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從實習接吻之後，紹甯的身體意外地越來越好，天天都能去上學，即使氣溫跟著季節變化，持續下探，也都不是問題。

　　他和她之間的親密程度也日益增加，就連她母親都發現他們比以前更常膩在一起，時光彷彿回到了小時候一般。

　　過去他們都小，膩在一起、睡在一起很正常，但某一天當她發現自己長大後，就進入了一段尷尬期。

　　緊接著是紹甯的尷尬期，兩個人維持似遠似近的關係，不敢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的窩在一起，但還是很要好。

　　但最近就像孩提時代一樣，她甚至大半時間都窩在紹甯的房裡，連作業也拿進去一起寫，紹甯甚至交代她母親，不許讓她洗碗，因為會影響到她寫作業的時間。

　　她母親非常的疑惑，但對於少爺說的話，依然是只聽從不違抗；母親一副想要找機會問她，她卻總被紹甯纏著，他似乎有意無意的不讓她母親打攪他們似的。

　　看來，母親好像在擔心他們倆會談戀愛。

　　雖然她一點都不覺得她是在談戀愛，只覺得她是在就近照顧紹甯，但即使如此，她仍一天比一天感到快樂。

　　他們之間曾有段疏遠的日子，現在重新在一起無話不談，讓她覺得很愉快，而且紹甯私底下對她越來越好。

　　不是說他以前對她不好，而是那種「好」的程度出現了差異。

　　她很難形容，反正紹甯對她的感覺就像是在呵護個什麼一樣……以前都是她在照顧他，什麼時候她需要被呵護了？

　　可是被呵護的感覺，她覺得很棒！

　　即使只是把她黏到嘴邊的髮絲撩到耳後，只是為她蓋一條毯子，甚至他大少爺破天荒的幫她倒茶，她都覺得很溫暖。

　　還有，她喜歡一起討論作業時，紹甯吻她臉頰的感覺。

　　那一小點可以擴大成無限，甜蜜感蔓延全身，那是種說不上來的美好感受。

　　「喂，倒楣鬼，妳再走一步就要撞上了！」

　　有人大剌剌的拎起她制服的後領，嚇得她回神。

　　杜玫兒定神一瞧，發現自己眼前立了根街燈。她真的差一點點就要撞上了耶！回首看去，全天下會叫她倒楣鬼的只有梁至尊大少爺一個人。

　　「謝謝你喔！」她尷尬的笑了笑。

　　「妳在發什麼呆？很難得喔！」梁至尊往前走去，中庭的午餐已經擺好，就等他去用餐。

　　他的作風囂張，向來是學校的頭痛人物，但礙於這間菁頂學校有一半是梁家的，和他特殊的身分，任誰都拿他沒轍；蹺課、公然跟老師嗆聲，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

　　而他的午餐時間一樣囂張，在中庭的花園裡擺設桌椅跟大陽傘，還有專業廚師現場烹飪，親手將美食送上桌給他大少爺吃，而且附近會自動圍了一大群後援會。

　　她一直搞不懂，他不覺得這樣吃飯很吵嗎？

　　「紹甯呢？他不是去找你？」左看右瞧，杜玫兒沒瞧見自己該盯緊的人。

　　「他？喔，他有來找我，然後去處理一些事了。」梁至尊坐了下來，指著一旁的椅子，「坐吧！」

　　一落坐，杜玫兒可以聽見後頭響起一陣哀怨聲，不外乎是說身為胡紹甯的貼身傭人，她竟然也有資格跟梁至尊一起用餐……等等巴啦巴啦的吵死人言論。

　　她要習慣、要忍氣吞聲，絕不能重蹈李晏慈事件的覆轍！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絕對是他們杜家的家訓。

　　說也奇怪，在紹甯宣告不許找她麻煩後，她一直過著太平日子。

　　「你對於一堆女生圍著你吃飯，不會很受不了嗎？」杜玫兒由衷的詢問。

　　「我沒當她們存在啊！」梁至尊回得理所當然，「反正這些女人臉上都寫著：我要嫁進豪門。我怎麼會看她們一眼呢？女人喔，我才沒興趣。」

　　「呵……」她倒是不以為然，「你呀你，一定會遇到一個讓你目不轉睛的女生啦！」千萬話別說得太滿。

　　「才不會！」他冷哼一聲。這倒楣鬼少在那亂講話。

　　「一定會！」杜玫兒不知哪來的自信堅定的駁斥。她真希望可以看到梁至尊為女生折服的樣子，一定很好玩！「奇怪，紹甯到底去哪裡了？」

　　紹甯應該要隨時在她眼皮底下的，萬一一個疏忽，他發了病怎麼辦？她還是不放心，一骨碌站起身，決定找人去。

　　「妳坐下。」梁至尊忽然壓住她的手，「別去打攪紹甯。」

　　「……」杜玫兒轉了轉眼珠子，「他跑去抽煙？」

　　「知道就好，他說最近在家裡都沒得抽，很痛苦。」他挑高了眉，「一定是妳這個管家婆管東管西的！」

　　「他不可以抽……哎呀，就是有你這種人在支持他！」她早該想到，要不，紹甯哪來的煙？

　　梁至尊一說出真相，她就更坐不住，說什麼都得去阻止胡紹甯不可；不過一回身，就發現胡紹甯正優雅的朝著他們走來。

　　不管看幾次，她都覺得胡紹甯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乾淨的臉龐，俊逸的容貌，永遠掛著淺淺的笑容，帶著點憂鬱的雙眼，和那天生病弱所散發出來的氣質，難怪許多女生都說，只要他對她們笑一下，她們就會覺得天旋地轉。

　　事實上這是錯誤的想法，看到他笑才不會呢，明明要接吻時才會有那種感覺。

　　「怎麼？為什麼一臉不高興？」沒得到她的回應，胡紹甯立刻輕斥好友，「至尊，我說過不要故意惹她生氣。」

　　「她在找你，我說你去抽煙了。」梁至尊一派閒散，一副完全不關他的事的模樣，「中餐有魚跟豬肋排，你們要吃哪一種？」

　　一瞬間，胡紹甯跟梁至尊交換了眼神。

　　事實上，他不是去抽煙，而是去找李晏慈談個清楚。

　　最近風聲鶴唳，只是玫兒在他保護下渾然無所覺而已。自從上次的事件後，李晏慈對玫兒已忍無可忍，加上不滿普通人就讀學校的富家子弟為數不少，他們直接組成一個小團體，專門找非名門後代的學生麻煩。

　　玫兒一心只在他身上，不知道高一跟國中部這兩個月轉走多少學生，全是受不了欺凌而哭著轉學的！

　　李晏慈最大的目標當然是玫兒，她喜歡他的事眾所周知，以前小時候她就常出入胡家，那時她只把玫兒當傭人，沒想到未來的她會是個威脅。

　　此刻的李晏慈已經不管喜不喜歡他胡紹甯，光是學校竟然有玫兒這個傭人的存在，就讓她覺得刺眼！

　　玫兒總認為他身子骨差、需要保護。事實上她不知道，這樣的他默默保護著她。

　　「你怎麼又抽煙？你答應我不抽煙的！」她氣急敗壞的嚷著。明明很久沒聞到他手指上有煙臭味了！

　　梁至尊挑了眉。這事說好不能讓倒楣鬼知道，所以他只好謅了抽煙的藉口，總比讓她知道他去找李晏慈談好吧。

　　胡紹甯知道好友的用意，滿不在乎的坐下來，跟他的廚師一笑，點了一道魚。「玫兒，妳要吃什麼？」

　　「我不要吃！」她賭氣的站起來，「你騙我……你跟我保證過的！」

　　「只是抽一根而已，有必要這麼小題大做嗎？」他也板起臉，「妳以為煙是說戒就能戒的嗎？」

　　事實上，可以。

　　為了她說她不喜歡接吻時有尼古丁跟煙草的味道，所以他戒；他的煙癮沒有很大，但一開始戒煙時還是很辛苦，可是為了她，他願意用意志力戰勝它。

　　反正他都能用意志力活到現在了，區區戒煙怎麼難得倒他？

　　「可是……我不喜歡你抽煙！」她真的生氣了，「你明知道抽煙對你不好，你明知道我……」

　　「喂，倒楣鬼，好好的中餐時間別搗亂好不好？」梁至尊出聲制止，「妳要搞清楚，妳憑什麼管紹甯？」

　　憑什麼？這句話果然有效，讓杜玫兒頓時無話可說。

　　她瞧著梁至尊，再看向胡紹甯。她是在幹什麼？媽媽耳提面命的話她忘了嗎？她是個傭人，跟紹甯再好，還是個傭人而已。

　　難道幾個吻就讓她自以為她是紹甯的誰嗎？

　　「對不起！」低下頭鞠躬，她強忍著淚水，迅速的離開。

　　胡紹甯壓抑住起身去追她的衝動，只用無奈的眼看著對面的好友。

　　「你就不能找別的詞嗎？」他嘆口氣。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提醒玫兒是傭人這件事！

　　「我說的是事實。」梁至尊不以為意，「她本來就是管家的女兒不是嗎？真虧得你讓她干涉那麼多。」

　　「至尊，我沒把她當傭人。」這個觀念很難溝通，至尊霸慣了，從學校老師到家裡的傭人全要看他臉色，今天要是玫兒是他的傭人，只怕現下已經被趕出梁家喝西北風了。

　　「我知道啊！」他忽然換上一臉賊笑，「傭人怎麼會有——」

　　他指了指頸子，挑高了眉，又是一陣竊笑。

　　有什麼？胡紹甯皺著眉頭，看不懂他的意思，都快把他的頸子看穿了，還是不能理解。

　　「杜玫兒的頸子上有吻痕。」他一字一字，用氣音說著。

　　胡紹甯當眾倒抽一口氣，不自覺得握緊桌上的刀叉，整個人從頸部開始泛出紅光。

　　昨天玫兒不給他抄作業，他故意吻上她的頸子，真的留下痕跡嗎？昨晚玫兒氣得跑回房間，他根本沒注意到。

　　「家裡的人知道嗎？」梁至尊嘿嘿的托著腮瞅著好友。他早知道紹甯這一對有鬼。

　　「閉嘴！」他無奈極了，「我跟她什麼也不是，你別亂說話。」

　　「你都留下吻痕了，還什麼也不是？」梁至尊狐疑了忖度一會兒，「不對啊，你不是有心臟病嗎？有心臟病上床沒問題嗎？」

　　「……」胡紹甯實在很不想跟他討論這個話題，「我們只是接吻……只有吻而已。」

　　「哦～這樣啊……」他露出一種很失望的表情。

　　真是欠揍！他那是什麼表情啊？真要失望，也該是他，輪不到他梁至尊吧！

　　廚師先送上胡紹甯的魚排，然後體貼的倒了一點點紅酒。適量的紅酒他是可以喝的，對心臟也有些助益。

　　「我很喜歡倒楣鬼，你應該不會欺負她吧？」喝了一小口酒，梁至尊難得正經的看向胡紹甯。

　　「你覺得我會嗎？」如果會，他何必這麼辛苦的製造一堵透明的牆，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玫兒之於他，是絕對必要而且重要的存在。

　　這是在吻她之前他就知道的事。而吻之後呢？他喜歡玫兒的反應，有點青澀、有點熱情，有點畏懼卻又有點期待！他最愛把她吻得迷迷糊糊的，她會自喉間輕逸出讚嘆聲，像是陶醉於他的熱吻。

　　她的臉頰很粉嫩，頸子的線條超迷人，而身上的肌膚很滑嫩，有時候吻得忘我時，他會發現自己的手很容易「不小心」就探入她的衣內。

　　他珍惜她的存在，換作是任何一個女子，他都不會有類似想寵護她的想法。

　　「晚點再跟她和好就好了，反正倒楣鬼不可能拒絕你！」

　　梁至尊不在意女生的心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胡紹甯只能怪自己沒事先跟他溝通好，才會不小心傷到杜玫兒。

　　「下次不要用這種方式打發她，我不喜歡！」他語重心長的把話說清楚，「她不是傭人！她跟我們是平起平坐的不是嗎？」

　　至尊明明都讓她一起用餐了，幹麼喜歡惹她？

　　梁至尊歪著嘴，聳了聳肩。他的確真心把杜玫兒當朋友，但骨子裡就是喜歡整她。

　　「我準備她愛吃的巧克力糖，放學後你再送給她。」意思是說，紹甯得代替他去道歉。梁至尊低首開始寫字條。

　　「就在中庭好了。」

　　「行！」他轉過頭去，挑了後援會一個女生，招了手要她過來，「妳去把這張紙條拿給杜玫兒。」

　　「好的，至尊學長！」這是個高一學妹，她接過紙條，開心得眼都彎了。

　　全校都知道杜玫兒是誰，她是菁頂全校中地位最低的傭人，卻可以跟梁至尊與胡紹甯兩大名門之後的帥哥在一起！

　　拿著紙條，她趕緊往高一的教室走去，只是在進入樓梯時，她好奇的打開了紙條，偷偷看一眼——

　　放學在中庭等我。　紹甯

　　住在一起真好！就算吵架、就算那個杜玫兒逾矩罵了胡紹甯，還是可以跟胡紹甯一起坐車回家。

　　她突然一頓。為什麼要對一個傭人那麼好呢？杜玫兒實在讓人看了很不順眼，怎麼可以什麼好事都發生在她身上呢？

　　樓梯中走來一群人，學妹注意到其中有個再熟悉不過的人。

　　「晏慈學姊！」

　　＊　　　＊　　　＊

　　她覺得，自己不但是個蠢蛋，而且還蠢到無藥可救！

　　她真的完全忘記自己是誰了，以為她在紹甯身邊，跟他日夜相處，跟他接吻、讓他撫觸身子，就代表她是紹甯的女朋友嗎？

　　她真的這麼想。雖然她沒有用態度跟行為表現出來，但在心底深處，她的確是這樣自居的。

　　她覺得，只有她可以跟紹甯在一起，覺得他必須在她身邊，而且該接受她所有看顧！

　　她怎麼可以把媽媽的話忘掉？

　　她是個傭人！未來是要繼續在胡家幫傭的人！

　　雨下得很大，杜玫兒一個人走在雨裡，身子所承受的刺骨寒冷比不過她心頭的冷。

　　中午就在她不知好歹的干涉「少爺」後，沒到半個小時就接到了他的紙條，有個好學生遞給她紙條，說那是紹甯寫給她的——

　　今天妳給我一個人走回家！下午我都不要看見妳，多管閒事的傢伙！

　　她現在的手裡緊握著紙條，一見到紙條後，她立刻收拾好書包，在學校找個地方躲起來。

　　少爺說不想見到她，她就不能被看到。

　　一直到放學後，她等到全校都走光了，確定那熟悉的白色車子駛離後，她才走出來。

　　早上雖然陽光普照，但下午一陣烏雲密佈，沒多久就下起了滂沱大雨，時值初冬，這雨又大又急，而且異常的冰冷。

　　從這裡走回家，她估計需要兩個小時左右吧？因為光開車就要半個小時以上。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搭公車，但少爺不准！

　　這就是她自以為是的報應。她怎麼可以認為自己是特別的？難道因為少爺對她是特別的，她就可以這樣想嗎？

　　杜玫兒，妳是笨蛋！蠢蛋！妳真是無可救藥的白痴！

　　叭——叭——刺耳的喇叭聲接連不斷的傳來，刺眼的大燈跟著亮起，讓回頭張望的杜玫兒不由得瞇起雙眼。

　　跟在她身後的是三輛轎車，她靠著牆，疑惑的看著它們。

　　兩輛分別停在她的前後，另一輛擋在中間，它們輕而易舉的把她包圍住。

　　「這是誰啊？怎麼會一個人在這淋雨呢？」司機打著傘，打開中間那輛轎車的車門，李晏慈優雅的下了車。

　　「走路回家才是傭人該做的事，傭人怎麼配坐車出入呢？」其他兩輛車上走下的是杜玫兒不認識的人。「我只要想到我家掃地的要是跟我坐同一輛車，我就想吐。」

　　「胡家的思考邏輯跟我們不太一樣。」看到杜玫兒一副落魄樣，李晏慈開心極了。「不過再怎樣，妳還是個傭人，今天的事妳應該充分了解到了吧？」

　　杜玫兒只是低著頭不語。她知道今天自己會是個徹底的落水狗。

　　面對這些行事張狂的千金少爺們，她一樣要維持低姿態，因為他們說的全是事實，從今天的事情，她的確充分的理解到，也清醒了。

　　那就是她喜歡紹甯。

　　但他卻是她最不可以喜歡的人！他的身分跟地位是她永遠高攀不起的，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她發現心裡好難受，因為她真的喜歡紹甯！不是姊弟之情，也不是單純的友情，是女生喜歡男生的那種喜歡！

　　淚水不自禁的流了下來，她感激這場滂沱大雨，可以掩飾她難受的淚水。

　　「不過妳的存在還是很礙眼，我們都不希望看到像妳這種人出現在校園裡。」李晏慈朝身邊的女生輕輕勾動下巴，但話卻是對著杜玫兒說：「妳最好是主動提出轉學。」

　　她會的。杜玫兒由衷這麼想。她想跟紹甯拉開距離，因為她好怕再相處下去，她說不定會越來越喜歡他。

　　「萬一紹甯又護著她怎麼辦呢？」一個女生去而復返，手裡拿著球棒。「所以啊，只要妳休學個一年，我們就不必常常看見妳了。」

　　杜玫兒看著女生抱著幾根球棒，而男孩子愉悅的各拿了一根。他們的想法顯而易見，只要讓她骨折受傷，她非得休學一學期，這樣就可以把她跟紹甯拉開一年的距離。

　　這一刻，她竟然沒有厭惡的感覺，甚至覺得這或許是個好方法。

　　當初不該為了紹甯晚入學的！如果他們真的用差一歲的實際狀況去衡量，他們會差一個年級，可能就不會生出那麼多枝節了。

　　骨折應該還好，痛一下下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不必上樓幫紹甯打理一切了。

　　因為，他也不想看到她對吧？

　　看著球棒落下，她緊閉起雙眼，感受到劇烈疼痛從身上傳來！一棍一棍不留情的施落在她身上，她知道他們是故意先不打腳的，等她身子受夠了皮肉痛，再往她的膝蓋擊去。

　　下意識的她出手想伸手擋住球棒，卻及時拉回，她的內心在掙扎，想的竟然還是如果紹甯發現她受了傷，到了晚上還沒回家，會怎麼想？

　　媽媽呢？媽媽會擔心她嗎？媽媽從來沒有擔心過她，說不定這樣子可以讓媽媽多花點時間照顧她吧！

　　「你們在幹什麼？！」

　　隆隆的雷聲裡，杜玫兒覺得她好像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趴在地上的她，痛到不能動了。她一定是聽錯了，這麼冷的天氣又這麼大的雨，紹甯根本不可能出門，只要一個小感冒，說不定就會要了他的命。

　　但是擊在她身上的力道頓時全部消失了，她吃力的撐起了身子，雨水模糊了視線，她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李晏慈，妳在做什麼？！」有個腳步聲奔跑而來，在雨水中噠噠響著，「我就知道有問題……我怎麼會去相信！」

　　那聲音真的好熟悉，不過有點遙遠，雨聲實在太大了。

　　「玫兒？！你們這些該死的，竟然有膽子做這種事！」

　　「你在說什麼？我們是在幫你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的傭人耶！」這尖聲的是李晏慈的聲音，「這女人連你的事都敢干涉，不趁現在教訓，以後會騎到主人頭上！」

　　一個有力的臂膀突然撐起她的頭，杜玫兒腦袋一片渾沌。為什麼有人會攙起了她？她仰起頭，抹去滿臉的淚與雨水，吃力的想看清眼前模糊的人影。

　　「該被教訓的是你們！」胡紹甯用前所未見的聲音大吼著，「你們記住了，今天你們的所作所為，就是跟我胡紹甯誓不兩立！」

　　紹甯？紹甯！杜玫兒瞪大了杏眼，慌張的逼自己清醒。這種雨、這種溫度，紹甯怎麼可以淋著雨？

　　「你為什麼沒撐傘？天哪……你這樣會感冒的！」慌亂不已的她嚷叫，急著要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蓋住他，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濕的。

　　胡紹甯看著被打得渾身是傷的杜玫兒。都什麼時候了，為什麼她想的還是他？考慮的還是他？

　　難道她就不能花一點點時間，想想自己嗎？

　　心疼不已的他一把擁住了她。好幾次他想這樣告訴玫兒，要她多為自己著想，而不是永遠將他擺在第一位，或是想著如何贏得杜姨的注意。

　　但他終究是自私的。他寧願玫兒永遠只想著他，也不願意她把時間挪去注意其他的人事物……所以，他始終沒跟她提過這件事。

　　中午把紙條送過去，下午回到教室就不見玫兒的蹤影，傳話學妹囁嚅的說，玫兒身體不舒服要早退，請他自己回去。

　　當下他有些氣惱及後悔，沒料到玫兒會任性到先行蹺課，但又想到她難得會將他扔下，為自己思考，也就不去追究，故意漠視心中的不悅跟寂寞，決定回家後再好好的跟她道歉。

　　結果回到家，不見玫兒。問杜姨沒有用，她從來不注意她的行蹤或是作為，所以他問了其他傭人，大家異口同聲說她根本還沒回家。

　　天色越來越晚，即使她是在賭氣，他也不相信她會晚歸。再仔細思考，他就發現玫兒不可能扔下他不管，他被騙了！

　　不顧杜姨的阻止，他要司機載他出來沿路找人，遠遠的他發現前方有三輛車包圍著什麼，直覺告訴他可能是玫兒，他就什麼也不管，連把傘都沒撐，拔腿就往前跑，他認出李晏慈的車、認出那群男生，就是對中產階級有意見的那群人！

　　這些人竟敢把他的玫兒——胡紹甯心窩一陣劇痛，突然摀著胸口癱在杜玫兒身上。

　　「紹甯？紹甯！」杜玫兒比誰都了解這樣的異狀，尖叫的抱住他，「老何呢？老何！」

　　司機帶著傘，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快點！少爺發病了！快點！」她忘記了身上的疼痛，竟然一起身，就將胡紹甯往自己的身上背。

　　李晏慈他們第一次看見胡紹甯心臟病發的模樣，全部傻在原地，無法出聲。

　　「滾開！」杜玫兒狠狠的瞪著她。要是紹甯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保證要李晏慈吃不完兜著走！

　　李晏慈呆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是、是胡紹甯自己要淋雨的，跟她沒有關係！為了一個下人這麼糟蹋身體，胡紹甯怎麼會是那麼愚蠢的人？

　　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這樣輕率又幼稚的行為，會導致李家的敗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