刻板印象沒法輕易改變。

　　明薇也實在是有些怕了沈淮了，這個下屬平日裡看著溫和紳士，然而談判時就像是禿鷲，但凡她露出丁點破綻，就會被他窮追猛打，絲毫不留情面。

　　再說，她前期已經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沒必要再在這種小事上斤斤計較。

　　於是沈淮在付出了廣告費一個點的收益後，順利地拿到了葉滄獨立歌曲版權的條件。

　　這一番談判下來，饒是明薇這樣的女強人也有些疲累。

　　沈淮卻彷彿沒有半分影響，他收起合約站起來，露出往常一般克制而禮貌的笑容：「謝謝明姐。」

　　明薇正想說什麼，沈淮恰好抬起頭，目光中似乎閃過一絲銳利，然而不等明薇看清，就被鏡片給遮住了。

　　明薇的話便再也沒有說出口，她看著沈淮離開的背影，心中不知為何竟泛起一股後悔，彷彿自己錯過了一座金礦。

　　——

　　沈淮回到家，葉滄正好從房間走出來：「你回來的剛好，來聽聽我下一場選的歌。」

　　沈淮跟著他進了房間，這一段時間下來，他的臥房已經被改成了錄音室，前段時間還學會了網購，房間裡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葉滄撓了撓頭，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踢開地上的雜物，露出一條路來，然後發現房間裡一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只能讓沈淮坐床上。

　　沈淮有些無語，他算是發現了，葉滄除了在音樂上有極高的天賦，其他方面真是一無是處。

　　葉滄輕咳一聲，將這些糗事拋到一邊，打開電腦，將自己製作好的曲子放出來。

　　歌曲並沒有非常清晰的主旋律，依靠各類樂器和人聲製造出虛幻的意境，哪怕沈淮沒有聽懂他在唱什麼，也依然被陷在了一片迷離的夢境中。

　　為了避免出現《不老歌》那時的情況，沈淮特意把陸陽所有寫過的歌都記住了，誰知此刻還是茫然：「這是你什麼時候寫的？」

　　葉滄搖搖頭：「這不是我的歌。」

　　「這首歌名叫《穆赫蘭大道》，是飛鳥樂團的歌曲。」

　　飛鳥樂團是與陸陽同時代的搖滾樂團，不過比起陸陽的知名，這支樂團和大多數搖滾樂團一樣，籍籍無名，如今在網上能找到的消息也很少。

　　《穆赫蘭大道》是他們的代表作。

　　穆赫蘭大道是洛杉磯一條著名的道路，它通往好萊塢，並且在不少好萊塢電影中都出現過，對於那時候的人們來說，好萊塢就代表著紙醉金迷。這也是這首歌的主題。

　　這首歌很有想法，雖然不能說很優秀，但是它對於音樂的探索，到了如今依然足夠超前。

　　沈淮的音樂觸覺並沒有葉滄敏銳，可他卻很明白，這樣一首歌曲作為比賽曲目實在太過冒險。

　　然而葉滄態度堅定，並未因此打算更改自己的決定。

　　他固然可以接著唱自己曾經的成名曲，以他的能力，在這場比賽拿到第一輕而易舉，甚至可以重新成為巨星，哪怕不會有上輩子那樣的高度，但也足以衣食無憂。

　　但這樣的話，他重活一回又有什麼意義呢？

　　換成旁的經紀人，必然是不會讓他這麼胡來，可沈淮聽完了他的想法，認真的點點頭：「我明白了，你放手去做就是，別的不用擔心。」

　　葉滄雖然知道沈淮在專業上一向很尊重自己，可兩人畢竟是合作夥伴，他沒有和他商量，擅自做了決定，的確是有些任性了。然而沈淮不僅沒有半分責怪，還這樣不遺餘力地支持他。

　　他覺得心臟彷彿被什麼撓了一下，竟泛起了一陣麻麻癢癢的感覺。這讓他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調笑似乎也有些不合時宜，他伶俐的口齒發揮不出作用，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呆呆的。

　　沈淮卻沒想太多，他歷來將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從不在專業上反駁自己的藝人，只要他們決定了，他就會支持。

　　然而他沒有聽見葉滄的回覆，有些疑惑地看過去：「怎麼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葉滄回過神，露出如往常一般玩世不恭的笑容，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笑容中蘊含了從前沒有的情緒。

　　他將手臂又架在沈淮肩上，彷彿沒有看到他皺起的眉頭，點開了下一曲。

　　沈淮驚訝：「這是……」

　　音響裡播放的是陸陽一首很知名的搖滾作品，但他還是能聽出來這是葉滄錄的，雖然錄音條件並不算好，但他的表現卻一如既往的優秀穩定。

　　「你準備了兩首歌？」沈淮問。

　　葉滄點點頭：「這一首是我給自己準備的PK曲目。」

　　沈淮更驚訝了，葉滄對自己十分自信，根本不認為自己會輸，所以從十強賽開始，他從來沒有準備過PK曲目，這一次怎麼會……

　　葉滄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我雖然認為歌曲都有它自身的魅力，但作為比賽曲目，它卻是需要符合大多數人的喜好。在這一點上，現在和三十年前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笑了笑：「我想要唱這首歌，但我也答應過你，要拿到冠軍。」

　　沈淮怔住，他習慣了藝人的任性和理所當然，卻是第一次被人這樣不動聲色地體貼。一種陌生的情緒衝擊著他的大腦，讓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葉滄原本是有些不自然的，然而看到沈淮移開目光，表現的比他還要不自然，他反倒放開了。

　　他把頭湊過去：「經紀人，是不是很感動啊？」

　　沈淮擰著眉頭推開他的腦袋：「好好坐著。」

　　葉滄盯著沈淮通紅的耳廓，輕笑一聲，鬆開手臂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沈淮暗暗鬆了口氣，正了正臉色，說道：「公司的錄音師雖然不錯，但這首歌的難度極高，並不是他能夠做到的，我替你另外找個錄音師和編曲，——我並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可是時間太趕了，如果有個優秀的編曲幫你，你也會更輕鬆一點。」

　　葉滄：「我……」

　　沈淮伸手阻止了他的話：「總之，這一次你一定要聽我的，錢的事情你不需要擔心。」

　　葉滄倒也沒有這麼固執。

　　自從上次樊敬那件事之後，其實他已然猜出沈淮並非自己想像中那個可憐的小經紀人。而且他也不是那種逞強的人，《穆赫蘭大道》的編曲極其複雜，靠他一個人的確有些吃力，而且就算他很熟悉PK曲，也還是要準備的。

　　再者，他家經紀人難得的強勢，總要給幾分面子。

　　他露出笑容，十分「無奈」地接受了對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