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直到喬青走沒影了,林敬儀站不住緩緩滑坐在門檻上,披散著發,把臉埋進膝頭,豁出禮義廉恥找由頭叫來喬青,搞到暮色四合,捨不得的心好似被什麼東西揪著,他甚至想長長久久的和他在一塊兒。不同的人給予的陪伴不同,喬青於他,是闖入心扉的人,或許肌膚相親的緣故,總有一種託付之感。
將我身託付於你,望君珍惜,愛重。
所幸喬青是個赤城男兒。倘若他不是喬青,恐怕林敬儀不至耽溺其中。
慕容琬娉婷行至,提著個剔紅雕花的食盒,到跟前了他尚未知覺,她在門沿輕扣兩下,驚醒了自憐的人。
林敬儀的衣裳是喬青給穿的,穿得妥妥帖帖,就是坐在地上十分反常,慕容琬因而發問:“夫君身體有恙麼?可是著涼了?”
他搖頭不語,扶正門框站起來,和她相偕入室。
慕容琬注意到他眼角似有春情,一身綿軟無力,入得室內聞到一股未散的味道,她自己經了事了,明白過來他為何沒去用膳,腳下正踟躕不知是進是退。林敬儀此刻意識到了不妥,雖然喬青粗略收拾了一下,裏邊兒依舊是不適合見人的。
他二人一前一後駐步靜立,一時無言,天幕低垂又欲雨,燈未點上,書苑內一切只剩個輪廓。
慕容琬將食盒的提手抓得汗津津。
“終歸是我對不住你。”林敬儀半晌說出這麼一句來,心緒紛擾,無從排解。
“愛欲渴求人之常情,其情難掩。”她淺淺笑意蕩開來,內心的煎熬愧疚漸漸消散,“你我同命人,說不上誰對不起誰。”
林敬儀領慕容琬到隔扇門處小坐,她要給他擺飯,他忙攔了一下,表示沒甚麼食欲,不想吃。慕容琬偷眼瞧他,咬了咬唇,囁嚅道:“早兩日晌午,我聽晴妞說你去找我了?”
“嗯。”林敬儀呐呐。
花下風流銷魂燼,無端挑惹春心起。
慕容琬這下肯定他是看見了,飛霞浮面情難堪。
“行無端何懼,人之大欲,天理能容。”他和她相對而坐,各自神情如何俱收眼底。她說得對,同命人同病相憐罷了,他對她始終只有憐惜之情,這一生,遇喬青是幸運,遇他人倒是未知,只怕他是天生心系男兒了。林敬儀忽然覺得一切自有天意,讓他們各自心兒另有歸處,遂坦蕩言道:“今日同我一起的是當初在焦容縣你見過那個,他很好,我心裏一直惦記他,放不下,我有時候總想和人說說他,和巧哥說麼話到頭了竟說不出口。”
他眼睛裏好似盛了一捧星光,望著自己的妻子說起情郎來。
未盡之言是:你能明白我的吧,我說不出來他到底有多好了,你總能明白我的。
慕容琬懂得了,她的心境和他是一樣的,體會只比他長久,膽怯糾結,壓抑難舍,種種,正因那個人是那麼的好啊,明知不會有結果,竟飛蛾撲火一般,這樣的不容於世的情愫,說出來誰又能理解呢?
愛一個人多麼的難。
“那時巧哥帶他上來,我躲在門縫裏瞧過他,和你很是般配。”慕容琬只記得是一個高大俊朗的男子,年歲不大,人卻極穩重的樣子,帶著期待而來,奔赴一個不期然的鴛鴦會,她當時又羡慕又悵然。
太太說丈夫和別的男人般配什麼的,林敬儀倒不大敢看她了,忍不住還是要說:“他比你都小上七八歲,還愛撒嬌。”
“小孩兒麼,足見可貴。”
這對有名無實的夫妻拋開世俗,坦心相對,互相知道了各自的心落在了哪一處。
喬青回到家中猛灌了兩碗水下肚,澆下了燥熱的身心。住在鑼鼓巷子自在多了,經濟稍寬裕一點,人的病氣都去不少,就說喬母拿出十二分力氣給兒子張羅親事,左右鄰舍沾親帶故的都相看了一遍。
“哥哥,娘又給你相看了一個姑娘,這回的可漂亮能幹了!”兩個妹妹一同攔住喬青準備溜走的去路,一通說,一個扯衣袖,一個推後腰,搡著他到母親跟前盡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