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

　　想到鐘文聰時常要跟著這位馮教授外出， 到處跑， 杜善薇想想， 也不覺得奇怪。

　　和馮教授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起來的李博士， 對方和鐘文聰年齡相仿，是一路從本科讀到博士的同學。李博士穿著時尚，皮膚白晰，容貌俊俏， 和馮教授比起來就是兩個畫風。

　　大家對馮教授的第一印象很好， 又見他態度親切， 杜善薇等人暗暗鬆了口氣，於是招待起來就更加熱情。

　　在二樓的小會議室分主賓坐下後， 黃臣健給每個人送上茶水，見杜善薇朝他微微點頭， 這才回到一樓值班。

　　「馮教授，這是我們整理出來的林地和耕地， 都是能流轉的， 您需要找什麽樣的土地請告訴我們，需要配合的， 我們一定會盡力配合。」杜善薇微笑道， 把一叠準備好的、已用文件夾夾起來的資料遞給他，「最上面一張是我們南山村的簡介。」

　　馮雲澤接過來， 仔細翻看。

　　其他人見他看得認真，沒有打擾。

　　趁著空隙，杜善薇朝對面的鐘文聰望去， 見他朝自己露出微笑，沒看出什麽來，只能作罷。

　　「你們這些土地都是能流轉的？」沒過多久，馮雲澤就開口了，神情有點訝然，他剛才迅速遞把資料翻了一遍，其中有張表格吸引他的視綫。

　　「是的，都和村民們談好了，我們這裡有幾個空心村，有部分青壯年的村民長期外出務工，他們留下來的土地有一些是丟荒的。當然，也有一些老年人種不了這麽地，願意把土地租出去。」杜積明跟著解釋，「馮教授，你放心吧，都是村民們自願的，沒有糾紛。」

　　「而且我們這裡的治安很好，民風淳樸，把科研基地建在這裡，你們可以放心，不會有村民去破壞或者故意偷竊之類的。」杜善薇說到這裡，想了想，就把先前的一件事說出來。

　　「您看，之前有外地的商人在我們這裡承包林地，當時我們不懂，每畝林地的承包費才10塊錢，一直持續了20年，中間不能漲價。雖然村民們回神後知道自己被坑了，也知道那名外地商人利用松樹産的鬆脂賺錢，但村民們就住在附近，從來沒有去破壞過。」

　　反正村委從來沒有接過外地商人的投訴。

　　其他村幹部一聽，連連點頭。

　　馮雲澤聞言，微微點頭，臉上倒是沒有露出滿意或不滿意的表情，他接著問道：「我聽文聰說，你們村想做成旅游村？」

　　「是有這個想法。」杜善薇和杜積明對視一眼，點頭承認，不明白他爲何突然提起這個。

　　「走，能帶我到附近瞧瞧嗎？」馮雲澤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們忙，讓一名村幹部帶我去就行。」他沒有那種讓大家都圍著自己轉的想法。

　　杜善薇見狀，考慮到今天要報幾樣緊急的材料，就讓其他三人留下，自告奮勇，和杜積明一起帶著馮雲澤一行三人到處走走。

　　杜積明對村裡的事務無比瞭解，有他在，能有話聊，而且能聊出本村的歷史。

　　馮雲澤自然不會不同意。

　　一行人首先走到大榕樹廣場，觀看竪立在這裡的旅游規劃圖，聽說是木教授替他們村做的，馮雲澤還聊了幾句，笑道：「老木的水平不錯，如果真能按照規劃圖做出來，你們村可能真的能成爲人流量不錯的特色休閒度假旅游村。」

　　「問題是沒錢。」杜積明很直白地說道，「剛開始我們怕上面不肯撥款，就請木教授按照性價比最高的規劃圖來規劃，只是縣裡幫我們請來了木教授，後面就沒下文了，估計是暫時凑不出這筆錢。」或者還在猶豫。

　　通過剛才一段時間的交流，杜積明是放開了。

　　「呵呵，我和主任還合計過，實在不行就村委雇人去挖山，再慢慢壘上臺階，花個幾年時間，總能把路修到杜鵑山山頂。」杜善薇有些煩惱，「主要是杜鵑花的花期太短，講究季節性，要不然上面早就批了。」

　　當然，也是因爲他們縣不是一個經濟發達的地方，財政吃緊。要知道在十年前，財政那邊還不能按時發工資呢。

　　除此之外，杜善薇估計南山村委的人口基數太小，才剛剛一千人出頭，就算是全部脫貧，也才這麽一點人，哪比得上其他村動不動就三四千人？

　　「慢慢來，你們村有怎麽好的自然資源，遲早有一天會發展起來的，現在上面對貧困村的扶持力度很大。」馮雲澤笑著安慰。

　　杜善薇和杜積明點點頭，兩人對此充滿了信心。

　　走到大榕樹，接下來就是南山村民住的地方了。

　　在馮雲澤後面，李博士扯扯鐘文聰的袖子，指指右後方的凉亭，低聲問道：「這個亭子也是你們自己建起來的？」

　　「當然，我們村有手藝人，這種小建築，只要你有圖，他們就能給你做出來。」鐘文聰自信地答道。不得不說，自從村裡有了兩座凉亭後，風景的逼格一下子上去了，來過的游客都很喜歡，特別是在炎熱的夏天，無論是在溪水邊上還是在竹林裡，坐在凉亭裡納凉都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你表姐長得挺好看的，難怪你長得也能勉强入眼，看來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你們這裡的風水不錯。」李博士小聲說道，怕前面的人聽到，好在大家隔了一段距離，前面的人正說得熱鬧。

　　鐘文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說道：「贊一下我會掉錢嗎？不過你有句話說得對，我們這裡的水土不錯。至於相貌問題，這是祖上的基因好，我們是受了恩蔭。」這是村裡的老人說的，不知道真假。

　　「對了，你表姐結婚了嗎？」李博士又問。就算早就知道杜善薇年輕，但見面時，對方姣好的容貌還是讓他暗暗動了心思，尤其是對方的膚色瑩白細膩，讓近看的他很有好感。

　　好吧，他承認自己一向對美好的人沒有抵抗力。

　　「有談婚論嫁的男朋友了。」鐘文聰平靜地說道，儘管暗地裡對覃承毅不怎麽滿意，但毫無疑問，和花心的老同學相比，還是覃承毅靠譜。

　　「哦——」李博士遺憾，「那真是太可惜了！果然，美女是很難保持單身的。」

　　鐘文聰朝他翻了個白眼，他知道老同學的性子，只要對方有交往對象，他是不會插足的，也就這點值得贊揚了。

　　此時此刻，他倒是希望覃承毅在了，以對方喜歡吃醋的性子，估計會難受，還會暗戳戳對付老同學。

　　說話間，一行人走進南山村，只見民居前處處有綠植，時不時有盛開的鮮花，最多的是三角梅和重瓣太陽花，點綴其中，格外顯眼。

　　馮雲澤走在青石板上鋪成的道路，雖然不是特別平整，但走上去很有感覺。他看著隨處可見的花卉，仔細一瞧，都被照顧得很好。

　　「這是本地的辣椒，村裡人除了種花，他們還喜歡在院裡種一些常見的藥材或者調料，比如辣椒、金銀花和紫蘇。」杜善薇見馮雲澤的視綫轉移到一棵辣椒樹上，就介紹道，「這是我們本地的辣椒樹，很好養活，村頭村尾都有不少。」先前搞鄉村風貌提升時，因爲長的位置不對，還被他們拔掉不少。

　　「我知道，這種辣椒適合我們越省人的口味。」馮雲澤微微點頭，笑道，「你們村在規劃方面做得不錯。」一路走來，他特意留意過，發現這裡的民風的確不錯，而且村裡老人的精神面貌很好，他見到的是個個精神矍鑠。

　　他走過的地方多，從一些細節方面就能看出來本地的

　　民風如何，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從下車待在現在，能感覺到這裡的環境讓人舒服，本來心裡還壓著一些煩心事，結果這麽一走動，鬱悶的心情竟然開懷大半。

　　得到馮雲澤的贊揚，杜積明特別高興。

　　接下來，幾人又去杜善薇的苗圃逛了逛。進入十月份後，苗圃正式開始啓用，即便鐘文聰不在，有前面兩年的經驗，杜慶國還是開始做好繁育苗木的準備。如今，再過幾天就可以正式育苗了。

　　看完苗圃，就去看百香果果園，到了這裡，鐘文聰就興奮起來，給馮雲澤和李博士介紹那五棵變异的百香果藤。

　　於是，杜善薇和杜積明就看著三人在興奮地討論著，相互無奈地看了一眼。在這一刻，杜善薇覺得自己是一名學渣，因爲很多內容都聽不大懂。

　　不久，到吃中飯的時候了，杜積明就趕緊勸他們去家裡吃飯。

　　這是題中應有之意，馮雲澤沒有拒絕。怎麽說鐘文聰都是他的學生，雙方的關係還是比較親近的。

　　在飯桌中，馮雲澤和李博士對這桌農家菜非常喜歡，特別是泉水魚，更是贊不絕口，得知他們養殖的規模還小，還頗爲惋惜。

　　飯後，因爲考察花費的時間不定，杜善薇就安排他們住在三爺爺杜慶民家。

　　「三奶奶，我怎麽覺得自從你和三爺爺回來建房後，我和大伯就老是往你們這裡領人？」安排好住宿，因爲馮雲澤有睡午覺得習慣，杜善薇和杜積明不再打擾。下樓後，杜積明回家，杜善薇留下來和三奶奶聊天。

　　「真是太麻煩你們了。」她很不好意思，特別是覃承毅還在這裡住了快一年，直到國慶後搬到新辦公樓，這才到她家吃飯。

　　「有什麽好麻煩的？」杜三奶奶倒是不以爲意，她做了大半輩子的老師，性格問題，講起話來慢條斯理的，「家裡只有我們兩個老的，你四叔他們一個月才回來兩次，有時候甚至才一次，冷清得很，多點人熱鬧，有人氣，而且小覃爲人勤快，幫我們做了很多事。」

　　「嘿嘿，我就是怕太麻煩你們了。」杜善薇笑了笑，又問道，「阿晋現在上高三，聽我媽說，四嬸想讓你和三爺爺回縣城幫忙？」昨晚聽李玉英提起的。

　　「是有這回事。」說到這裡，杜三奶奶就頭疼，當初她肯跟著丈夫回村養老，就是因爲和兒媳的關係不怎麽好，可現在關係到孫子的未來，一想到孫子學習那麽辛苦，萬一飯菜方面做得不好，不够營養，她就心軟了。

　　在她眼裡，兒媳婦的厨藝可沒有自己好，孫子又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喜歡吃什麽她都瞭解得清清楚楚。

　　「倒是你三爺爺不怎麽樂意回縣城，他在村裡過得快活，早上和一幫老兄弟去練拳，吃過早飯去大榕樹那邊和人下棋，時不時還有游客來找他釣魚，以前的同事有時候也找到這邊，吃吃喝喝，又有人伺候飯菜，日子不知過得有多美。」杜三奶奶有些苦惱，她非常希望杜慶民能和自己一起回縣城。

　　杜善薇沒辦法，這種家務事她摻和不了。

　　「對了，你和小覃什麽時候結婚？」三奶奶突然想到這個問題，順嘴一問。

　　「估計是明年吧。」杜善薇摸摸額角，不結婚不行，男朋友一直在鬧，也就這兩天清淨點，因爲他去縣城培訓了，時間兩天，後天才回來。

　　「等我家的房子建好，就該說結婚的事了。」她補充道，「爺爺已經决定，等明年開春就把房子推倒重建。」

　　她也是這個意思，趁著她還沒結婚，先把自家的房子建起來，這個時候花錢沒人管，等結婚後就不一定了。就算覃承毅有錢，相信他不會計較這些，但涉及到幾十萬的金錢，她拿不准夫家那邊會不會有什麽意見。

　　她意識到，結婚就是兩個家庭的結合，估摸著有些事的處理方法要改變。

　　「重建好，新房子布局合理，住起來才舒服。」正在這時，從前院走進來的杜慶民朗聲道，「我早就說過了，讓二哥有錢趕緊蓋房子，趁著還有精力，身體還行，就好好享受生活，他之前不聽，幸好現在及時醒悟了，不晚，哈哈。」

　　對杜慶民的吐槽，杜善薇只能保持微笑來傾聽了。

　　*

　　馮雲澤一行人在南山村委待了兩天半，幾乎走遍整個村委，收集了各個地點的土壤和水等需要採集的東西。

　　杜善薇沒有跟去，只是聽杜積明說起，她現在忙著應付檢查。進入十月份後，大概是快到年底了，各項工作的檢查多起來，讓她疲於應付，連自己客棧的布置工作都只能暫時放下。

　　這個時候，她格外想念覃承毅，有他在，起碼多個人乾活，晚上不用加班那麽晚呀。幸好，他明天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