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又張揚，像一把精心打磨過的劍，稍一不留神就可能被劃傷。
“雪亮姐……”她弱弱地喊。“妳別這樣看我，壓力有點大……”
“唔。”陳雪亮隨意地應了聲，薛薛一口氣還沒松下，就聽得對方冷不丁地道：“妳不會真是個傻子吧？”
“啊？”
“我記得我和陳姐說的是，這世界上傻瓜不多了要好好珍惜？”陳雪亮一邊回憶一邊疑惑：“難道妳覺得這是誇獎妳的話？”
薛薛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尷尬。
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當場挖個地洞鑽下去得了。
“呃……難道不是嗎？”
盡管薛薛覺得以陳雪亮的性子，很可能會直接給自己貼上一個“自作多情”的標簽，不過話說都說了也不可能收回，她只能認命地等著接下來的社死現場。
然而出乎意料地是，陳雪亮忽然收斂了神色。
“我的確是在誇妳。”不待薛薛反應過來，她語速飛快地道：“雖然我也真覺得妳是傻瓜，不帶誇獎的那種。”
薛薛眨巴著眼睛。
“好了，摸魚時間到此為止。”陳雪亮把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來的單據一把塞到她手裡。“下季的包款已經進來了，妳過去核對一下，有問題直接聯絡陳姐。”
話落也不給薛薛接話的機會，直接蹬著十公分的高跟鞋走過去招呼正在店門口張望的客人了。
看著陳雪亮在瞬間卸下冰冷外殼掛上親切笑容的專業表現再看看自己手裡的單據，薛薛忽然覺得，這份工作好像又多了點不一樣的意義。

總部每三年一輪的人才育成計劃是留職停薪但有額外補助，由每個櫃點的負責人提交一個人選呈報上去後，還會經過多關考察，最後選出十名優秀表現人員前往總部進行集中培訓。
可以說，入選者幾乎已經篤定，將來就是店經理的儲備幹部，運氣好，甚至有可能就此一路高升上去。
品牌現在的營銷總監，當初也是從櫃姐起步。
“聽說陳姐推薦妳了啊。”
胡小茗突然開口，正在專心烤肉的薛薛聞言動作一頓，抬頭。
烤盤下方的爐火正在燃燒，嫋嫋白煙從鐵絲網的縫隙間竄起，一縷縷地往上冒，讓兩人之間彷佛隔了層面紗似的蒙昧不清。
胡小茗最近的狀態明顯不太對勁。
聯想到對方近期數次早退的理由，薛薛剛開始還以為是她家裡出了什麽事。
但這句不帶情緒又彷佛藏了很深意涵的話，讓她不得不對自己之前的想法產生懷疑。
然而在沒有證據以前，她並不打算疑神疑鬼。
畢竟胡小茗不只是單純的同事，還是薛薛自來到京南以後，第一個有過深交念頭的朋友。
雖然知道對方習慣斤斤計較，喜歡鑽牛角尖，但在薛薛看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點，至少之前幾次在自己遇上麻煩時，胡小茗總是毫不猶豫地出手幫忙。
所以薛薛不介意多給一些信任。
但是……
“是啊。”她坦蕩地承認。“陳姐和妳說了嗎？”
胡小茗語焉不詳地“嗯”了聲。
薛薛覺得她的反應挺有意思的，又忍不住想起之前陳雪亮對自己說的話。
“胡小茗。”
薛薛已經很久沒有直接喊她的名字了。
許是因為這個緣故，胡小茗愣了下。
她茫然地轉動著眼珠子，卻在與薛薛四目相對的下一秒又倉皇地躲開。
也許連胡小茗自己都沒發現，她的表情有多心虛。
薛薛過去之所以對胡小茗多有包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胡小茗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相比起來，不論是她還是陳雪亮，亦或最近和胡小茗走得很近，隻比自己早進來幾個月的同期，都要複雜許多。
也更像一個“大人”。
所以哪怕年紀比胡小茗小，但薛薛看對方一直有種在看妹妹的感覺。
也因為這樣，她不介意多給一次機會。
“我覺得我是有資格拿到這個名額的。”薛薛反問：“妳覺得呢？”
胡小茗大概沒想到薛薛會這麽直接，讓人猝不及防。
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甚至後悔自己今天竟然答應出來吃飯，但在薛薛的注視下，似乎沒有不回答的余地。
“當然啊。”靜默片刻後，她勉強地道，彷佛是要說服薛薛，卻更像是在說服自己。“恭喜妳啊，我是真心的。”
話落，胡小茗拿起剛斟滿的啤酒杯。
堆積在麥色液體裡的冰塊霧蒙蒙的，玻璃杯面上凝結起了水珠，一顆一顆，斑駁不堪。
就像人與人間的關系。
“謝謝。”
薛薛隨後舉起杯子。
她笑了笑。
“我相信妳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