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

　　知道杜善薇要去覃家見家長， 杜家人立即緊張起來， 不斷叮囑她一些話。連曾祖母張子蓮和大伯母陳芳都來到家裡，一起討論這件事。

　　杜善薇坐在凳子上，被灌了一耳朵的注意事項，表面上認真聽講， 其實早已神游太虛，根本就是左耳進右耳出。

　　「哎呀，阿太， 大伯母，奶奶，媽， 你們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我又不是性格懦弱的包子， 覃家也不是龍潭虎穴，不會吃了我，如果他爸媽實在看不上我的話，到時再說， 我又不是非覃承毅不嫁。」杜善薇回過神來， 眼看著他們設計了好幾種應對措施，有點哭笑不得。

　　「他們怎麽可能看不上你？你那麽好！」杜奶奶是杜善薇堅定的支持者， 對自家孫女有蜜汁自信， 第一個反駁道。

　　「現在網上不是流行一種說法嗎？說不願意娶農村有弟弟的姑娘，嗯，就像薇薇這種情况，人家說這是重男輕女， 姑娘會是什麽扶弟魔，反正我聽洋洋和琳琳說起過。」大伯母李芳最近學會上網，連網路用語都信手拈來。

　　「可是我們家又不重男輕女。」李玉英立馬叫屈，她從小在南山村長大，又受去世的丈夫影響，對女兒十分看重，自覺不比兒子差什麽，甚至女兒從小就會撒嬌爭寵，兒子從小就懂事，倒是對女兒更加寵溺。

　　再說了，這段時間她夜裡左思右想，考慮到兒子的成績，以後大學畢業估計不會回附近的城市工作，那留在身邊的不就只有女兒？女婿是市裡的，離這裡只有一個多小時車程，怎麽看都是靠女兒養老。

　　這麽一想，感就更加不同了。

　　「別人可不會那麽認爲，他們會覺得多一個小舅子，以後什麽都要姐姐姐夫幫扶，這樣不好。」李芳說得頭頭是道，一副資深專家的模樣，「尤其是茂茂才高三，以後大學學費生活費，畢業後結婚買房，人家會以爲都要薇薇出錢呢。」

　　「鬼扯，茂茂的學費有我們呢，不用薇薇出。」李玉英很氣憤。

　　「這事我們知道，別人不知道。」李芳說著就轉向杜善薇，笑道，「不過那是別人，薇薇不同，咱們薇薇文化高，長得漂亮，自己能賺錢，至少有兩百萬身家，這樣的姑娘本地可不多見，所以不要自己看輕自己，去別人家裡就大大方方，看輕咱們家的不能要。」

　　「這才是人話嘛。」張子蓮一聽，滿意地看了一眼大孫媳婦。

　　杜善薇聽著他們越說越激動，拍拍腦袋，趕緊說道：「我忘記說件事了，承毅他媽好像是我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也是茂茂現在的班主任。」自從有次她嘴快把「阿毅」叫成「阿姨」後，她對覃承毅的稱呼就改變了。

　　這話一出，現場一下子似乎被按下了暫停鍵。

　　「這是好事啊。」李玉英率先開口，「起碼薇薇和承毅他媽是熟悉的，而且薇薇是她學生，應該不難相處。」怎麽辦？好像自己天然就矮對方一截，底氣有點不足。

　　李芳這下子也不說話了，大家面面相覷。

　　「先見面再說，你們在這裡說再多也沒用。」杜慶國從外邊抽完一支烟回來，見他們還在談論這事，就一錘定音，「薇薇不要多想，大大方方去，有什麽問題回來再和我們說。」

　　他都這麽說了，其他人自然不會反對。

　　李芳暗地裡還有些羡慕，說道：「薇薇年紀比阿海和洋洋還小呢，你哥哥姐姐現在沒還給我找個對象回來，你都快出嫁了，唉，現在的孩子到底是怎麽想的？都三十歲出頭了還不急，我急都急死了，

　　特別是洋洋，都三十一歲了，我現在也不指望她找個怎麽出息的女婿，是個男的就行。」

　　「大伯母，你可不能這麽想，大姐這麽優秀，怎麽也要找個相配的才行，你剛才那段話可不能讓她聽見，要不然她肯定會生氣。」杜善薇搖搖頭。

　　李芳嘆了口氣，突然有些羡慕李玉英這個妯娌，女兒在家工作，天天能見面，現在又找到覃承毅這個好對象，兒子讀書厲害，未來是不愁的，不說別的，單是兒女的婚事就少憂了多少心。

　　周五晚上，覃承毅又約杜善薇去村委。她拒絕了，準備爲明天上午的見面養精蓄銳。

　　覃承毅：【我不懂，不就見一面吃頓飯嗎？你不用那麽焦慮的，有我在呢。】

　　他覺得奇怪，自從告訴杜善薇自己父母的名字後，女朋友就處於一種焦慮狀態，明明以前不緊張的。

　　覃承毅：【你不要急，我告訴過你的，我爸媽真的很好說話，他們見我要結婚了，高興還來不及呢，不會有什麽不滿的。還有我爺爺奶奶，我爺爺你見過的，奶奶最喜歡我，也不會有問題。】

　　杜善薇：【你不懂，焦慮是正常現象，你讓我獨自緩緩。】

　　覃承毅：【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你那麽優秀，而且你的基本情况他們都知道，不會反對，就見面認識一下，根本不必擔心什麽。還有，薇薇，你來嘛，我今晚不想獨守空房。】

　　杜善薇：【……】

　　杜善薇：【不和你說了，我今晚要睡個好覺，你再騷擾我，明天見面後我立馬回村，不在市裡停留。】

　　覃承毅：【……好吧，那你快點睡覺。】

　　……

　　杜善薇看著他後面發的一系列表示委屈的圖片，忍不住露出笑容。有時候想想，有個熱情的男朋友也是件好事，起碼不愁沒話題聊，而且會覺得自己很重要，感覺很舒服。

　　儘管心裡裝著事，但在南山村的範圍內，她的睡眠質量還是很好的，一夜無夢，第二天起來時神清氣爽。

　　等鍛煉身體、吃過早飯，她在梳妝檯前看著鏡子中的臉，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化妝。以前在省城上班時，化淡妝是必備技能，回村後就極少化了，畢竟環境不同。

　　覃承毅在堂屋裡和杜家人說了半天話，見杜善薇還沒出來，擔心她臨陣逃脫，趕緊結束話題，敲門進屋。

　　「薇薇，你已經很好看了，不用化妝也漂亮。」覃承毅見她猶豫，趕緊贊美道，在她臉蛋上親了幾下。

　　杜善薇看著自己的臉，嗯，是不錯，皮膚白晰細膩，唇色紅潤有光澤。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木串，再想想覃承毅母親的名字，點頭道：「好吧，那我們走。」

　　一路順利，到了市裡，覃承毅去買好水果和茶葉，就帶著杜善薇回市一中的家屬樓。

　　相對於杜善薇一路上的沉默，覃承毅整個人處於意氣風發的狀態，下車後，在路上見到認識的人，都一一打招呼。

　　大家看著他身邊的杜善薇，紛紛帶著笑意詢問。

　　「這是我女朋友杜善薇，我帶她回來見見我爸媽。」覃承毅笑著說道，「還有我爺爺奶奶。」

　　杜善薇也朝他們笑笑，打招呼。

　　「你總算恢復正常了，這一路上，我見你話那麽少，嚇死我了，以爲你想反悔。嘿嘿，現在快到家了，你可不許回頭。」覃承毅見她微笑的樣子，暗暗鬆了口氣。

　　杜善薇瞪了他一眼，在他耳邊低聲問道：「剛才打招呼的那位許老師爲什麽面露遺憾？中間是不是有什麽內情？哼，別以爲我沒聽出來她話裡的意思。」

　　覃承毅倒是坦坦蕩蕩的，答道：「許老師有

　　個侄女，以前想介紹給我，我一口拒絕了。」

　　杜善薇點點頭。

　　很快，他們到了三樓，在覃承毅敲門時，杜善薇站在他身後，心砰砰砰地直跳。

　　門開了，露出來的果然是一張熟悉的臉。

　　「葉老師，我來了。」杜善薇這下子死心了，先前覃承毅介紹他爸媽的名字，她就大吃一驚，只是鴕鳥心態，心存僥幸心理，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沒想到他媽竟然真的是自己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哎，這緣分……

　　「薇薇來了，快進來坐。」葉麗萍神情非常淡定，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側身把他們讓進屋裡，「幾個月前小毅就告訴我們，他有女朋友了，我們等這一天很久了，現在你上門，大家都高興得很。」

　　杜善薇知道她不常笑，此時見到她的笑容，頗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忙道：「葉老師，是我來遲了。」

　　覃承毅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

　　「怎麽回事？薇薇，你認識我媽？」

　　杜善薇突然有點心疼他，自己沒說，葉麗萍竟然也不告訴自己兒子嗎？

　　「葉老師是我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她輕聲說道。

　　「真的？那真是太巧了！媽，嘿嘿，這就是緣分啊！」覃承毅一聽有這段淵源，頓時大喜。

　　杜善薇暗暗翻翻白眼，不是他的老師他當然高興了，可是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試問，未來的婆婆是自己高中三年的班主任，這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僥幸破滅，她一下子覺得未來有點可怕。唉，這樣的婆婆，萬一不好，怎麽和她鬥？畢竟作爲班主任，葉麗萍肯定是優秀的，但作爲婆婆……誰知道會如何發展？看著覃承毅的笑臉，她更加苦惱了。

　　在想著呢，進門一看，只見客廳裡還坐著兩男一女，見他們進門紛紛站起來，看樣子這是覃承毅的父親和爺爺奶奶。

　　一聽介紹，果然如此。

　　覃父是一名醫生，戴一副眼鏡，樣子和覃承毅有五六分相似，人到中年，身材高瘦，是個成熟的帥大叔，就是頭髮有點花白。他的態度十分溫和。

　　覃禎是杜善薇早已見過的老大夫，上次她咳嗽久久不愈就是他看好的，是個和藹的老人。杜善薇能看得出他對自己很滿意。

　　至於覃奶奶，她面色紅潤，臉上化著淡妝，身上穿著一件民族風格的連衣裙，腿上穿著褲襪，保養得很好，看起來還不到六十歲，五官還能看得出年輕時候的秀美。

　　杜善薇覺得覃承毅的容貌，估計有部分的遺傳就是來自於她。奇怪的是，她對自己的態度表面上很熱情，其實她能感覺到對方似乎對自己有些不喜，眼裡沒有笑意。

　　杜善薇是比較敏感的人，她能察覺得出來，只是覃奶奶是長輩，對方沒有真正表露出對自己的不喜，她也不好說什麽。

　　一頓飯的功夫，大家吃得和樂融融。葉麗萍當場表示，要儘快和杜家見面，看是不是坐在一起吃頓飯，討論一下兩人的婚事。

　　吃過飯，再聊了下天，考慮到下午葉麗萍還有課，覃父也要上班，覃承毅怕杜善薇不自在，就先帶著她告辭。

　　等杜善薇他們出門，葉麗萍收拾下桌面，道：「薇薇這孩子的性子不錯，我當了她三年的班主任還不瞭解？想當初，班上有部分同學在偷偷早戀，這孩子長得好，有不少小夥子喜歡，她就是不爲所動，一心學習，有分寸，知道學生時代最重要的是什麽。」嗯，就是上進心不强，有點懶洋洋的，只是和自己兒子一對比，倒是天作之合了。

　　覃父點點頭：「我是沒意見，這姑娘懂禮貌有教養，小毅喜歡就好，他難得想結婚。」

　　覃

　　禎笑眯眯說道：「這孩子我見過，身體很好，嘿，比咱們小毅的身體還壯實。」

　　「爸，人家姑娘的身材是苗條，你可不能說人家壯實。」葉麗萍糾正，又道，「薇薇她弟弟杜善茂在我班裡，是個考清北的好苗子，姐弟倆長得像。」

　　「好吧，是健康，這孩子的身體健康，你看她的膚色……」覃禎正想把自己觀察到的結果說出來，後面的話就被阻止了。

　　「哼，不過是個鄉下丫頭，你們一個個都把她當成寶。我們小毅多好的條件，人長得俊，不花心，又是公務員，我覺得配一個村姑委屈了，人家花局長家的閨女不比這鄉下丫頭好一百倍？」覃奶奶見自家丈夫和兒子兒媳討論得熱火朝天，對杜善薇的印象很好，一直强忍著的怒氣終於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