拮据

　　鐘文聰給杜積明倒了一杯拈子酒， 笑道：「大舅舅，其實你們可以試試種油茶樹啊， 油茶樹有「綠色銀行」之稱，一次種植，長期受益， 盛産期可達到80年以上。你們看，村裡山上那些六七十年代種的油茶樹， 幾十年來沒人管理， 不也一直有果子摘？就是産量低了點。」

　　杜善薇停止手中的動作， 側頭認真傾聽。

　　「你們基地改良的油茶果怎麽樣？我記得它們今年是第一次結果。」覃承毅問道。

　　「就是結果率高我才生出這個想法， 我導師以前就說過， 他看中咱們南山村， 一個是生態好， 另一個是民風淳樸，最後一個就是咱們山上有很多油茶樹， 正好能拿來做實驗，反正我們的研究還算成功， 改良了一種適合當地種植的油茶樹，同時也適合省內絕大多數地方的土壤，榨油率比以前高出一點。」

　　「你們放心， 有我在， 我們就能找來技術人員，通過除雜撫育、補植良種、高接換種等技術，對山上管理不善的、低産量的油茶林進行改造提升， 這些措施都能提高老油茶樹的結果率，讓這些老茶樹不至於荒在山上浪費。鄰省那邊也這麽幹過，事實證明，接種後的老茶樹，每棵能産鮮果100斤，産量比以前高很多。」[注]

　　鐘文聰雖然現在沒有在村裡長期居住，但他是南山村長大的，這裡到處都充滿了他的童年回憶，而且他和杜家人有血緣關係，自然對這兒充滿感情，會爲他們著想。

　　平時和杜善薇聯繫，兩人閒聊時，總會聊到下一步該種什麽的問題，或者說是該發展什麽産業，是全力以赴做好民宿、農家樂等服務業，還是不放弃地裡的活，多多少少種點經濟作物？如果是經濟作物，又該種什麽？

　　南山村景區能一直存活下去嗎？人流量會一直多嗎？就算是做採摘園，那也要找到合適的項目才行，不是說誰都能像陳明橋和黃臣健一樣，種三華李和楊梅都能成功，其他人不一定有這個本事，起碼要有技術才行吧？

　　杜善薇現在聽鐘文聰這麽一說，倒是來了興趣，正好農科院的科研基地就在自己村，多多少少會方便點。

　　「行，到時我和其他人一起去探查各個村莊有多少畝油茶林，不過我看山上那些油茶林其實不全是油茶樹，還有一些雜樹雜草，連山拈子灌木叢都有。」

　　「沒人管過，有雜樹雜草很正常，到時可以補植良種。」鐘文聰笑道。

　　其他村幹部聞言也跟著高興起來，六七十年代那會兒，基本上整個南山村委的人都在山上種了油茶樹，每個生産隊多的有幾個山頭，少的起碼有一個，因爲地方偏僻，交通不便，後來管理不善時，竟然沒有像一些村那樣燒掉，再用推土機來開荒，而是一直留著。

　　如今，村民們每年十月份就會上山去摘油茶果，村裡現在賣的茶油都是村裡人用以前的老辦法榨出來的。

　　「不用占用耕地就很好了，現在的茶油賣得多貴？我家每年的茶油留一半自家吃，另一半就賣給游客，一斤都能賣100元。」黃秀珍笑道。

　　每次南山村游客多時，她家就過來出攤賣艾糍等本地特色點心，再加上家裡的一些農産品，收益一直不錯，起碼比以前好幾倍以上。

　　「山茶油是一種純天然的高級油料，吃了對人體有好處，城裡人很推崇這個的。」謝龍星笑道。

　　杜善薇暗暗點頭，她之前産後恢復身體，在月子中心的醫生指導下也用過山茶油，不知道有沒有效果，還是她的體質特殊，反正她恢復得挺快，肚皮上也沒有妊娠紋。

　　不得不說，大家對這個提議心動了。

　　種了油茶樹，接下來是不是要建榨油坊？飯桌上，大家開始議論起來，又

　　喝了點酒，一個比一個聲音大，那是個個有主意。

　　李玉英在一邊幫忙燙菜，一邊聽得認真，時不時點頭或搖頭，讓旁邊的杜善薇看得想笑。

　　覃承毅注意到她的視綫，就放下筷子走過來，低聲問道：「你要不要再吃點？今晚的山鶏湯味道鮮美，很不錯，可以多喝點。放心，你一點都不胖，可以再多吃點。」

　　「你在誇贊自己的厨藝嗎？嗯，其實我有五六分飽了，不想再吃。」杜善薇斜睨他一眼，暗笑道，「我敢說，我媽現在的腦裡一定在考慮咱們家開榨油坊的事情。」

　　每次刮颱風或下暴雨，李玉英總擔心家裡的果園會受灾，畢竟單是130畝黃皮果樹種植的成本就將近一百萬，有收成還好，能像今年這樣大賺，可萬一受灾，說不定會血本無歸。

　　「媽是擔心你種果樹虧本，我見她勸過爺爺，說其實咱們不用搞什麽無公害水果，和其他種植戶那樣管理就行，成本很低。」覃承毅低聲笑道。

　　「黃皮果六月底或七月初就會成熟，這個時間段基本沒有什麽大的暴雨和颱風，所以我才那麽搞，百香果不行，結果期太長，得看運氣。」杜善薇解釋道，又給覃谷妙喂了一口肉羹。

　　「妙妙下午五點吃過一頓，現在還能吃下一碗，真是個小饞猫。」覃承毅摸摸女兒黑色的短髮，笑呵呵說道。

　　覃谷妙似乎聽懂了父親話裡的意思，忙把視綫移到覃承毅臉上，搖著小腦袋，辯解道：「妙，妙妙乖乖。」說完還拍拍肚子。

　　噗，然後嘴裡的東西就噴出來了。

　　「她現在對自己的名字很敏感，你不要逗她。」杜善薇瞪了他一眼，轉而對覃谷妙笑道，「對，妙妙很乖，要吞下口中的肉才能說話，下次記住了。」她和女兒說話時一向不喜歡用叠字。

　　覃承毅趕緊用紙巾把女兒噴出來的食物擦乾淨。

　　覃谷妙口中含著食物，肉嘟嘟的小臉上露出歡快的笑容，她看著杜善薇，就是不咀嚼，一直含著。

　　「看來是吃飽了。」杜善薇把手中的小碗和調羹遞給覃承毅。

　　覃谷妙一看就急了，大眼睛看著小碗，不一會兒就把嘴裡的食物吞下去，嘴裡則發出「啊啊啊」的聲音，然後再次張開嘴巴，意圖明顯。

　　「哈哈，明明肚子都鼓起來了，一看到我們轉移食物，她還是想吃，你那麽貪吃啊？」杜善薇摸摸她鼓起的小肚子，點點她的鼻尖，笑道，「肚子飽了就不許再吃，等餓了再吃哦。」

　　「你媽媽說得對。」覃承毅在一旁附和。

　　覃谷妙看了看左右，見沒人來幫自己，只好偃旗息鼓。

　　「你去吃吧，我和妙妙去看電視。」杜善薇說著就抱起覃谷妙走到沙發坐下。

　　杜奶奶早就吃好了，她是八點檔電視劇的忠實讀者，一到八點鐘就會準時打開電視，所以是吃得最快的。

　　「過來這邊坐，你去忙你的，妙妙我來看。」杜奶奶看到她們就笑了起來。

　　「沒事，我也看一會電視。」杜善薇說著就從果盤裡拿出一顆大青棗遞給覃谷妙，自己也吃了一顆。

　　結果沒有十分鐘，她就敗退下來，實在受不住這些狗血的劇情，只好拿出手機來刷。

　　這一頓晚飯吃了許久，散場時，覃承毅開車送其他人回家，主要是天氣太冷，他們後來還喝了米酒，不放心他們自己騎車。

　　第二天早上，李玉英果然問杜善薇有關於榨油坊的事。

　　「媽，這八字還沒有一撇，你等我們種了油茶樹再說吧。」杜善薇無奈。

　　「是啊，舅媽，油茶樹起碼第三年才能結果，不用那麽急

　　，到時表姐有錢，如果

　　她想做生意的話，肯定有機會的。」剛下樓的鐘文聰勸說道。

　　李玉英一聽也是，就不再詢問。

　　杜善薇暗暗鬆了口氣，朝鐘文聰遞了個眼神，表示贊許。

　　「這次你能在家裡住多久？」她開口問道。

　　「估計有一個星期，不過不能玩，要去基地那邊幹活才行。」鐘文聰找出自己的水杯，昨晚開了暖氣，他口渴了。

　　「隨你吧，對了，你們單位的集資房建好了？什麽時候裝修？」杜善薇忍不住念叨一句，「奶奶老是想你快點結婚，你裝修不够錢的話，我可以借你。」

　　「哈哈，表姐，我記得你八月份去旅游就說沒錢了，現在還有？」鐘文聰喝完一杯水，就笑了起來，「好像今年的百香果不賺什麽錢啊。」

　　「不是還有明年的果苗嗎？我敢肯定，明年的黃皮果樹苗一定能賣出去。」杜善薇眯起眼睛笑道，「今年村裡種黃皮果的都賺錢了，比起百香果，大家的觀念轉變了，似乎更樂意種黃皮。先前他們嫌三年太長，現在不嫌弃了，畢竟黃皮果的風險要小一些，管理更容易。」

　　「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待會就去苗圃那邊看看。」鐘文聰點點頭，又答道，「我們單位的集資房，應該是過完年就能交房，有需要的話一定會找你。」實際上，每次他回家都會去苗圃那邊查看情况。

　　杜善薇這才滿意地走開。

　　說來鬱悶，其實她現在手頭上真的沒啥錢了，之前在省城買學區房，又出去旅游一圈後，手頭上只有20萬。後來度假樓建好了，有資金缺口60萬元。他們幾個村幹部商量著凑了凑，每人出10萬元，她就出了剩下的20萬元，一下子把手頭上的大額資金花光。

　　幸好十月份省城學區房的房産證下來了，他們把房子交給中介後很快就有人來租房，還一下子租一年，那人很大方，直接就給了一年的房租，她的賬戶裡立即多出五萬多元，加上當時客棧和花圃那邊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收入，手頭就沒有很拮据。

　　從頭到尾，整棟度假樓算上地皮的50萬元，一共花了280萬，所以她入股20萬，隻占7.1%的股份，不過南山村生産隊占的股還有他們杜家一份。

　　這棟彙集全鎮大部分村委資金的度假樓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在裝修階段就收到租金了，因爲整年租有優惠，樣板房內部裝飾的效果圖不錯，剛放出出租的風聲，等待已久的游客就上門來預定。

　　一共16套房，二房一廳的有4套，每月租金1600元，剩餘的12套房都是單間配套，租金1000元。

　　令杜善薇沒想到的是，來的老頭老太太竟然都是不差錢的主，除了楠城市人，竟然還有從省城過來的，他們直接就租一年，一下子進賬22萬元，這讓鎮裡傅書記的表情一下子好看許多，起碼可以增加一些集體經濟收入嘛，而且這是第一年，等後年的價格肯定會上升，到時租金會更多一些。

　　目前，度假樓已經裝修完畢，正在通風透氣中，等到下個月就可以入住，不過看目前的天氣情况，起碼要等到過完年或春暖花開的時節才會有人搬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