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一次推舉太子
畫舫很快又到了岸邊, 皇帝下船坐了馬車,利利索索就回紫禁城了,剩下幾個皇子互相客氣幾聲, 心照不宣的也都走了。
興王——雖然還叫興王,不過已經從親王降成了郡王,從今往後,他的九襭燕弁冠變成了七襭, 冠服常服連帶鞋子腰帶等等都要降兩個規格,不僅僅是比不上親王,甚至比親王世子, 也就是他的那些侄兒還要差了一檔。
當然現在就該換了,只是他雖然不是親王了,却還是皇帝的親生兒子, 自然沒人去找這個錯兒的,不然皇帝發起火來,那是要連腦袋一起丟掉的。
興王步履蹣跚的起來,跌跌撞撞走了。
許元姝却還扶著魯王站在船上,道:「王爺莫要著急, 咱們不跟他們擠。」
等兩人慢悠悠走到前甲板的時候,下頭已經圍了一圈人, 都是東三所帶來的。
恩敬幾乎跟梅氏幷排站著, 一臉的迫切, 像是完全沒發現自己逾矩了。
王爺怕是也沒看出來, 不過梅氏看出來了, 許元姝也看出來了。
魯王有點遺憾,道:「好好的一場游園……」
恩敬眼睛一亮,又往前了幾步,伸出手就想去扶魯王,道:「不如再去看看?奴婢方才看著陛下跟王爺們都走了,這船也空了下來,不如——」
「不行。」許元姝直接打斷了她,「日頭起來了,王爺身子熬不住。」
恩敬低下了頭,低聲應道:「是,側王妃。」聽起來很是委屈的樣子。
這是上眼藥,也是許元姝故意的,只是她肯定王爺沒空管著這個,畢竟恩敬不知道船上說了什麽。
王爺雖然大位無望,却不是個對政局毫無敏感的人,推舉太子關係重大,他自然是要回去好好想一想的。
許元姝看著魯王爺,他點了點頭,道:「去叫馬車吧,回東三所。」
許元姝跟王爺上了一輛馬車,一上去王爺就閉目養神,許元姝則是回憶起這半天的游園來。
先說近的,她拒絕恩敬自然不是什麽「王爺身體不好」這樣膚淺的表面理由,身體不好曬不得太陽又能怎麽?西苑比皇宮還要大上幾分,裡頭宮殿無數,找個宮殿不僅能歇一歇還能尚景。
她拒絕的這樣乾脆,不過是想把仇恨拉在自己身上,試想如果實打實的說了陛下方才布置了任務,叫皇子推舉太子,這又會怎麽樣?
這種理由恩敬是絕對不敢說不字的。那又怎麽叫恩敬嫉妒她?恩敬不嫉妒她,又怎麽跳出來繼續作妖?
這關乎到她的長遠布局,每一個細節都要力求完美,每一個機會都不能放過。
再下來……就是她跟王爺相處不多,幷不知道她如果露出點對政局的興趣來,王爺會有什麽反應?所以還是謹慎爲上,當好她的許側妃就行。
「怎麽了?」興許是她目光落在王爺臉上時間太長,王爺睜開眼睛問了一句。
許元姝笑了笑,「王爺臉色比妾身剛來的時候好了許多……」稍稍頓了頓,她低下頭來,「只是尚不及跟王爺第一次見面。」
王爺沒說什麽,又把眼睛閉上了,許元姝的視綫從他臉上移開,落到了馬車外頭。
剛過了玄武門,她們又回到了皇宮。
王爺對立太子的事情很是上心……
可惜他不在皇帝鐘意的人選裡。
皇帝怎麽可能忽然對十四皇子還有興王發難?今天的一切都是皇帝事先想好的,分封諸子,興王降郡王,推立太子。
命不久矣的皇帝行事已經有了幾分不管不顧的氣勢,可在一個老邁却又將死的皇帝身上,却是合理的。
不願意放手,對兒子又有忌憚,縱然是要選繼承者,也要搞事情。
可是又年幼的皇子們略有疼惜,所以趁著這個機會給他們封王了。
不過……當初太子說有可能繼位的幾個皇子,就剩下三個了。
穎王、靖王和洛王。
穎王曾經捲入謀逆大案,洛王養在皇后名下囂張跋扈又不學無術,靖王這個時候……應該很緊張吧。
靖王爺這會兒正在屋裡踱步,六斤反而坐在了那裡。
「舉薦自己是不可能的,不然本王——」靖王爺臉上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神色,「朝中大臣尤其是六位閣老,本王怎麽也能拉攏三位,六部尚書——」
「王爺!」六斤打斷了他的話,「越到這個時候越發地不能衝動!」
靖王爺應了一聲,人雖然坐了下來,不過脚不停地抖,顯然是在努力克制自己。
六斤道:「王爺,奴婢有話要問王爺。」
靖王爺點點頭,「你問。」
「去歲推選兵部尚書,前年曾閣老進補,都是怎麽操辦的?」
靖王爺眉頭皺了起來。
六斤嘆氣道:「奴婢要再問一問王爺,一開始交上去的人,最後都當選了沒有?」
靖王爺的眉頭越發地緊鎖了。
「王爺,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明面上王爺已經沒有對手了,不管推不推拒,都是王爺勢大——」
「你也說了,不管推不推拒,本王才是當太子的最合適人選!」
「陛下當年御駕親征,王爺那會兒還沒出世,奴婢也是一樣,可是奴婢看了王爺找來的摺子,又聽了當年的老人說過。當年陛下是不想立太子的,只是被朝臣威逼,這才不得不立了太子穩定後方。」
「王爺,您想一想,若是朝臣萬衆一心上摺子想立您爲太子,陛下會怎麽想?他會不會想起當年的事情,又會不會嫌弃了王爺?要知道如今的陛下可跟當年的不一樣了。」
「那該怎麽辦?」靖王爺的話聽著有點賭氣。
「王爺上書請立六王爺,叫手下大臣請立恭仁!」
「這——」
「這是個好機會!王爺,顧太監已經死了,想必您也能看出來戴太監跟您不是一條心。」
「就算沒有皇后從中作梗,六王爺也是不可能當皇帝的,當初上書彈劾他的大臣不少,爲了避免六王爺上位之後報復,這些朝臣是不會放他上位的。」
「陛下更不可能立恭仁爲皇太孫,陛下跟安慶太子幾十年的父子,關係一直不冷不熱,陛下更是處處卡著太子,恭仁跟陛下的關係更是不好,陛下怎麽可能立他?」
「趁著這個機會,不如把戴公公逼出水面,顧太監是怎麽死的?跟興王勾結,那戴公公呢?他明目張膽的支持恭仁,要知道原先他支持太子還站著大義,可支持一個什麽都不是的皇孫……那他可就什麽都不站了。」
「沒了戴公公,就沒人能左右陛下。王爺……您是衆望所歸,可如果一個對手都沒有,這皇位坐得不是更舒坦?」
六斤一連串的勸說終於說動了靖王爺,他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本王……這就叫人去傳遞消息。」他長吸一口氣,「請立六哥……本王真是有點不甘心。」
六斤一句話沒說,靖王爺長吸一口氣,「罷了,不過一時之氣而已。」
推立太子這個消息如同驚雷一般在皇宮的上空炸了開來,雖然後宮女子都不是什麽名門世家出身,也對政局沒什麽見解,不過她們不少人都有兒子。
兒子能當太子,她們就能當皇太后,能住黃蓋琉璃瓦的慈寧宮,不必太遵守清規戒律,不用吃齋念佛,娘家人的爵位能上升到侯爺,甚至能封兩個。
這樣的好處叫整個後宮都緊張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魯王把寫好的摺子交了上去,他雖然有心,不過的確是沒力氣去參加朝會的,所以也只能等在東三所聽消息了。
好在這樣的大朝會都是在皇極殿舉行的,還有唱名,打聽消息幷不困難,不過是太監來來回回的跑而已。
「英王推舉了洛王。」
「孟王推舉了穎王。」
「穎王推舉了靖王。」
「靖王推舉了穎王。」
……
「魯王推舉了靖王。」
……
「禮部侍郎推舉了安慶太子嫡長子恭仁。」
「工部尚書推舉了安慶太子嫡長子恭仁。」
許元姝就坐在魯王身邊綉花,不知道他是有點緊張想叫人陪著,還是因爲太過緊張忘記她還在這兒坐著。
許元姝自然也不會說要回去的話,非但如此,她今天綉的還是雙面綉,自己覺得綉的還不錯。
不過一路算下來,推舉人數最多的,竟然是太子的嫡長子。
接下來是六王爺跟八王爺,剩下幾個皇子倒是一樣多,就連二十一皇子都有幾個人推舉。
可見這幾人的投機心理有多强。
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前朝的唱名結束了,施忠福一臉是汗站在魯王面前,道:「陛下什麽都沒說,只說天色已晚,明日再議,就將大臣們都放了出去。」
魯王「嗯」了一聲倒也沒說別的,許元姝抬眼看了看施公公,道:「您下去洗洗吧,瞧著一頭的汗。」
施忠福行禮,倒退著離去,還看見許側妃把手裡的綉棚遞給王爺看。
「給王爺綉的手帕,這一面是竹子,這一面是山石,妾身用的雙面綉,只是竹子要用綠綫,所以這山石就長了青苔,王爺可喜歡?」
魯王爺自然是不太在乎這個的,他一門心思都是今日推舉太子,不過許元姝要的正是這樣的結果。
不經意間給王爺展示自己的女紅,她這麽好的手藝,又怎麽能做出不合脚的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