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糾結渾噩之中故人來
蘇仝到客廳的時候,蘇媽媽正在沙發上坐著看電視。瞧見小女兒出來,蘇媽媽放下遙控器擺出一副正經談事兒的樣子看著蘇仝:「仝仝,你是不是戀愛了?」
蘇仝一愣,轉身詫異地望著自己老媽:「誰告訴你說我戀愛了?」
蘇媽媽故作神秘的抿抿嘴。
「你甭管我聽誰說的,你就告訴我跟你今天跟你一起在鐵路派出所門口的小夥子是不是你戀愛對象就成。」
「你怎麼知道我去了鐵路派出所?」蘇仝瞪大眼睛,懷疑道,「媽,你不會是在跟蹤我吧?」
蘇媽媽白了她一眼:「當你媽這身警服白穿?我就是退了也一樣有認識的朋友在公安系統。知道鐵路派出所的分管領導是誰嗎?小時候抱過你的那位陳叔叔。他親眼看到你的。」
蘇仝有些困惑地回憶了下自己在派出所裡的情形:確實只有一個小民警,沒有見到陳叔叔啊。
蘇媽媽一看她的迷糊樣兒就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把女兒抓到沙發上,正色道:「他是去鐵路派出所那邊視察時候看到你的。說你跟一個小夥子在一起,舉止相當親暱。蘇仝,告訴媽媽這怎麼回事?」
蘇仝她媽是軍人出身,軍裝脫了以後換成警服。估計是職業習慣太濃,蘇仝跟她講話總有一種自己在被審訊的錯覺。
「什麼也沒有。那就是我一個普通朋友。」
蘇仝很是鬱鬱的回答著,心裡多少有些沒底。要是跟溫涵做普通朋友都跟今天下午時那樣,她還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這段友誼。坦白說這樣模式讓她感覺很彆扭,就像溫涵一下子變得很陌生一樣。她得好好冷靜冷靜,調整自己好心態才能漸漸適應這樣的溫涵。
蘇媽媽嘴一撇,當女兒是在害羞靦腆,不肯跟她實話實說:「沒關係,你不承認也無所謂。我知道就行了。聽你陳叔叔說那小夥子長得一表人才,你哪天抽時間讓人來家裡一趟,我跟你爸也好相看相看,給你把把關。」
陳叔叔之所以這麼說,肯定是因為只遠遠瞧了一眼。還不知道溫涵他是聾啞人。要是知道,他指定就不這麼告訴你了。
蘇仝抬眼瞅了下自己老媽,心裡默默吐槽。面上卻一本正經地跟蘇媽媽講:「媽,我的事我自己心裡清楚,我們真沒像你以為的那樣。」
蘇媽媽腦筋很頑固。她認定的事就是她鐵板釘釘的了,管你怎麼解釋,她都不在意。對於女兒的否認,蘇媽媽一心覺得這是女兒家的矜持。小嬌羞什麼,女孩家都有,她懂。
「算了算了,不承認就不承認吧。來,坐這兒,跟我一起看會兒電視。」
蘇媽媽漫不經心地揮揮手,拍著自己身側的沙發讓蘇仝坐下,然後就打算伺機在從女兒這裡探聽出一些戀愛進展的事。
哪知蘇仝實在,她讓她坐下看電視,她就真的坐下看電視了,而且全神貫注,眼睛一眨不眨,整個人都往前湊著,就差把電視機盒子給堵上了。
「你幹嘛?探身弓腰,成什麼樣子?」蘇媽媽很不滿女兒這種坐沒坐相的行為。
蘇仝眯起眼睛,指著電視屏幕上一個女主持人:「今天下午我好像看到她真人了。」
蘇媽媽擔憂地瞥了一眼女兒:「你今天戴隱形眼鏡了嗎?」
蘇仝一噎,瞥著媽媽明顯不信的神色無比鬱悶申訴。:「是真的。在小飯館的時候,我跟溫涵吃飯,隔壁桌就是她。她還抽菸來著。」
蘇媽媽也不曉得聽到的重點在哪裡,竟然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哦,原來那小夥子叫溫涵啊。」
蘇仝囧了。
敢情她媽沒注意她說的什麼,她還沉浸在她要給她帶一位一表人才的姑爺回家的幻想中呢。
對於這樣的媽媽,蘇仝只能無語地站起身。電視也不看了,乾脆跑自己房間睡覺。
可剛關上門,她手機響了——是善善打來的。
蘇仝接起一聽,善善很振奮的聲音傳出來:「仝仝,特大喜訊,特大喜訊。」
「什麼喜訊?」蘇仝也不解地問了一句,隨即道,「正好我也有個喜訊告訴你,就是怕說了你不信。」
「你那個喜訊靠邊。先聽我的。我跟你講,老肖的單位分來一位高才生,是雙料碩士。現在就在老肖手下工作。長得不錯,而且人也很正派。我跟他見過一面,人談吐很穩重,聽說家裡條件也不錯,至今還沒有女朋友。」
蘇仝聽完就扶額了:「你不會又要我去見見吧?善善,這段時間你都安排了多少個了?我自己都覺得快成拉郎配了。」
善善很不讚地說道:「什麼拉郎配?你這是在追求真愛!你得端正心態哈,記住:相親戀愛就是要撒大網,撈小魚。不然怎麼能找到命裡的天子?哦,對了,你要跟我說的喜訊是什麼?」
蘇仝囧囧有神地聽著善善的論調,有氣無力告訴她:「我今天見到華丹了。」
善善一愣:「哪個華丹?電視裡那個華丹?」
蘇仝點著頭:「嗯,就是名主持人的那個華丹。你高中時候的偶像來著。」
善善在電話那頭怪叫一聲:「在哪裡?你有沒有要她簽名?咦?不對,你別是認錯人了吧?她現在不在北京呆著,來我們這裡幹嘛?」
「沒有,是真的。我在一家小飯館看到的。」蘇仝鄭重其事的糾正,鬼知道為什麼她說起這事時,沒一個人是相信她。
果然,善善對她見人的場景也表示了質疑:「你說星級飯店我相親,你說小飯館?呵呵,蘇仝童鞋,天不早了,白日夢做一下就行,該洗洗睡了。」
蘇仝著急地爭辯:「是真的。我還有證人的。溫涵也在的。」
不說這句還好,一說這句對面的紀女士像是被點了火的炮仗,一碰就炸:「你說誰?溫涵?蘇仝,我不是跟你講過跟他保持距離嗎?你怎麼就不聽啊?你知不知道這是個什麼人?你瞭解他的為人嗎?你清楚他的心思嗎?你……」
「他已經向我告白了。」蘇仝不等善善說完,就淡淡地吐出一句讓善善及其驚訝的話。
善善的訓斥戛然而止:「告……告白?那……你怎麼說?」
「我拒絕了。」
蘇仝回答出這話時,腦海不由自主閃過溫涵那張俊秀的臉龐,以及略帶黯然的眼睛。心裡莫名就有些煩躁,對善善回話時語速也加快不少,「善善,如你所料,我拒絕了。」
善善好像長出了一口氣,沉默片刻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情緒地跟蘇仝講:「拒絕了是對的。仝仝,不管他有多好有多優秀,他始終是聾啞人。這一點無法改變。你覺得,他能擔負起你們倆的未來嗎?別的不說,就是阿姨叔叔那一關,你們過得了嗎?」
提到聾啞,蘇仝就覺得一陣刺耳和不耐煩。
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針對溫涵聾啞的話題,她講無所謂,但是旁人嘴裡說出來,她心頭就會生出各種不爽來。即便善善是她最好的朋友,在她刻意點出溫涵缺陷時,她也一樣有些不舒服。
「我們不談這個了。善善,目前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蘇仝今天已經不止一次強調「普通朋友」這個詞彙,不知道是為了說服自己還是要告訴別人。
「是普通朋友就好。」也不知善善信沒信蘇仝的話,只在另一旁兀自說開,「那關於我剛才跟你說的人,你見是不見?」
蘇仝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合上眼睛,擺脫胸腔滿溢的莫名其妙負罪感,心一橫牙一咬說道:「見。怎麼不見?你看著安排了我就見。」見見其他人也好給自己留一條更寬的路子,不能因為溫涵一次似是而非的告白她就把自己的生活搞的一團糟。
善善對蘇仝的答覆很滿意,交代蘇仝幾句後,悠然地掛了電話。
蘇仝丟下手機,把自己仍在床上,睜眼望著天花板,心裡奇亂。
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對還是不對。道理上,她覺得這行為是沒問題,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你看,我要跟你做普通朋友,那就意味著我有交其他朋友戀愛的權利。我對你是不用懷有愧疚之心的。
可一旦落實到情感上,蘇仝就覺得自己沒那麼理直氣壯了。溫涵的告白不管是真是假,都讓她覺得自己剛才答應見朋友的舉動是在下意識的心虛躲避。就好像是她為了逃開溫涵,正急不可耐地為自己尋找下家,好讓他死心。
輾轉在床,蘇仝不斷地思索推測自己目前的心裡狀況,可是到底也沒推測出個所以然來。臨睡時候只能窩在枕頭裡,憤憤地捶了兩下,恨恨道:「混蛋,溫涵!我討厭死你了!」
悲憤異常的蘇仝,在週末的時候,依舊如約要善善給她安排了與人見面的地點——一家很有檔次的咖啡廳。
蘇仝接到消息時還有些恍悟,在咖啡廳裡跟一位高才生的警察叔叔進行第一次會晤。這場景怎麼想著那麼像電影裡拍的線人接頭劇情?
不過她糾結,她老媽可一點也不糾結。蘇媽媽對女兒約會的事很是精神振奮。還義正言辭要求蘇仝化了妝。從一大早就在她耳朵邊不斷地告訴她要怎樣怎樣注意,不能怎樣怎樣。搞得原本不在乎這事的蘇仝倒有些微的緊張了。
「媽,你今天是怎麼了?」
蘇媽媽一臉恨鐵不成鋼:「你這傻孩子,不懂了吧?談戀愛也得有態度的。你們在派出所門口會面跟你在咖啡廳約會能一樣嗎?打扮漂亮點兒肯定有好處的。聽媽媽的話,肯定沒錯。」
看來她把溫涵跟她即將約會的這位弄混了。
蘇仝很無奈,;懶得辯解就被她老媽推搡著出了門。
剛到樓下,蘇仝接到溫涵發來的一條信息:「有個學生把以你為模特畫的畫拿去參賽,獲了金獎了。今天有個聚餐慶功,要過來嗎?」
蘇仝想了片刻,才回憶起來他說的這事。那得是在青島時候,他領學生寫生,以她為模特做過畫。當時他還送過她一副速寫,現在就在她的書架上放著呢。嚴格意義上講,青島,才是她跟他真正熟悉起來的地方。
呸呸呸,她又在想什麼?在即將與一個男人約會的時候,她竟然在回憶與另一個男人在青島時往事?還要不要點節操廉恥?
蘇仝很唾棄這樣的自己,撈起手機面無表情地回覆。
「今天去不了。我有一個朋友要見。」
溫涵是什麼人,幾乎下意識就猜出蘇仝所謂的朋友是什麼身份了。不過他什麼也沒反應,只是答了句:「哦。是這樣啊,太遺憾了。那就有時間再說吧。」
滴水不漏的話。透過屏幕,蘇仝根本瞧不出溫涵這麼講時心裡在想什麼,面上又是什麼情緒。她覺得有些不爽:作為一個曾經對她有意思的人,對這種情形,他好歹要醋一下子。連嫉妒都沒有,他不是心太寬,就是壓根兒不喜歡她。
沒錯,就是這樣。他沒有喜歡她。他當初只是玩笑。所有一切都是她庸人自擾。她跟他一點關係沒有!沒錯!一點關係沒有!普通朋友,只是普通朋友!
蘇仝一路這麼碎碎唸給自己做心裡鞏固。
到了目的地時,蘇仝推門進去,按照善善安排尋到對應桌子。那桌前,已經坐了一位拿著報紙一身便裝的英武男人。蘇仝側身看了下這人,內心第一感覺就是:他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而等到男人聽到響動抬起頭讓蘇仝看到他整個臉,蘇仝更是一下瞪大了眼睛,摀住嘴難以置信道:「你是……」
「丁校君。」男人接下蘇仝未完的話,起身放下報紙,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嘴角也因此勾出兩個大大的酒窩,他很欣慰很愉悅地看著蘇仝:「沒想到你還記得我。蘇仝,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