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魚

　　發布培訓公告， 確認參加培訓人選， 做好會場準備……當這位范專家在臺上對著課件講課時，杜善薇坐在第一排專心聽講， 心中蠢蠢欲動。---

　　話說，聽范專家的意思，似乎他設計的這種養魚方式還是挺容易學的。找個近水源的地方， 挖個水塘， 水塘不一定要很大， 可以因地制宜。等挖好水塘後， 除了底部，在水塘的四周鋪上硬底化水泥， 再把魚放進去養。

　　她在考慮。

　　上完理論課，大家根據培訓的安排，走出村委辦公樓，踏過石板橋， 到達溪水的對面，那裡已經做好一個水塘樣版， 能讓來培訓的村民更好地消化剛才上課的內容，有問題的話， 現場就可以提問。

　　看著范專家在耐心解答村民的疑問，杜善薇忍不住問旁邊的杜慶國：「爺爺， 我們養魚嗎？好像不難啊。」

　　「看起來是不難，你有時間養嗎？」杜慶國把視綫從水塘上收回來，笑著問她。

　　杜善薇嘿嘿一笑， 有些不好意思，再想想家裡人的工作量，發現除了在讀書的杜善茂，個個都有自己的活要幹，如果想養魚的話，沒有精力了。畢竟養魚看起來簡單，但要想養得好，養出泉水魚的效果，還是得精心照料。

　　「那還是不養吧。」杜善薇嘆道，「用這種小水塘養魚，十幾平方米就能養出幾百公斤的草魚，重點就在一個活字。」

　　高密度養魚，用活水養魚……這是她聽完培訓課的收穫。

　　杜善薇覺得這才是科學養魚，利用地面海拔的高度差，在水塘裡養魚，因爲密度高，所需要的氧氣就多，這才需要活水，水不斷地流進流出，這樣的水質才會乾淨，養出來的魚沒有泥腥味。

　　「不用養什麽珍貴的魚，那些難伺候，像范專家說的，我們當地一向是養草魚，現在也可以繼續養。草魚的餌料來源廣泛，用旱田種一畝黑麥草和蘇丹草，平時再撒點米糠之類的，養出來的魚就算沒有野生泉水魚好吃，也比市面上的魚好吃很多。」杜善薇低聲說道，越說越心動，畢竟這樣養出來的泉水魚估計能達到10元錢一斤以上。

　　杜慶國雖然也來參加培訓，但他是想知道如何養魚才來的，是興趣，本身沒有養魚的想法。

　　「家裡忙不過來了，薇薇，你的攤子不要鋪得太大，你又要忙村委的事，自己還有果園的事要處理。特別是村委，我聽說現在要幹的活是越來越多了，你最近連自己該幹的事都推給了承毅？」

　　他不贊同地搖搖頭，「你不要看承毅好說話就把自己的事推給他，這樣不好，自己的事自己做。」老實說，看過覃承毅和自家孫女的相處情况，他認爲自家孫女是占據上風的，顯得覃承毅那孩子太「老實」了。

　　杜善薇一囧，忙解釋道：「我哪有把自己的工作都推給他？是他自己主動要求幫忙的。而且第一書記本來就有插手村委全部事務的權力，他做那些工作也很正常。」

　　其他村的第一書記或工作隊員可能會把重點放在扶貧任務上，對村裡的其他事不怎麽理會，但覃承毅不同，有她在，當然是什麽事都會關注，遇到事情也會幫忙。

　　近段時間檢查太多，所需要做的材料太多，她晚上主動加班，覃承毅見她不睡，自然會在村委陪她，然後他總不能幹看著吧？於是就把一部分工作接了過去，結果不知是誰把消息透露給杜慶國，現在就來問責了。

　　「那就好。」杜慶國也是隨口一問，人家小夫妻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才不要介入呢。

　　「算了，我還是不養了，想

　　吃魚再跟村裡人買就行。」杜善薇見范專家身邊圍著的一群村民，道，「也不知道這次培訓有沒有效果？如果有的話，我們就沒白忙活一場。」

　　爲了辦好這次培訓會，他們付出了人力物力和財力，她琢磨著是不是要向鎮裡申請一部分資金，主要是村委的錢花得太快。除了比別的村委多兩萬元的集體經濟收入，他們的辦公費還是和其他村持平，不多，堪堪够用。

　　他們貧困村開的會議多，一開會就需要會議經費，比如前不久開的黨員大會，每位黨員來一次就得發10元的誤工費，村裡有41名黨員，一次會議最低花費300-500元之間，再多開幾次，每個月的辦公費根本不够用。

　　一個不會訴苦、不會跟上面申請經費的村委不是個好村委，她去和其他支書交流時，早已牢牢記住這句話。

　　「肯定有。」黃秀珍從人群中擠出來，正好聽到這句話，興奮地說道，「我也要養，我覺得范專家講的內容我都能聽懂，呵呵，我們家正好有個地方能做水塘，我先養個十幾平方的，等養出經驗，明年再看是不是要擴大規模。」

　　當天下午，吃過飯，送走范專家後，杜善薇他們統計，發現來參加培訓的村民大都是和黃秀珍同樣的想法。

　　「鼓勵村民用新的辦法養魚，目前來看，只要養出來，不愁沒有買家。」杜善薇在會議上說道，「特別是竹根村和榕樹村，那裡的溪流多，水源豐富，適合養魚的地方多。如果養魚過程中有什麽不懂的，我們再聯繫范專家，當然，首先要問畜牧站的人，范專家人忙事情多，不好老是去麻煩人家。」

　　這次培訓會，杜善薇他們也和鎮畜牧站報備了，他們派出一名年輕人來聽課，是這兩年剛考進來的大學生。課後，杜善薇和他交流，發現他幾乎能理解裡面的技術難點，所以有問題可以先問他。

　　黃秀珍應了一聲，這兩個村都是她負責管理，一般有涉及到這兩個村的事都是她負責去通知。

　　「下一個議題，是剛下發的文件，我們需要對村裡所有的低保戶、五保戶、危改戶和孤兒等領國家補貼的人員進行核查，有不符合條件的人員要及時清除出來。我大概看了下，自從我2014年進入村委後，後面的低保戶都是按照要求申報的，一般是沒什麽問題，但前面的低保戶，時間有點久了，可能會有一些不符合條件的混在裡面。」

　　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在場的村幹部，無意中和對面坐著的覃承毅對視一眼，見他眼裡帶著笑意，就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這次查得很嚴，如果不趁著這次全面清查的機會把不符合條件的人踢出去，等到五月份，紀委來查，萬一查出問題，那是沒有什麽情面好講的，一定會挨處分，現在就看我們清理的力度了。」

　　衆人神情凝重地點點頭。

　　「大家不要礙於人情而不敢說真話，不敢把他們清除出去，現在情况不同了，國家對這一塊的民生政策把控得越來越嚴，所以我們不能心存僥幸心理，一定要認真做好這項工作。我估計明天鎮裡的領導幹部就會下來和我們一起去核查，到時再討論分組情况。」

　　杜善薇翻了下低保戶的花名册，說出一個名字，「比如榕樹村的陳光明夫妻，這是一個很典型的老人保，他們年老體衰，身上多病痛，一直領著低保，但我現在看了下他們的情况，發現他們不符合低保的新政策，我們要認真核實。」

　　聽說是陳光明這戶，作爲自己分管的片區，黃秀珍趕緊說道：「支書，這兩個老的生活真的很困難，住的房子不好，是泥磚房，還要經常買藥吃，三個兒子都不管他們。」

　　「我知道他們的經濟的確困難，但他們的三個兒子都有贍養能力，其中有二兒子和小兒子這兩年分別蓋了一棟二層的

　　新房，還有，二老的女兒陳恬恬經濟狀况也很好，在楠城市買有商品房，做服裝生意。我們先不說女兒，只說他們的三個兒子，單看他們建的房子，就可以確認他們有贍養能力。」

　　陳光明夫婦是陳恬恬的父母，因爲她敵視自己的緣故，杜善薇對她家一向很關注。當然，這次取消她父母的低保絕對不是報復，是因爲她熟悉他們的情况，隨口提起作爲一個典型案例。

　　杜善薇耐心跟黃秀珍解釋，「你們看第八條，孩子有贍養能力的不能納入低保。」

　　大家紛紛低頭看文件。

　　「那陳光明夫妻怎麽辦？取消他們的低保容易，後續會有麻煩。」陳世峰主管民政工作，聞言就皺起眉頭。

　　「這有什麽難的？我們去和他們三個兒子講道理，讓他們出贍養費。」杜積明開口道。

　　「他們不會肯的，我先前和他們溝通過，那三個兒子都不肯養老人，你推我我推你，誰都不肯管。」陳世峰嘆了口氣，「這種兒子養再多有什麽用？還不如不養。」心裡則暗暗警醒，對小孫子可不能太寵溺，一定要養好才行。

　　「他們不肯聽勸，我們就去找派出所和司法所介入，給他們上一趟法律課，或者陳光明願意告上法院，我們幫忙告，總有辦法讓他們出贍養費的。」杜積明搖搖頭，「既然有規定，那陳家三個兒子就不能把老人的贍養負擔轉嫁給國家，我們要按規定辦事。」

　　他想清楚了，村裡肯定是有不符合政策的人，這次要一次性清理完，畢竟覃承毅是市民政局出來的，上面會把自己村盯得更緊。

　　大家點頭同意。

　　「覃書記，你帶領大家學習一下文件，我們再相互探討，有什麽不懂的馬上說出來，因爲我們之後取消一些人的低保，肯定會有人鬧，到時要懂得政策，要跟他們解釋清楚。」杜善薇說完，趕緊喝了大半杯的茶水。

　　昨晚和覃承毅看電影，一時興起，看到半夜十二點，淩晨又被騷擾電話吵醒，現在有點困了。

　　覃承毅應了一聲，把工作接過來，耐心解釋每一條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