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可以利用的紕漏
皇帝的眉頭皺了起來,反問道:「公主?翁主?」
施忠福明顯是緊張了, 道:「公主是新羅王后的女兒, 叫做金慧賢,今年十五歲, 翁主是庶女, 叫做金妍美,已經十七了。」
「朕問的是這個?」皇帝很是不客氣的說,「他把女兒送來,朕就要收著不行?」
施忠福一哆嗦,直接跪了下來。
一看他這個架勢, 不用說,裡頭肯定有他的錯兒。
許元姝伸手拉住了皇帝,看著施忠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新羅王送女兒來是常事兒了, 康平帝後宮裡就有新羅王的女兒,不過先帝宮裡倒是沒有……只是不問一問就直接把人送了來, 這還是頭一次。」
許元姝下意識的不想叫後宮進人, 所以言語裡也暗示了……這兩人原本怕是給先帝準備的,至少那個年紀大一些的……肯定是給先帝準備的,只是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明白過來。
施忠福道:「陛下贖罪!陛下贖罪!」
皇帝冷哼了一聲,正要說話,許元姝又道:「你不好好說你究竟做了什麽,只管叫陛下贖罪,陛下都不知道你的罪是什麽。」
一想許貴妃現如今懷有身孕, 後宮清清靜靜的一個人也沒有,現如今……施忠福頭上的冷汗就出來了。
「回陛下,娘娘。」施忠福也不敢擦汗,老老實實跪在地上,低著頭道:「奴婢今兒聽見新羅王進貢了女兒,也很是驚訝,只是新羅隨行的人員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奴婢……」
他也不敢猶豫太久,又道:「奴婢後來查了來往文書,發現去年去新羅回來的第一批人,帶了新羅王的文書,後頭……後頭寫了新羅王要進貢女兒來。」
施忠福一鼓作氣說完,便不住的磕頭,雖然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依舊叫他磕出了聲音。
「都是奴婢的錯兒,是奴婢沒有看清楚,求陛下莫要生氣。」施忠福苦苦哀求道:「那會兒奴婢才剛到了司禮監,又是過年前後的事兒,諸事繁雜——」
他說了一半就被許元姝打斷了,「施公公。」
隻這三個字兒,施忠福就想起上回這位許貴妃是怎麽教訓他的,犯了錯兒又該怎麽辦。
施忠福立即蔫了下來,雙手把文書往上一送,只說了一句話就不吭氣了。
「是奴婢的錯,請陛下責罰。」
皇帝接過打開一看,果然在最後頭瞧見了新羅王要進貢女兒來伺候的話,當下更是生氣了。
許元姝看了一眼皇帝,皇帝有點生氣,還是因爲施忠福作爲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看文書不仔細,至於那兩個新羅王的女兒……皇帝似乎幷未放在心上。
屋裡一時安靜了下來,許元姝忽然想起原先吳貴妃說的,「這宮裡沒人不想當皇后」,「這宮裡沒人不想霸占皇帝」。
不管是爲了什麽,她……她現在也一樣不願意皇帝有其他人,縱然是她不會去陰謀詭計陷害皇帝的新歡,可她是完全不願意這宮裡再進人的。
一個都不行!
許元姝默默嘆了口氣,再抬起頭來臉上已經有了笑意,「行了,也不是多大點事兒,新羅原本就是附屬,進貢女子伺候也是常事兒——已經住在會同館了?」
施忠福鬆了口氣,道:「新羅王的兩個女兒,還有兩個宮女,還有前來祝賀的四個官員,都在會同館住著。」
許元姝嗯了一聲,道:「從尚儀局和宮正司各挑一名女史,再安排四個太監早晚護送,先教她們識字禮儀還有宮規。」
說著她又看了看皇帝,道:「那些故去宮女的遺骸,還有李尚宮,先安置了她們可好?」
皇帝點了點頭,掃了一眼施忠福,厲聲道:「還不快去辦!」
等施忠福走了,皇帝看著滿桌子的菜頓時沒了胃口,他原本就是個嚴於律己的人,雖然皇位來得很是突然,可他自從登上皇位以來,做事仔仔細細兢兢業業,力求不出錯。
雖然他也明白當皇帝不可能事事都親力親爲,可現在還沒到把差事都下放下去的時候。
沒經過前頭的親力親爲,他也怕下頭人仗著他不知道哄騙他,他若是什麽都不知道,那就只能在宮裡當個聾子瞎子了。
還會被人當傻子糊弄。
皇帝重重嘆了口氣,沒想今天施忠福給他出了個大簍子,還是半年前的大簍子。
一想起這個,皇帝就覺得頭疼,心中對施忠福的不信任升到了頂點,生怕他還有什麽地方看錯了。
許元姝這會兒就不勸了,施忠福犯錯……對六斤是個好事兒,尤其是在戴恩身子一日比一日弱的前提下。
皇帝嘆了兩口氣,看了她一眼,放柔了聲音,道:「先吃飯吧,別餓著你了。」
許元姝先吃了兩口菜,聽見皇帝在身邊不住的唉聲嘆氣,明擺著是想叫她安慰,不由得覺得有點好笑。
他這生氣是真的,焦慮也是真的,不過倒也沒嚴重到什麽程度。
許元姝心中有了主意,裝作沒看出來皇帝的异常,道:「那些宮女骸骨入葬的事兒,不如交給戴恩辦?」
「李尚宮葬入康平帝的陵園,前頭那些宮女也按照這個葬入各自主子的陵園。」
許元姝一邊說著一邊點頭,又道:「前兩日聽說戴恩病了,正好叫他清閒清閒。」
皇帝應了聲是,道:「這件事兒就該他去辦的。」
許元姝說完又喝了半碗湯,這才像是剛注意到皇帝一樣,「今兒的菜都是按照你的口味做得呢,又不喜歡了?」
皇帝把筷子一放,道:「沒胃口。」
「陛下心裡不舒服?」許元姝反問道,皇帝遲疑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許元姝故作思索的樣子,一邊給皇帝盛湯一邊給他夾菜,皇帝面前的小瓷碗裡頭,已經堆出個尖兒來了。
「是怕前頭出了什麽紕漏?」許元姝又問。
皇帝點了點頭,「施忠福做事太不仔細。」
他一邊說,一邊把新羅王的文書攤開給許元姝,「就這麽短短的篇幅,他看得如此不仔細,叫我——」
皇帝抿了抿嘴,壓下去火氣,又道:「前頭兩個月我身邊又只有他一個得用的,戴恩回來也不跟他爭,六斤回來也被他壓了一頭,掌印太監——他光學會打壓异己了!」
許元姝給皇帝撫了撫背,安慰道:「朝廷大事倒是不用太過擔心,畢竟還有大臣們一起看,這些賀表……不如再差人從頭檢查一遍?」
皇帝冷哼一聲,「大臣們?我看不出來的事情,他們是一定不會提醒我的。就像新羅王的這賀表,禮部是肯定看過的。」
「快別生氣了。」許元姝道:「司禮監那麽些太監,內書房也有,宮裡識字的太監不少,檢查一遍也要不了什麽功夫。」
許元姝一邊說,一邊拿起賀表來看了兩行,笑道:「新羅王倒是挺會奉承人的。」說著也小小地感嘆一句,「這活兒可不好幹,從這奉承人的言語裡挑出東西挺難的。」
皇帝點頭嗯了一聲。
等吃過晚飯,許元姝坐在裡間,皇帝迫不及待差人叫了六斤來。
沒避著人,中間不過隔了兩道屏風和一道隔扇門,都是鏤空的東西,許元姝聽得清楚。
「你帶著人,把去年從朕登基開始的摺子包括賀表一律檢查一遍,尤其是裡頭他們要做什麽,他們想要什麽,就像這次新羅王進貢了女兒,都給朕挑出來。」
六斤猶豫了片刻,應了聲是。
許元姝放下心來,前頭六斤畢竟走了好幾個月,後頭又有施忠福跟戴恩在旁邊盯著,就是想看也放不開手脚,現如今有了這個機會,相信他會好好把握的。
大臣的人員變動,皇帝發下去的賞賜,還有各地上的摺子,相信他能從裡頭看出很多東西的。
戴恩日漸年邁,施忠福不被信任,六斤還是他的司禮監大太監。
縱然是手上沒那塊印,施忠福也壓不住他了,施忠福也不敢再壓他了。
許元姝鬆了口氣,看見皇帝進來,笑盈盈道:「咱們出去走兩圈再回來洗漱?」
皇帝點了點頭,臉上的憂鬱一掃而空,他笑著去拉許元姝,道:「又重了。」
許元姝瞪他,「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皇帝大笑起來,道:「沒事,你不理我,我理你。」
到了第二天早上,施忠福戰戰兢兢帶著兩個宮女來,道:「娘娘,這是奴婢挑的人,您看看滿不滿意。」
「兩個宮女都是識字兒的,趕車的太監在外頭等著,奴婢還安排了一隊錦衣衛護送。」
許元姝笑了笑,道:「你做事要是一直這樣仔細,又怎麽會出岔子?」
施忠福頭上的汗又出來了,「娘娘教訓的是。」
許元姝的目光落在兩個宮女身上,眼熟的那個肯定是宮正司的,看著面生的應該是尚儀局的。
「你們兩個過來。」
雖然一進來就行過禮了,不過聽見許貴妃的招呼,兩人都是上前一步,再次行禮道:「請貴妃娘娘吩咐。」
甚至那尚儀局的宮女,態度要更加的恭敬些。
皇后去了西苑,六尚局上頭又沒主子了,雖然做的事兒還是那些,只是心中畢竟不安。
再一看隔壁宮正司,這心裡的落差就更明顯了。
「今兒不著急去,我聽說她們昨兒也是下午才到的,好容易到了地方,路上要走七八個月……叫她們先好好歇兩天。」
許元姝微微一嘆,看著像是可憐她們離家,心裡想的却是怎麽繼續拖延下去。
「你們兩個一個個的先背宮規。」許元姝的目光落在宮正司的女史身上,「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