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

　　「看我做什麽？」杜善薇眼睛一瞪， 一一回看過去。

　　衆人齊齊低頭， 喝水的喝水，乾咳的乾咳， 在筆記本上亂寫幾個字的都有。

　　杜積明清清嗓音，率先開口：「讓支書捐錢不好，支書幫得了一個， 幫不了第二個，大家都是同村人， 以後有些事不好做。」

　　「我可以去和磚廠的老闆交流，讓他賣給徐江的紅磚價格低一點，這樣能省一些錢出來。」覃承毅似乎沒看到大家的動作， 繼續說道。

　　謝龍星很佩服他， 表情竟然沒有發生明顯的變化，就好像那個把自己老婆差點坑了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是個辦法。」杜善薇點點頭， 「徐江那戶明年才脫貧，最遲需要明年六月份之前開工，我們又不要求他們現在立即動工建房，如今才是九月份，等到年底，兩兄弟回家過年，我們再去和他們商量，前提是他們的4萬元不要亂花掉。」

　　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下，還是提醒道：「找其他人捐款的事，大家先不要往外說， 免得其他貧困戶起了心思，個個說自己沒錢，就像剛才主任說的，我們很難幫到這麽多人。」徐江這戶有兩個兒子在外務工，情况已經比一些貧困戶好多了。

　　衆人齊聲答應。

　　「我待會打個電話給徐江的大兒子，告訴他明年是最後一次得到危改指標的機會，如果再不建房，以後不會有指標了。」覃承毅說道，「給他一點壓力。」

　　杜善薇微微頷首，繼續問道：「下一戶的情况是什麽樣子的？」

　　「土家坳的最後一戶，戶主是徐傳平，他有個弟弟叫徐傳安，今年21歲，在省內讀大學，有個妹妹叫徐麗麗，今年18歲，她初中畢業沒有再讀書，目前在縣城的一家酒店工作。這家三兄妹，最大的戶主才24歲，長期外出務工。這一戶人同樣是沒有穩固住房，如果能建新房，等明年徐傳安大學畢業，就能順利脫貧。」

　　覃承毅把情况一一道來，「因爲徐傳安和徐麗麗之前要讀書，徐傳平打工掙到的錢都花掉了，沒能攢下什麽錢，我問過了，他目前的存款只有一萬多，缺口比較大。」

　　衆人聽完這話，紛紛皺起眉頭，徐傳平這戶比徐江那戶的情况還要糟糕。

　　「是缺口很大，三萬多能建房嗎？」謝龍星摸摸下巴，「就算他想借錢，一下子跟別人借幾萬元，我看很難，現在大家都不肯輕易借錢了，因爲欠錢的是大爺。」他是有感而發。

　　杜善薇看著自己筆記本上的記錄，也有些頭疼。果然，世上的煩惱大都是錢不够的緣故。

　　「不過徐傳平對建房很積極，他表示只要能得到危房指標，他的確會向親戚朋友借錢，儘快把房子蓋起來。」覃承毅又說道，「像龍星說的，唯一的問題是可能借不了多少。」

　　徐家雖說是幾十年前逃難過來的，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也是有親戚的。

　　衆人一聽，稍稍鬆了口氣。

　　「如果其他貧困戶都能像徐傳平戶這麽好說話就好了。」黃秀珍感嘆。

　　衆人連連點頭。

　　「危改指標應該是能爭取到的。」杜積明說道，「到時如果還不够錢的話，再幫忙想辦法。」像這種願意配合的人，大家也想盡力幫忙。

　　說完搬遷的事，大家又說了近期開展的工作。沒過多久，會議就結束了。

　　走出會議室，杜善薇就趕緊跑回隔壁的客棧，見李玉英在用電腦，就問道：「媽，妙妙醒了嗎？」

　　「沒醒呢。」李玉英低頭看了看旁邊的嬰兒床，小聲說道，「看看時間，估計過不久就該醒了，你們的會開完了？」她隨口問一句。

　　杜善薇點點

　　頭，轉身看向覃承毅，等他靠近，就用手捏捏他的手指，佯怒道：「你剛才差點把我帶進溝裡了！」

　　老實說，不是她不願意捐錢，是她嫌麻煩。慈善不是那麽好做的，她敢肯定，只要她慷慨解囊兩次，以後什麽樣的事都能找上她。

　　有時候想想，還不如直接把錢捐給其他慈善機構呢，起碼身邊的人不會知道，省却很多麻煩。

　　當然，像捐錢修路和上次修繕土地廟、宗祠這種，就多多益善，不一樣。

　　覃承毅苦笑：「我怎麽知道大家都看向你？明明我們不是本地最有錢的。」

　　「誰讓我之前出了風頭？」杜善薇懊惱，「其他人是有肉不在褶子上，都內秀著呢，比如黃臣健他爸，這兩年種大棚蔬菜賺了不少錢，結果人家在外面楞是說虧本。」

　　覃承毅一笑，低聲道：「你每次賣果，價格都是透明的，其他村民能幫你算出産量，所以你掙多少錢，大家都能大致估算出來。」

　　「幸好我家的親戚少，要不然早就該有人上門借錢了。」杜善薇感嘆，她奶奶和母親都是童養媳，娘家早已經不聯繫。

　　「你們倆在嘀咕什麽？」李玉英剛回答一個顧客的問題，轉身就看見兩人在說悄悄話，不由得問了一句，不等杜善薇他們回答，她又說道，「薇薇，文聰剛才打電話說，他明天帶符歆回來吃飯，我琢磨著，符歆喜歡吃燒鶏，你待會去問問你昌盛叔，看明天做不做燒鶏，做的話，預定一隻。」

　　「行，我待會就去問，其實不做沒關係，我去找其他人聯合，多上幾個人，他就肯做了。」杜善薇表示這不是問題，轉而興衝衝問道，「表弟這是帶女朋友回來見家長了？」

　　仔細想想，她一個多月沒問過鐘文聰的感情情况，她工作忙，鐘文聰那邊更忙。

　　七月份順利畢業後，他一直在準備工作的事，和先前說過的不同，鐘文聰沒有留在本校，最終選擇進入研究所工作，最近這段時間都在忙於適應新崗位。

　　「應該是吧，他都去見過人家的父母。」李玉英笑道，「他今年28歲，也該考慮結婚的事了。」

　　「媽，你不用催他，表弟28歲幷不老，結婚不用催，他想結婚的話自然會結。」杜善薇怕李玉英明天問起結婚的事，就舉例子說道，「你看大伯母，天天催婚，現在大堂哥和大堂姐都不敢回家了，以前大堂哥是兩周回村一次，現在是每月才回一次。」

　　所以李芳每次見到她，大都會抱怨自家孩子不肯回家，一定是在逃避婚事，煩惱得很。

　　她之前和鐘文聰通過電話，知道他和符歆一直在談戀愛，但兩人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想再等一等，起碼鐘文聰想先買房再說。

　　「行吧，那我不說。」李玉英想想，覺得也對，鐘文聰畢竟剛畢業不久，還是工作要緊。

　　當天晚上，杜善薇洗過澡後，拿出自己收藏的木盒子。這是一個比巴掌大點的長方形木盒，她沒有打開，而是坐在凳子上發呆。

　　她很久沒打開過這個通體漆黑的木盒子了，就算最近杜慶國在找人嫁接黃皮果苗，她也沒有再動用。

　　算一算時間，從2014年她媽的腿摔斷，她在土地廟前意外打死一隻老鼠，想挖坑埋掉時無意中把木盒挖出來，到2015年的那個雨夜，大雨衝刷，她又從土地廟前抓住它。

　　第一次她不敢拿，繼續埋好，第二次遇到，的確表明她和這個木盒子是有緣的，所以她當時不顧可能存在的危險，順從自己的好奇心，費了很大的勁，冒險打開盒子，最終收穫了三樣東西。

　　其中一樣是一直戴在她左手腕上的木串，這是先祖戴過的，她一直很喜歡。在戴了幾年後，木珠子表面形成

　　的包漿看起來十分潤澤，而且還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清香氣息，讓她愛不釋手。

　　想到這裡，她找到開關，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看著裡面不够巴掌大的一本小册子，上面記載著老祖宗傳下來的一個祖傳秘方，是對植物的生長有好處的營養液，被她取名爲「靈液」。

　　這種靈液的效果是能讓果樹的幼苗生長得更加健壯，幷能有一定幾率使植株産生變异。當然，變异的結果誰也無法事先意料到，不知道結果的好壞，只能等果樹結出果實才能確認。

　　先祖是果農，就是靠著這一秘方，運氣又好，種出一顆極品的果樹，最後發家致富，讓很久以前的杜家搖身一變，從農民階級跨越到士的階層，成爲官宦之家。可惜成也蕭何敗蕭何，最終也是因爲它引來禍事，只剩下先祖帶著一家人逃到南山村。

　　最後一樣是一顆黑色的圓果子，這才是配置靈液的催化劑，是最重要的材料。根據她之前查到的資料，這種果子的植株早在建國前就非常稀少，如今已經滅絕，早就找不到了。

　　她曾經用它來配置靈液，主要作用是培養百香果苗和黃皮果苗，後者沒發生多大的變化，前者的運氣不錯，讓她找到幾棵變异的百香藤，結出的果子吃起來甜度更高，味道更好。從目前的情况來看，這種變异百香果的前景還是不錯的。

　　到現在，她的種植園進入正軌，就算沒有營養液的幫助，她也不怕，加上催化劑只有這麽一顆，她怕用完就沒有了，於是不想再動用，後來一直放在木盒裡沒動。

　　想到明天鐘文聰回家，他又是在研究所工作，這讓她的心情有些起伏不定，不知道該不該交出這個祖傳秘方，讓鐘文聰使用現代的科技來解析，最好能找到催化劑的代替品，重現這一配置方法。

　　「起碼這種祖傳秘方是沒有副作用的。」杜善薇喃喃自語，「就算現代的一些營養液能起到相同的效果，可能不一定有咱們的秘方好用。」在一百多年前，這種配置出來的營養液的確堪稱奇迹，難怪會引來旁人的覬覦。

　　「歷史長河中，又有多少好東西湮沒不見？」她雙手抱頭，撑在梳妝檯前，腦中的思緒亂飛，最終還是决定暫時不拿出來，等自己想開了再說。

　　她合上木盒，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就在這時，她察覺到覃承毅的脚步聲。

　　「又在欣賞你的木盒？」覃承毅見她在看木盒，忍不住調笑，「是放了什麽寶貝進去嗎？」

　　他知道這木盒是杜善薇的祖傳之物，據說是用金絲楠烏木做的，埋進土裡可以千年不腐。至於裡面有什麽，他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妻子很重視它，單獨買了一個保險箱來裝，時不時就拿出來欣賞，包括他結婚時給她買的玉鐲，也是經常拿出來把玩。

　　他歸結於這是妻子的愛好，從來沒有去打開看過。

　　「哼哼，的確是看我的寶貝，我準備等你存多一點錢，就讓你送我一條項煉，我喜歡這些精美的首飾。」杜善薇把木盒重新放入保險箱，接著問道，「妙妙睡著了嗎？」

　　「睡著了，薇薇，時間不早了，咱們也早點睡吧，待會她睡醒，你還得跟著起來喂奶。」覃承毅摟著她的肩膀，笑道，「幸虧你能秒入睡，要不然精神肯定受影響。」

　　「也幸好有家裡人幫忙帶孩子，要不然我們肯定手忙脚亂。」聽覃承毅這麽一說，杜善薇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困意襲來，是該睡覺了。

　　「等她再大點就好，清醒的時間會多些，聽說到時一個晚上就只會醒一次，哎呀，她什麽時候能一覺睡到大天亮，我就解脫了。」她說到這裡，心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