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暗鬥3
穆承渙與曹媛先訂了親, 婚期卻比如鐵還要晚, 曹夫人疼愛女兒, 想多留女兒一年。她其實更偏向讓清風霽月的女兒嫁個小吏, 無憂無慮過一輩子。誠王府門第是高, 穆承渙只是庶子, 又不受寵,女兒嫁過去, 必是要受委屈。當初若不是覺得穆承渙人好, 女兒自己也相中了, 長公主親自出面說和,曹夫人才點頭應下這門親事。
曹家是清貴人家,曹夫人對穆承渙也沒別的要求, 只一條, 不許納妾,這條件足可以嚇退許多人,穆承渙是個實誠的, 他覺得自己應付不來父王那麼多的妃妾, 當場就點了頭。穆子越自己想通過這門婚事拉攏曹宓曹御史, 兒子納不納側他才不管, 正可謂皆大歡喜, 不料卻激怒了誠王府某些人。
曹家小姐本是周側妃想定給穆承沛的,曹夫人卻拒了穆承沛選了後來的穆承渙, 周側妃就覺得定是曹夫人看不起她, 穆承渙的娘鄭庶妃又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蠱惑了誠王。聽說這門婚事還是榮安長公主牽的線,可是長公主根本不來誠王府,估計連穆承渙的名字都叫不出來,怎會忽然想起要說親的?周側妃可是知道,誠王另一個不中用的兒子與長公主那邊關係挺好,顯然穆承渙、鄭庶妃暗地裡也往那邊使了勁了。
這些賤人!周側妃想起來就牙癢,給誠王吹了無數枕頭風,妄想把穆承渙這門親事給攪黃了,誠王很寵這個側妃,差不多有求必應,可在穆承渙的婚事上卻不松口,還告誡她不許插手。加上鄭庶妃在眾人面前老實謹慎,穆承渙則是不著調慣了,周側妃反而逮不到錯處,曹小姐與穆承渙的婚事也就定了下來。
木已成舟,周側妃似是消停了,沒過多久,穆承渙不知為何惹惱了穆子越,在府裡被穆子越公開打了板子,周側妃是婦道人家,不知個中原委,穆子越只道穆承渙壞了他的事,他連帶對曹家也有怨言,原來兩家雖定了親,曹宓就是只狡猾的狐狸,不肯助穆子越一臂之力也就罷了,還在朝上替睿王說話,穆子越明面上沒說什麼,回府朝穆承渙撒撒火總是可以的,畢竟老子教訓兒子天經地義。
周側妃見誠王惱怒的樣子,顯然又是不待見穆承渙了,不由得起了旁的心思。
幾月後,鄭庶妃服侍誠王時出了岔子,據說給誠王親手做的袍子上有根針未取下,差一點扎到誠王,且那針後頭竟驗出來有毒,誠王盛怒,要把鄭庶妃降為侍妾趕出府去,穆承渙跪求了一宿,誠王本就看穆承渙不順眼了,恨這個兒子暗通睿王,成日與自己作對,曹家又不肯為他所用,周側妃還有意無意火上澆油,不停說鄭氏母子的壞話,誠王最後冷著臉,甩了一包銀子、一張地契給穆承渙,令他與鄭氏出府,自生自滅。
因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誠王府也沒大肆宣揚,至今沒幾個人知道,誰會去關心一個不受寵的庶子去向?
如鐵顫聲道:「承渙他也沒做什麼啊,怎會如此?」
穆承澤道:「穆承沛與父王特意仿你開了個店,伺機行事。被五哥無意間得知,於是他就……」
如鐵恍然大悟:「原來那次有人鬧事,承渙是故意來給我解圍的?」
穆承澤道:「他太傻了,以為假裝路過不會被看出來,父王卻不那麼想。」
如鐵嘆了口氣:「可是他、他什麼都沒對我說啊?」
明明組隊去烤魚的時候大家都很開心的!也根本看不出來。
穆承澤嘆道:「他這個人頭腦簡單,覺得幫了你對不起父王,以為被罰過也就算抹平了,誰成想後來出了事,父王查都未查,就要攆他出府……」
鄭庶妃是誠王身邊的老人了,怎會不知誠王的忌諱,新衣上還留著繡花針這種低級錯誤,怎麼可能會犯?就算真沒留神,誠王也只會當成不小心,又怎會無緣無故去驗針上有沒有毒?
且在古代,銀針就是拿來試毒的,若有心施毒,塗抹在銀針上不是很容易就會被發現嗎?可若是用了銀針都試不出來的毒,那估計連太醫都得仔細研究一番才能確定,哪那麼容易就被人看出來了?
疑點太多,鄭庶妃八成是被冤枉的,恐怕有人故意陷害,誠王不管有沒有覺察,反正他看穆承渙不順眼,就把穆承渙攆了出去,更或者,誠王是藉機在打曹家的臉。
如鐵道:「他如今身在何處?曹小姐那邊可怎麼辦啊?」
穆承澤道:「父王分了他一個莊子,日子過得還成。曹家倒是真心待他,也沒作廢這樁婚事,曹夫人本來對他的庶子身份也不喜,對曹家來說,他離開誠王府未嘗不是件好事。」
如鐵喃喃道:「我一定要去看看他……」
也是他疏忽了,新婚之日,他全程蓋了蓋頭,要不就是待在新房,也沒去核對賓客名單與禮單,這些都是睿王在打點,如鐵以為穆承渙定是來喝了喜酒的。而穆承淵未見到穆承渙也沒說什麼,畢竟睿王與誠王不合,也不便過多詢問誠王家事,且睿王本身對穆承渙不太熱絡,陰差陽錯,如鐵才得知承渙的近況。
說走便走,如鐵拉著穆承淵一起去了穆承澤提供的地點。承渙的莊子坐落在城郊,瞧著不大,但是種了好些蔬菜瓜果,還有魚塘,攏共只住了兩家農戶,還有個二進的小院子,房子有些破舊,不過就承渙與鄭氏兩個主子,過得倒還悠閒。
穆承渙之母鄭氏,如今被趕出府沒了庶妃之位,只著尋常布衣,與未來的兒媳婦曹媛一起在日頭底下做針線。見到睿王與睿王妃光臨,鄭氏與曹小姐遠遠行了禮,曹小姐親自去端茶倒水,鄭氏則留下來待客。
如鐵當承渙是朋友,自然對鄭氏有幾分敬重,連忙讓鄭氏繼續帶著曹媛做針線,自己則跑去找穆五公子。穆承渙正一副農人裝扮,戴著斗笠,挽了衣袖、褲管蹲在地裡,把如鐵嚇了一跳,以為他這是窘迫得要自己種地了,心裡很不是滋味,畢竟穆承渙被誠王厭棄,說到底也是因為幫了他,誰知穆承渙卻一把撩起斗笠,朝他咧嘴笑了起來。
「小鐵,你是來看我的嗎!」穆承渙歡樂地大叫,「要不要來試試一起插秧,我發現還挺有意思的!」
如鐵:「……」
如鐵也學他的樣子,把褲腿挽了,抬腳跑到地裡去。
穆承淵注視著他一瞬間就沾上泥點的小腿肚,嘴角頓時有些抽搐,猶豫了片刻,到底沒把他家王妃攔下來。
如鐵很快淌著水跑來跑去:「是挺有意思的哈哈哈!!」
他跑完一個圈,想好了,才慢慢走向承渙:「對不起,承渙,我才知道,害你被趕出來了。」
穆承渙驚訝道:「不關你的事,你為何要道歉?」
如鐵道:「我都知道了,承渙,那次有人去小吃店鬧事,你是在故意幫我……」
穆承渙慌忙擺了擺手:「是父王不對,他想陷害你。我也不知該怎麼辦,又不能揭穿他,只能盡力。我也沒幫上什麼忙,多虧了你聰明……」
「其實……」他不好意思道,「當初那個李生拿去作假的紙袋,是七弟趁我不注意從我屋裡拿的,小鐵,我……我一直不敢和你說,我也很對不住你。」
如鐵失笑道:「這算何對不住,只是個袋子,到處都有的,不從你那裡拿,他也可以從其他地方得的。」
「對。」穆承渙樂呵呵道:「所以咱倆這就算扯平了,你也沒對不住我。我和我娘就是被父王趕出來的,不關你事。」
穆承渙站在四處都只見泥巴的田埂上,頗有氣勢地一揚手:「小鐵,待我這莊子裡的糧食賣了錢,再去小吃店買點心吃!」
如鐵連忙點頭,有志者事竟成,承渙認真起來,氣場也挺足的。
誰知穆承渙下一句便洩了底:「先說好了,你可得給我每樣留一份。」
看過穆承渙的近況,如鐵難免為他抱不平,好歹是位王府公子,從小也是錦衣玉食,突然之間什麼都沒了,怎麼受得了這份落差,幸好這人缺心少肺,反而能隨遇而安,曹小姐又對他不離不棄,可謂患難之中見真情了。若是換個人,光粗茶淡飯就過不下去,承渙還能自己跑去種田,實在太不容易了。
究竟是誰陷害承渙,如鐵隔得遠也不知情,心裡總想為承渙做點什麼,還是沒忍住向穆承淵念叨了兩句。
誠王府那點破事,穆承淵是知道的,先把人抱住了再彈他的腦門道:「以前覺得你挺聰明的,怎麼突然就想不開了?誠王府這次的水不淺,他一個不得寵的庶子,趁這機會能摘出來未必是壞事。至於曹家,誠王叔眼裡只一個周側妃,曹小姐若嫁入王府,少不得還要與周側妃打交道,曹家怎會樂意?眼下承渙自立門戶,曹小姐往後也不必受委屈了,曹家高興還來不及呢。你放心,曹宓素有賢名,既定了親,絕不會因為他遭難就悔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