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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後宮》第435章
第435章 太后之死(下)

  太后用力的想起身,只是剛抬起脖子, 就又掉了下來, 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再加上沒心思好好吃飯,宋媽媽最後也有點敷衍, 她現在動一動就是渾身的虛汗, 肌肉也是不收控制的微微抖著,連抬手都困難。

  許元姝坐到了床邊,看著已經窮途末路的太后,腦海裡浮現她第一次見過的太后。

  慈祥的像畫上的觀音,心狠手辣的如同厲鬼。

  「太后娘娘, 其實我應該感謝你的,若不是你,我不會成今天的皇貴妃。」

  她嘴角翹了翹,只一瞬就又耷拉了下來。

  雖然說著感謝的話, 雖然還笑了笑,可臉上的表情, 還有這說話的語氣, 沒有一點點高興。

  「你不知道你想陷害六王爺,最後牽連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的——」

  「都是賤民!死不足惜。」太后憋了許久,終於有了力氣反駁,只不過就這一句就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說完她又開始喘氣了。

  許元姝把東西都放在了床上,伸手理了理那白綾, 看見太后眼睛裡濃濃的驚恐,還有軟綿綿抬了好幾下也沒伸出來的手。

  「我還以爲你不怕死呢。」

  許元姝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讓出了地方,「六斤,動手吧。」

  太后笑得癲狂,「你不敢,就是哀家害死你母親,將你外祖父一家趕出京城,連你那個表姐也死了,你依舊不敢對哀家動手。」

  「你這樣是不行的,在宮裡你這樣的活不下去,你總得動手的,在哀家身上開了這個頭,也沒人看見,更是沒人知道,不然等皇帝又有了新人,萬一——」

  「就像你鼓動榮親王?還有煽動齊王郡主?教唆皇后?」許元姝反問道。

  太后沒了聲響,許元姝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太后根本不知道她爲什麽讓開。

  這樣的機會……自然是要讓給六斤的。

  許元姝站在一邊看著,看見六斤伸出的手略帶著顫抖,可是抓上那瓶子之後又堅定起來,穩得一絲不動。

  然後他打開瓶塞,一手伸在太后腦後,微微托起她的頭,只是太后死死咬著牙,完全不張嘴。

  六斤輕輕一嘆,又把她放下,手在她下頜骨一捏,太后的下巴就給卸下來了。

  小瓶子裡看著就叫人不快的液體被他倒入了太后口中。

  太后嗆了好幾口,藥液也咳出來不少。

  六斤讓出地方,許元姝又坐了下來,從床邊的小櫃子裡抽出手帕,給太后擦了擦嘴角。

  「娘娘,你何苦還要掙這一口氣呢?老老實實的都喝了,痛痛快快的走不好嗎?這樣不聽話,原先一刻鐘就能完的事兒,現如今得拖到半個時辰,萬一咳出來的多了——」

  許元姝又把白綾放在了太后胸口,「一會兒還得用這個,六斤公公還沒您富態,一個人如何能伺候得了您升仙?我都是貴妃了,自然也沒有動手的道理,還得叫人來,叫那些人都看見您現如今的狼狽樣子。」

  「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太后喘著粗氣,不停的咒駡,只是聲音小到得附下身子才能聽清楚。

  許元姝自然不會去費這個功夫。

  「那會兒還過年呢,我舅舅背著舅媽回來,外祖父的手折了,琦姐姐還生病,志哥兒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後來我母親就上吊了。」

  隱藏在心底的一幕幕往日又被翻了出來,許元姝的表情複雜極了,既有對往日的甜蜜追憶,可是一旦清醒,心中却滿是苦楚和酸澀。

  「我父親要娶顧太監的妹妹,我費勁功夫進宮……」

  許元姝停了下來,長長的舒了口氣,看著太后,「娘娘,我不是沒對人動過手,可我跟你不一樣,我控制得住自己,我動手不是因爲妒忌,不是爲了鏟除异己,我動手——」

  她站了起來,「只是爲了不叫你這樣的人繼續害人。」

  許元姝站起身來,道:「皇帝不願意叫我看見你的死態,我這就走了,陛下跟孩子都在等我吃飯呢。」

  她看了一眼六斤,兩人眼神示意,擦肩而過之後,許元姝出了屋子,徑直上了馬車,「回乾清宮。」

  馬蹄聲響起,她眼圈紅了,却沒眼泪掉下來。

  太后死了,太后終於死了。

  觀心殿裡只剩下太后跟六斤。

  他緩緩上前,在許元姝方才坐過的地方坐了下來,看著太后,這目光柔和中又帶著冰冷,平靜中帶著瘋狂,縱然是太后腹中劇痛,知道自己快死了,也依舊被這眼神嚇出一身冷汗。

  「你……你要做什麽!」

  六斤笑了,「奴婢能做什麽?奴婢自然是要等著太后咽氣,好回去給陛下禀報啊。」

  太后打了個寒顫,也許是因爲快要死了,也許是因爲六斤說話的語氣叫人毛骨悚然。

  「您放心。」六斤一邊說著,一邊整理起東西來。

  他蓋上了藥瓶的蓋子,又把白綾收好,聖旨放在了太后枕頭邊上,「您放心。」他又重複了一遍。

  「陛下的意思,是讓您選一樣死法,既然您選了鴆酒,那奴婢不會勒死您的,奴婢不聽許貴妃的,奴婢坐在這兒,等著您咽氣。」

  太后只覺得氣吸不到肚子裡了,她胸口猛地往起一抽,還翻了白眼,六斤用盡往她胸口打了一拳,竟然幫她把這口氣順下來了。

  六斤一邊說,一邊解下腰間荷包,裡頭是李尚宮的銀扣子,還有太子的半根筆。

  「您知不知道這是什麽?」

  太后能看出來這是宮女的扣子,也能看出來是破損的筆,但是這裡頭究竟是什麽故事,她一點都不知道。

  六斤也不等她出聲,「這是李尚宮跟戴公公的舊物,他們一直沒忘了娘娘呢。」

  太后吸氣的聲音就像是破風箱,似乎下一刻就會全都散架,喉嚨裡頭更像是糊了痰,聲音不清不楚的。

  「你們——」

  六斤點了點頭,「娘娘真是個聰明人呢,戴公公是自己吃的藥,藥是從宋媽媽哪兒拿的。」

  太后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呼吸也是一聲急一生慢,「陛下!陛下!」她用盡全身力氣去喊,可惜聲音小到只有六斤一個人能聽見,還聽不太清。

  「奴婢幫娘娘理一理,不然娘娘倒下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閻王爺一問三不知,又該如何投胎?雖然奴婢覺得娘娘這樣的人,下輩子只能當畜生了。」

  「先是戴公公這一出,娘娘已經猜到了。」

  「再往前是許貴妃生産,陛下懷疑您叫娘娘早産,叫您遷到了觀心殿,許貴妃不是早産,賀太醫幫著她瞞了半個月,雙胎早生上十幾二十天都是正常,至於怎麽在御花園發動了,那只能說是老天爺都在幫我們。」

  「您家裡的爵位,的確是恭仁派人查的,不過這裡頭奴婢也出了不少力,不用上錦衣衛,那些隱秘的事情又如何能查出來,不過您放心,奴婢跟您不一樣,這些事兒都是實打實的,沒有一條誣賴。」

  太后咳了兩聲,想說什麽,却又著急的說不出來。

  六斤稍稍一頓,道:「您是說戴公公跟許貴妃就是誣賴您?」六斤搖了搖頭,「這怎麽能是誣賴呢?奴婢去回話的時候,說的是沒有證據,可陛下不相信,陛下覺得沒證據的事兒,都是您做的。」

  六斤笑了笑,幫太后擦了擦耳朵裡流出的污血,「多虧了您前頭做了那麽多,不然陛下不會這麽堅定的。」

  六斤收了手帕,道:「奴婢想想到哪兒了?」

  「對,湘君,湘君那事兒奴婢派人跟著的,她一開始不是天花,奴婢差人用了草藥——」

  「您別著急。」六斤又幫她順了順氣,「後頭還有好多事兒呢,您慢慢聽,千萬挺住了。」

  「草藥,嗯,其實是清熱解毒的草藥,就是藥性急,叫身上會有跟水痘一樣的東西,不過不會留疤,而且一開始也就那麽幾個。」

  「可惜送去莊子的時候叫人給截住了。」六斤一邊嘆息一邊搖頭,「若是您家裡人把她養在家裡,也不會有這樣的事兒不成?」

  「不過她幫您做了不少事兒,也不算是冤死。」

  「再往前……就是些你來我往的小事兒了。起因是您跟魏貴太妃不和。」六斤忽然一笑,「您想不想知道您爲什麽跟魏貴太妃不和?」

  太后只覺得血都涌上了腦袋,因爲快死了,她現在甚至感覺到了一身輕鬆,好像馬上就要脫去這腐朽沉重的軀殼——

  「爲什麽?」太后無意識的問道。

  「因爲先帝亡故,因爲魯王繼位,因爲卓氏跟趙貴妃一起死了,您覺得是魏貴太妃幹的,魏貴太妃覺得是您幹的。」

  太后覺得她已經模糊的眼睛此刻竟然從六斤臉上看見了驕傲,「是你!是你!」

  太后一瞬間明白了,只有他能動手,只有他有能力動手,只有他——

  「聖旨是假的!聖旨是真的!」

  前後矛盾的兩句話,六斤却聽了個分明,頭一個聖旨是假的,是說魯王繼位的那聖旨是假的,後一個聖旨是真的,是說擺在桌上的那聖旨是真的。

  「這兩份聖旨都是假的。」六斤搖了搖頭,嘆道:「娘娘,奴婢覺得您應該再大膽一點,比方想一想……先帝是怎麽死的,卓氏是怎麽死的,趙貴妃又是怎麽死的。」

  太后驚恐的看著他,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證明這三件事情裡頭都有他的出手,太后徹底的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去多久,太后又醒了過來,她覺得渾身都在發燙,她聞見鮮血的腥氣,却又在嘗到了老山參的味道,舌下的觸感——

  「娘娘再堅持一下。」六斤道,「奴婢話還沒說完呢。」

  六斤有點惋惜看著已經開始七竅流血的太后。「不過看您這樣子,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奴婢長話短說。」

  「您是不是覺得奴婢已經是靖王爺心腹了,又已經當上了司禮監的大太監,去幫魯王很是匪夷所思?」

  「奴婢跟魯王的確沒什麽交情,不過魯王是個好皇帝,他心系百姓,公正廉明——」

  「別著急,馬上就說到了。」六斤笑了笑,「上頭那些當然不是奴婢害死皇帝,扶持魯王登基的原因。」

  「奴婢願意扶持魯王的原因只有一個。」

  六斤低下了頭,換了個腔調,他原本話語裡的嶺南腔調一點都不剩,變成了完完全全的官話。

  「奴婢其實是隱藏身份進宮的,奴婢今年還沒到二十,奴婢也不是嶺南人,奴婢記得自己叫什麽姓什麽。」

  「唉……」他長嘆一聲,「奴婢投靠靖王府,站穩脚跟實在是不容易。」

  他凑到了太后面前,「您看我這張臉熟不熟悉?」

  六斤一邊說一邊伸手在太后眼前晃了晃,「已經看不見了啊。」

  不過看她的樣子,雖然看不見,應該是能聽得見的。

  「奴婢進靖王府之前,流浪了兩個月,自己動手當了太監,身上只有十兩銀子,是當了一根金釵換的……那個冬天可是真冷,不過奴婢後來又把那釵贖了回來。」

  他從袖口裡掏出一跟蝴蝶樣式的金釵,在太后面前又晃了晃,那釵已經不復光澤,却一直被好好保存著。

  太后的喘息聲越發的急切,也越發的虛弱了。

  「當太監之前,奴婢有父親有母親,還有祖父,還有個哥哥。」

  「奴婢一家子是正月初三死的。」

  「在那之前,小年夜的時候,姑母打趣兒我,說我年紀到了,問我想不想跟她小姑子的女兒定親。」

  「這位表妹我見過好幾次了。」

  「她姓許,閨名元姝。」

  「娘娘,我姓柳,柳監正的柳。」

  太后猛地彈了起來,她大笑兩聲,死死盯著六斤。

  太后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只怕是迴光返照——隨著這四個字兒在腦海裡浮現,太后一陣的驚恐。

  「怪不得,怪不得!」

  「竟然叫你逃了出去!」太后飛快的思考,「可惜柳家還是絕後了,哈哈哈好!」

  六斤搖了搖頭,道:「不會的,我姑媽的血脉還在,等你死了,許貴妃會過繼他的兒子給柳家的。」

  太后頓了片刻,腦海裡思緒繁雜,方才激動之下帶來的勇氣跟力氣似乎又要消散,情急之下,太后飛快地抓住了什麽。

  他爲了許氏賤婢弑君!

  他可以爲了許氏賤婢不要命!

  「你既然告訴哀家這樣的隱秘的事情,哀家也告訴你一樣。」

  太后笑著又倒回了床上,眼睛裡閃爍著惡意的光芒,「皇帝活不過三十。」

  「哀家給他下過藥,那藥若是不近女色,好好調養一年就沒什麽大礙了,可惜——」

  太后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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