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我回來十五

　　枯黃的樹葉隨著蕭蕭的寒風吹落在青石板路上，冬日的陽光和煦地穿透過禿枝點點灑落，張琳琳沿著老舊的人行道走著，舊時的老胡同沒什麽變化，還是以往的樣子。因爲太久沒回來，街坊似乎都有些認不出她，胡同口幾十年如一日坐著一位樣貌痴呆的老奶奶，那是王奶奶。自從張琳琳上大學開始，那位老奶奶就一直坐在那裡，等待著她失踪的兒子。張琳琳聽人說她兒子畢業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人民警察。後來聽說交了一些狐朋狗友就學壞了被警隊開除，之後聽說跟著一位老大在外面混場子，再就杳無音訊，有人說被人砍死了，有人說逃到國外去了，却從來沒有回來看過這位七旬老母，可王奶奶却從來沒聽信別人的傳言，不論是誰說起她的兒子，她都一臉肅穆的樣子打斷：「小海是一個很好的孩子，他不會做壞事的！不會！」張琳琳看著她老奶奶微微佝僂的背影，心裡忍不住一酸。

　　她抄了條近道往家裡走，耳邊是街坊的竊竊私語聲，「那小夥很帥的。開著可貴的車，長得可俊了，丫丫，以後好好讀書，要找就找一個那樣的男朋友。」

　　張琳琳有些狐疑，直到在自家門口看見那道熟悉的背影，不過短短幾日沒見，他似乎清瘦的些許，往日狂放不羈的背影此刻站在她的長輩阿姨們面前顯得那麽謙卑恭遜，耳畔又響起他往日嘲諷她的那些話語。眼前這樣一個男人，倒有些像她以前的陸大Boss。

　　謝亦風回過頭來看她，嘴角帶著淺淺地笑，人畜無害的樣子著實欠扁。

　　張琳琳沒有理他，繞過他徑自進了屋，張母見兩人氣氛不對，心裡也不知是怎麽滋味，雖知道自家女兒幾斤幾兩絕對不可能釣上這種金龜婿，可千萬別是惹上什麽麻煩事兒了，最近家裡够麻煩了！

　　「這位先生，我家琳琳要是有什麽得罪之處，您可千萬別跟她計較，她從小就這樣，樣樣都爭個最好，又不會說話，要是真的……」張母見謝亦風遲遲沒有離去，女人的第六感，惹上這樣的男人比虎子的爹麻煩多了！

　　謝亦風還沒說話，就被隔壁的李阿姨陰陽怪氣的打斷了：「你們家琳琳也真是的，都這麽大了還這麽不給家裡省心，所以說女孩子讀書讀的好有什麽用啊，最主要的還是得嫁的好啊！像我們家琴琴，嫁了個好老公，房子車子票子都有了，女婿還時不時帶我們兩老出國游玩，喏……這次又訂了機票說是要帶我去那什麽馬兒夫的！」

　　張母臉色不太好，卻沒有反駁。

　　別說裡頭的張琳琳，連謝亦風都聽出了這話裡的譏諷。張母紅了眼眶，跟她丈夫兩個人打從生下來就是老實人，從不跟別人計較些什麽，有些話聽聽就過去了，這不就是個恃强淩弱的社會麽？爭財產爭不過其他幾個兄弟姐妹，在外面唯唯諾諾不敢與別人爭執。

　　「砰--」謝亦風聽見裡頭重重的悶響，不知張琳琳打碎了什麽，他衝張母微微俯了俯身，淡聲道：「阿姨，您說什麼呢，琳琳沒跟您提過我麼？抱歉，那我再跟您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謝亦風，是張琳琳的男朋友。」

　　別說四周的老街坊了，就連張母自己都有些不相信，面前這個面容英氣逼人的男人居然是自己女兒的男朋友。

　　衆人嘩然，隔壁的李阿姨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輕哼了一聲。

　　張琳琳疾步走到了門口，狠狠瞪著門口的男人，「你腦子沒問題麽？」謝亦風却往前跺了幾步，一把將她攬入懷裡，「我錯了，還不行麽？別生氣了好不好，親愛的？」

　　張琳琳突然想起被黑車司機騷擾的那個晚上，他也是這麽替她解圍的，她突然覺得好笑，憑什麽她生命裡出現的狀况都是他替她解的圍呢？她沒好氣地衝隔壁的李阿姨說了句：「李阿姨，聽說你最近在練廣場舞，您趕緊回家練著吶，不然吶，您這老胳膊老腿的哪兒還能去的了那麽遠的地方？」

　　李阿姨氣的臉色漲紅，「張美蘭，不是我說，你們家琳琳這脾氣真臭，我說你們那麽慣她以後哪兒還嫁的出去？！」

　　張母性格使然，扯了下張琳琳示意她閉嘴，沒作聲。

　　她使命地掙了掙，那人握的又緊，見掙脫不開她索性別過頭去，謝亦風深色的眸子淡淡瞟了眼隔壁的李阿姨：「我倒是想娶呢。」

　　李阿姨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張母在心底掬了一把老泪，張琳琳却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這神經病。

　　**

　　張母留下謝亦風吃午飯，謝亦風看了眼張琳琳以示申請，後者却直接將他往外推，「媽，你別理他，他根本不是我勞什子男朋友，這傢夥女朋友很多，這會子估計又是被哪個女朋友甩了來尋我樂子，您該幹嘛幹嘛去，甭搭理他。」

　　謝亦風有些無奈地看著她，在來時的路上，他想了很多，準備了很多話想要告訴她，向來對泡妞無畏無懼的謝大少，此刻却有些慫了。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跟她說些什麽，說自己跟於莎莎分手了？說於莎莎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可他畢竟親過她，雖然只有在車上的那一次，雖然是於莎莎主動過來吻他，他只是作爲一個男朋友的角色回應了。對他來說，張琳琳不是普通的妞，更不是隨隨便便說兩句話就能跟他和好的。

　　張母雖然這麽聽著，可面前這個男孩子畢竟剛剛又替自己教訓了一下往日裡討人嫌的李惠芬。她怎麽也得跟人家表示一下感謝。

　　張琳琳卻冷笑著說：「不必，助人爲樂是他的本能，人家可是綽號謝雷鋒呢！」

　　謝亦風乾咳了一聲，「阿姨，您別客氣了，我有點事情想跟琳琳說，我能帶她出去會麽？」

　　張母笑著點頭答應，「去吧，琳琳，好好帶謝先生逛一下，人也是大老遠地過來看你呢。」

　　呸！

　　張琳琳十分不想出門，抵不過母親的執拗，只得跟在他後面走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叮囑了一句：「我等會就回來，別不給我做午飯。」

　　張琳琳帶著他去了最近一家咖啡館，不像a市那種大型的半島咖啡連鎖，只是一家很小的咖啡店，裝修很溫馨，燈光也很昏暗，張琳琳對這裡很熟悉，整個高三的複習她就在這裡度過的，那些讀過一遍又一遍的書，做過一遍又一遍的習題。咖啡四周的墻壁上都貼滿了便籤紙，滿滿都是愛。

　　「嘻嘻哈哈。」

　　「我的夢想--a大。」

　　「我要讓你對我虧欠，不然憑什麽讓你懷念？」

　　殊不知，這麽一方小小的天地，張琳琳從來沒有留下過任何隻言片語，她只覺得這樣很幼稚，自己的夢想自己想要的東西去做去努力就行了，寫出來給別人看見又有什麽用？

　　只是，前兩天，她再次經過這家咖啡店的時候，她跟老闆要了一張便籤紙，匆匆寫了一句話上去。

　　謝亦風朝環顧了一圈，似笑非笑地問了句：「這上面，有你的字迹嗎？」

　　張琳琳不假思索道：「沒有。」

　　也許是她太不假思索，謝亦風只是狐疑地點了點頭。

　　謝亦風脫了外套，穿著一件黑色暗菱格綫衫裡面套著件襯衫，青春帥氣的樣子惹得老闆娘頻頻側目，老闆娘跟張琳琳很熟悉，她平日裡都是一個人來這裡，這次帶了個帥哥來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連點咖啡都顯得熱心許多：「要喝點什麼？我們這裡的藍山很不錯哦！」

　　張琳琳：「吃錯藥了？平日裡怎麽不見你那麽熱情？」

　　老闆娘無視她，笑得把菜單往上一推，「帥哥！我們這裡剛推出的情侶咖啡也不錯哦，要不要試試？」

　　謝亦風禮貌地笑了笑：「好。」

　　張琳琳看著那三位數的價格，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傻逼，在這種地方喝這種咖啡。

　　老闆娘喜滋滋地離開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張琳琳的肩：「男朋友真帥！」

　　帥你妹！

　　「不好意思，他不是我男朋友。這男的腦門上就印著約丨炮二字，我又不瞎！」張琳琳說。

　　老闆娘詫异地看了他一眼，謝亦風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就當做張琳琳對他的顔是一種特別的誇獎。隨後前者掐了下張琳琳的胳膊，咯咯摀嘴笑道：「調皮！」

　　「給你五分鐘，有屁快放。我媽還等著我回去做飯呢。」

　　謝亦風突然覺得有些尷尬了，他閱女無數，從沒有追過一個女孩子，也從沒有跟人這樣正正經經地坐著說過話，他來時想的措辭竟一下子成了空白。

　　「3。」

　　「2。」

　　「1。沒屁放，我走了。」張琳琳說著欲起身站了起來。

　　謝亦風有些著急了，第一次慌了手脚，他騰地站起了身，身子向前傾去長臂攬住張琳琳的雙肩往自己懷裡帶，他閉上雙眼，溫熱的雙唇直接覆了上去，輾轉輕啜。

　　這樣，再這樣，她就應該能明白了吧？！

　　**

　　a市。

　　與h市不同的是，此刻h市晴空萬里，而a市却下起了翩翩小雪。今年的第一場雪在聖誕前。不知何時，天空中飄落著純白的雪花，一片一片飄落在馬路上、山上、樹上……那綿綿的白雪粉妝玉砌點點裝飾著a市，放眼望去，整個城市仿佛籠在一層薄薄的雲霧之中。

　　而此刻，林景苑裡的溫心手裡正握著她的手機，指關節因爲捏的用力過猛，微微泛了白光，眼神渙散，屏幕上是一張照片，一張很簡單的照片，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照片。

　　一個帥氣男人和一個漂亮的女人的照片。

　　哦，原來女神喜歡的男人是她男朋友。

　　哦，原來她男朋友出門是去見林於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