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這一次幫她的全都是對手(上)
許元姝嘆了口氣, 「娘娘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今兒原本該是我去東三所看著的, 只是看著十三殿下……」
「你知道原先還在宮外的時候,他曾救過我的命, 這才半個多月, 他就一點點瘦了下來, 叫人看在心裡——」
許元姝頓了頓,似乎是想找個合適詞語形容,只是到最後也沒找到,「總之不舒服, 所以我今兒告假了。」
「皇后娘娘不會答應的。」吳婉也嘆了一聲,道:「宮裡人這兩天都在議論這個——」吳婉想了想, 又道:「那些小民出身的人倒是或多或少都見過這個,不過……出身好一些的人就都說這是陋習了。有病便去看大夫,平白害個女子做什麽?」
吳婉忽然眉頭一皺, 似乎覺得自己失言了, 什麽叫害個女子?
誰能嫁給皇子不是高嫁?再者用害,倒像是說十三殿下好不了。
「不過前兩年我家裡農莊上有個老莊頭, 小兒子病了, 最後就是買了個佃戶之女衝喜了, 後頭病倒是好了。」
許元姝餘光能看見跟她們一路的吳媽媽——不是,不是跟她們一路,是被她們堵了路的吳媽媽。
再說這一句差不多就够了。
「武陽伯的孫女哪兒能佃戶之女比?她身份太高了, 我倒是相勸娘娘找個身份低一些的, 只是却不好開口。再者還要合八字呢, 怎麽就知道那玉棠姑娘合適呢?」
合八字……皇后娘娘當年能把謀逆的大罪扣在柳大人頭上,還是人贓幷獲,欽天監裡一定有皇后娘娘的內應,而且人數不少。
欽天監這地方,不是陛下想換就能換的,都是祖傳的手藝,就這麽多人,而且許元姝也一直沒聽過什麽欽天監更換官員的消息,一直都平平安安的。
所以……只要皇后同意衝喜,那這個人只能是皇后來選。
「只是娘娘這些日子擔心十三殿下夜不能寐,也只能慢慢勸了。」許元姝又嘆了口氣。
宋媽媽當年都出宮了,現在還能回來,這證明什麽?皇后相信她,皇后覺得她可用。
在奪嫡的時候招她進來,許元姝相信她的話宋媽媽是一定能聽進去的,還能品味出裡頭隱藏的含義,她真正想跟皇后說的話。
兩人又是一聲嘆息,出來逛禦花園總說這樣話題可不行,許元姝臉上忽然浮現一絲笑意,問道:「馬上六月了,公主的婚期可定了。」
「定了,七公主過了重陽出嫁,九公主要到十月底了。」
吳婉進宮就是奔著公主府去的,但是說到這個話題她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反而有幾分猶豫。
許元姝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問道:「這是怎麽了?你今年十月就能出宮,到時候便能見著家人了,你父親叫你辦的事情也能成了,在公主府裡待著,豈不是比宮裡好很多——」她忽然壓低了聲音,「你看看宮裡現在這個樣子,人人自危,早點出去早好。」
吳婉看了她一眼,「成親前有兩個試婚宮女的,楊嬪點了我。」她頭又偏了過去,手看似無意搭在了小路邊上探出的花枝上,手輕輕一碾,那花瓣就一片片落了下來。
「楊嬪說宮女身邊的人我年紀最小,所以這一次是特意點了我,看看駙馬會不會疼人,公主身子較弱,自然是不能——」
想到當日楊嬪那一番很是露骨的話,吳婉面上一陣紅一陣白,到了最後,臉是白的,眼圈却紅了起來。
「我便是楊嬪拿來叫駙馬練手的,若是我不覺得難過了……這駙馬才合格。」
若是無意點的,還有推脫的餘地,可是這專門挑出來的,許元姝也只能握著她的手。
「公主是個什麽意思?」許元姝問道。
吳婉嘆道:「公主不太在乎駙馬……你知道的,九公主性子活潑又愛玩,早就等著下降之後能自由自在的。」
「這樣你就離不開公主府了。」許元姝想了想,專門提醒了一句。
吳婉略有埋怨的看了她一眼,「你現在說這個做什麽?就不能讓我再……」
臨了再想怎麽辦嗎?
許元姝道:「駙馬是不能有妾室的,你們兩個怕是駙馬唯一的妾室了……你家裡想必也有妾,她們是怎麽生活的,你比我清楚。」
吳婉面色陰沉了下來,看著許元姝的目光略有不善,半晌她長嘆了一口,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伸手挽住許元姝的胳膊。
「我只有一個主子,公主府也只有一個主子,那就是公主。」
兩人挽著胳膊又去了池塘,許元姝道:「這個季節還是去西苑的好。」
吳婉半真半假瞪她一眼,「你倒是怪會想的,西苑那麽遠,來回一趟半天過去了,不是娘娘誰敢這麽來?」
許元姝笑了笑,拿起欄杆上挂著的小盒子,灑了一把魚食出去,爭的下頭的錦鯉爭相浮出水面,驚起一片漣漪。
與此同時,翊坤宮的宮女也到了東三所,一進去便是先給十三皇子行禮,十三皇子正好醒著,看了她兩眼便問,「怎麽換人了?」
那宮女臉上帶著笑,道:「元姝告假了,娘娘許她歇一天。」
十三皇子嗯了一聲,倒也沒多說什麽。
等翊坤宮的宮女出去,恩敬小心翼翼上前,給十三皇子腰間墊了個枕頭扶他半靠在床上,又試探道:「聽說……聽說那許宮女跟人去禦花園游玩了。」
十三皇子嘆了口氣,低頭便看見自己已經皮包骨頭的手背,上頭青筋凸起,哪裡還像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男子。
「到溫水來,口渴。」
恩敬忙倒了水過來,道:「殿下好好保重身子,等吃了藥就睡下吧。」
「嗯。」
宋媽媽已經回到了坤寧宮。
一進去就屏退了左右,連湘君都沒留下。
皇后一看見這個架勢就知道她有話要說,很是直白的問道:「去禦花園聽見什麽了?」
宋媽媽却在回味,半晌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來,道:「娘娘,奴婢每天都去禦花園,雷打不動風雨無阻,就是想給她們一個機會,聽聽她們想叫娘娘知道什麽,再聽一聽她們想利用奴婢傳遞什麽消息。」
皇后點了點頭,也來了興趣,「你遇見誰了?倒是第一次見你這樣。」
「的確是個出乎意料的人。」宋媽媽笑了笑,「許元姝。」
皇后臉色微微一變,「是她啊。」到也不覺得太奇怪。
宋媽媽應了聲是,又把在禦花園聽見的對話說了出來,道:「奴婢覺得,這事兒能做!」
皇后沒說話,眯著眼睛在仔細思量。
屋裡安靜了一會兒,皇后輕聲道:「你是怎麽看的?」
這便是略有鬆動了,宋媽媽又道:「先說魏妃爲什麽非要十三殿下娶武陽伯的孫女兒,這不是爲了十三殿下,這是爲了武陽伯背後的關係,是想給靖王爺添助力。」
皇后點點頭,「本宮看上武陽伯,也是爲了他背後的關係。可若是這樣,還不值得叫本宮出手。只要本宮不答應,玉棠就還是尚鵬的。」
兩人一問一答,開始分析起得失利弊了。
「娘娘前頭也說過,魏妃在陛下面前還是有幾分體面的,叫她這麽鬧下去,難保不會驚動陛下。縱然是不可能再把玉棠配給十三殿下了,可是攪黃十四殿下的婚事還是很容易的。咱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皇后又點了點頭。
「咱們在乾清宮雖然沒有探子,但是守門的公公前兩日傳來的消息,想必娘娘也知道了。」
看見皇后點頭,宋媽媽這才道:「許元姝在乾清宮住了一晚上,戴公公也在。」
「戴公公曾公開說過要庇護許元姝的話,若是這事兒她去求戴公公幫忙了……等戴公公找到機會出手,那娘娘可就要落在後頭了,到時候怕是一點好處都落不下。」
皇后的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你說的不錯。」
她緩緩的坐直了身子,「既然這樣,還不如本宮出手!合八字?本宮想想合誰的八字好呢?」
兩人對視一眼,口裡說出了同一個人的名字,「許元姝!」
皇后笑了笑,「魏妃想叫她去靖王府後院,本宮偏不叫她如意!况且——」
皇后冷笑了兩聲,「前些日子尚平剛病,魏妃宣了太醫去給翊坤宮的宮女太監瞧病,咱們的人說碗雖然洗了,不過有個碗裡似乎是避子湯。」
「你說魏妃這麽大張旗鼓的想要掩飾什麽?翊坤宮又有哪個人能用得上避子湯?」
皇后一臉的滿意,長舒了一口氣,「尚平這病是能治好的,等他發現給衝喜的人已經不是完璧之身……」
皇后搖了搖頭,「這事兒本宮都忍不下去,更別說他一個男人了。到時候非攪得魏妃措手不及!靖王身上也乾淨不了,到時候本宮看他還拿什麽爭皇位!」
「不過若是隻選了她一個出來,倒是太惹人注意了,兩個?還是三個呢?」
屋裡安靜了一會兒,宋媽媽忽然道:「奴婢覺得……這位許元姝怕是也不想在翊坤宮待了。」
皇后看她一眼。
宋媽媽道:「她專門來堵奴婢,又說了這些話,什麽買個人來衝喜,找個地位低的,她會不知道自己也在這些人裡頭?娘娘也說她是個聰明人,她就是故意的。」
皇后沉默了好一會,道:「她究竟是怎麽想的,本宮不在乎,她不過一個宮女,就是她的命也不過是本宮一句話的事兒。她若是真的生出別的心思——」
「當日死在坤寧宮那個宮女,本宮看了都略有不安,聽說那宮女還是跟她一個屋的,魏妃敢用這樣的手段,也難怪手下人心寒。」
「她若是生出別的心思還好了!」皇后猶如勝券在握一般得意,「她必定知道魏妃不少秘密,只要本宮稍加試探,稍稍示好,魏妃如何不害怕?」
皇后冷笑兩聲,「她爲了自保,還能投靠誰呢?這宮裡還能有誰能當她的靠山?」
「不過這事兒不著急。」皇后又靠在了墊子上,「等靖王把其他人都踢出去再說吧。」
宋媽媽應了聲是。
皇后端起茶杯來,還沒到嘴邊,動作忽然頓住了,「本宮真得感謝她!給本宮送了這麽好的一個把柄,連尚平都能一起解决了!」
「這會兒還沒出太子孝期呢,本宮真是希望魏妃早點來求,好叫尚平在孝期衝喜,這樣德性有虧的人……將來又怎麽能登上帝位?尚鵬的對手又少了一個。」
皇后笑了起來,輕輕抿了抿茶,還有一句消失在茶湯裡的自語。
許元姝啊許元姝,等本宮當上太后,看在你爲本宮做了這麽多事情,會賞你一個全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