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
「年輕人嘛, 有時就這樣。」覃父倒是不以爲意, 他的眼睛注視著覃谷妙, 見她爬去和別的小孩玩, 旁邊沒有什麽雜物能讓她抓進嘴裡,這才稍稍放心。
他們倆坐在這裡不久, 吃過晚飯出來的人逐漸增多。
南山村的村民見到他們,紛紛打招呼,對覃承毅的表現贊不絕口。
「小覃做事認真負責,他經常下隊,非常瞭解我們附近幾個村的情况, 上次我見他原單位的領導下來,小覃陪同, 領導對他很滿意, 還誇他熟悉村情民意呢。」杜積章捧著自己的碗出來吃晚飯, 很快就插嘴說道。
「是呀, 覃書記才來幾年,都會聽我們這裡的方言了。」杜積喜點頭道, 他是已經脫貧的貧困戶,幫扶連絡人是覃承毅,一直得到對方的幫助,有什麽補助政策都能被及時告知和辦理, 兩人的關係很好。
葉麗萍和覃父聽到他們對自己兒子的贊揚,表面謙虛,其實心裡美滋滋的。
雖說剛開始他們得知兒子被派駐到鄉下時不大開心, 怕兒子不能適應,萬一他一氣之下辭職,去大城市工作,那他們以後想見面就只能等過年過節。再考慮到兒子手中有兩間店鋪,每年的租金比他們的工資還高,他們又怕兒子沒什麽追求,直接在家待著混吃等死。
沒想到兒子的適應力强,估計等明年完成脫貧任務,回到原單位會有更好的發展機會。
最令人驚喜的是,本以爲挑剔的兒子的婚姻會成爲老大難問題,沒想到他却在這裡找到老婆,似乎才一眨眼的功夫,女兒都快一周歲了。
再想到明年可能會有另一個新生兒到來,夫妻倆對此充滿了期待。
「等帶完這一届學生,我到退休年齡了,可以提前幾個月退休,反正我的工齡是够的。」等村裡人把注意力從覃承毅身上移開,說起其他家長裡短後,葉麗萍悄悄對覃父說道,「明年小毅和薇薇備孕,後年妙妙滿三歲,該去幼兒園上學了,總不能把她放在靈泉鎮吧?」孩子的教育最重要。
她今年54歲,明年六月高考,雖說還不滿55周歲,但差幾個月的時間而已,想提前退休還是很容易的。
覃父和葉麗萍是同學,兩人是同齡人,他考慮到自己的年紀,倒是沒有提前退休的想法,畢竟在職的工資比退休金高,雖說兒子兒媳不要他們那份工資養家,但能多掙點也是好事。
「學校肯讓你提前退休?我記得你之前說過,等退休後,學校會返聘你回去繼續教書。」他反問道,畢竟自己老婆是市一中的王牌數學老師之一,教學能力强,學校對她很重視,返聘是正常的。
「我不願意的話,學校也沒法。」葉麗萍想了想,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一轉眼,幾十年就過去了,想到那些年爲了還債,她不是在學校上課就是開培訓班,奔波在賺錢的路上,心情一直緊綳,也是前幾年還完債務才輕鬆一點,但一想到那些債務本來與他們夫妻無關,她就恨得咬牙切齒,覺得自己的一生都被毀了!
她最好的年華都花在賺錢還債上,錯過了多少東西?她想退休後,幫兒子兒媳帶一段時間的孩子,以後就抽出時間,每年去旅游,去跳舞,去幹什麽都好,反正就是不想再教書。
兩人談完話,葉麗萍看著在地板上嬉戲的孩童,還有坐在廣場邊上閒聊的村民,見他們的表情充滿了恬淡和平和,耳邊聽著溪水淙淙流動的聲音,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十分好聞。
「南山村挺適合養老的,等我們退休了,可以多來這裡住一段時間。」考慮到常住在親家家裡不大方便,她就說道,「如果這裡能有房子賣就好了,可以租或買一套來定期居住。」
「這裡是景區,如果發展得好,說不定以後真的能有很多房出租。」覃父笑道,「我聽小毅說過,去年夏季,來這裡避暑的人不少,大多數是退休的老爺子老太太,他們都希望有房子出租。有需求就有市場,我們等著吧。」
*
第二天是周六,這次劉語沒來,不過鐘文聰回來了,他要幫忙幹苗圃的活。
杜善薇顧不得這些,他們南山村要開始種樹了。早上八點,大家就聚集在一起,按照人數來劃分小組,一組負責一段路。
「咱們村的人是不是太少了?」杜善薇用柴刀砍掉一棵矮小的無名灌木,感到有些疲憊了,就停下來喝口水,微微喘著氣問道。
覃承毅和她幹一樣的話,他們要在山路兩旁種植,就得先把這些雜草和矮灌木挖掉或砍掉,然後才能挖坑。當然,如果有高大的樹木,那就不用理會。
從山脚到半山腰的土地廟,因爲山路彎曲,走的不是直綫距離,之前她大致算過,起碼有一千米,平時他們爬上去都需要近20分鐘,所以這段工程量是比較大的。
想請人嘛,工錢太高,所以村民們乾脆就决定自己挽起袖子幹,除了在家裡看店或看家的,其他人都出來幹活,反正出工的人能有一份生産隊的補貼,不吃虧。
「是太少了。」杜慶華正好巡查到這裡,聽到這話就接口道,「不過今天能來一百多人就很不錯,大夥兒都沒偷懶。」
「大爺爺,我覺得這次種樹估計要做兩三天,這段路比較長。」杜善薇見到是他,忙笑道。
每次有這種集體活動,杜善薇他們都會請杜慶華出山幫忙監工,這次自然不會例外。
「才這麽一點路有什麽長的?我記得以前去清水村幫忙挖水庫的時候,那時候才叫辛苦……」杜慶華眼一瞪,怕年輕人覺得辛苦,就把他年輕那會兒修水利的事情說出來。
杜善薇:「……」
等杜慶華走後,杜善薇見覃承毅在憋笑,就瞪了他一眼:「有啥好笑的?你又不是沒聽過大爺爺說的這些事。」
覃承毅一聽,馬上端正態度,點頭道:「對,是我不對,不該笑你。」
「那還差不多,在大爺爺眼裡,我們年輕人容易喊累,所以才老是給我們講這些憶苦思甜的故事。」杜善薇脫掉手套,從兜裡掏出防曬噴霧,往自己的臉、脖子上噴了一些,再抹勻。
雖說現在是春天,太陽不大,但她還是要注意防曬。
覃承毅對她的操作早已瞭解,還用她的帽子扇扇風,一個勁地說道:「薇薇,你已經很白了,其實不用補防曬霜也沒事,又不是經常曬。」
「你不懂。」杜善薇懶得理會他的直男思維,女人的皮膚問題多麽重要啊,她是天生麗質再加上後天精心保養才有這一身人人羡慕的好膚色,可不能隨便糟蹋。
「好吧,我說不過你。」覃承毅再次搖著遮陽帽,給她扇了扇風。
兩人繼續幹活,等到十點半,杜善薇就幹不動了,藉口回去喂奶,讓覃承毅把她的工作量一起包了。
覃承毅毫無怨言,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杜善薇臨走之前看著他流汗的俊臉,想了想,還是沒有再說讓他戴帽子的事情,畢竟在他眼裡,曬黑一點沒什麽要緊。
「算了,曬黑點沒事,還是一樣帥氣。」她暗自嘀咕。自家老公的顔值還能撑住黑皮膚的,而且等過冬就能捂白回來。
如同杜善薇之前意料的那樣,山上的土比較結實,不好挖,要不是前兩天下過雨,難度更大,所以他們一共花了三天時間才在山路兩旁種滿了三角梅、枇杷樹和桂花樹。
這一次勞動過後,南山村的環境改善行動暫時告一段落,下一步就是清理從村口到小水潭的那段路,他們準備把小水潭修建成游泳池,這些都需要資金,所以先緩緩。
當然,最重要的是,春耕到了,大家要開始爲自家幹活,沒有時間做這個。
杜善薇盤算這兩次植樹活動中自己賺到的錢,頗爲滿意。像黃皮果樹,賣的是她去年秋天嫁接的果苗,這個月嫁接的果苗還得等到六月份才能賣,但生意的局面已經打開了,果苗賣得很好,有一些人還是從其他鎮找上門的,不到月底,去年和往年嫁接的黃皮果苗就全部賣出,新嫁接的也有一部分被預定出去,堪稱是生意火爆。
至於百香果苗的銷售問題,她發現變异百香果苗比普通的好賣多了,就算三元錢一棵、産量低一點也沒關係,大家看重它的甜度高、味道好,能賣出的價格高。
「說到底,種水果還是直接賣生果好,如果是用來加工的,價格一般會很低,比如縣裡的那家百香果加工廠,只能收購一些品質普通的百香果,品質更好的,它不想收,因爲成本高。」苗圃內,鐘文聰對杜善薇說道。
杜善薇點頭同意,她看著眼前這一大片的果苗,葉子翠綠,根系强壯,看起來生機勃勃,再換算一下如果全部賣出去,所能獲得的金額,心中就一陣激動。
「文聰,你說今年咱們苗圃裡的百香果苗還能全部賣出去嗎?」她問道。
今年他們照樣繁育了30萬棵苗,其中變异百香果苗有5萬棵。培育幾年後,他們這是第一次出售變异百香果的種苗,沒想到市場反應不錯。
「只要上面的政策不變,百香果的收購價跌得不是很厲害,那肯定能賣出,起碼兩年內的生意還能做。」鐘文聰肯定地回答。
「可惜今年我那20畝百香果不能有補助了,因爲我沒換地方。」杜善薇笑道,怕發生忌地現象,她和鐘文聰商量過,打算種完今年就換地方。
「你又不缺那點補助。」鐘文聰調侃道。
「誰說不缺?」杜善薇白了他一眼,「去年能補助一萬元,你以爲這不是錢?」
「好吧,是我的錯。」鐘文聰一聽這個數額,就不想和她爭論。
沒過幾天,家裡人依舊在家裡忙著賣果苗,杜善薇接到通知,要去縣裡開三天會。
當天晚上,她喂覃谷妙喝完最後一頓奶,親了親她白嫩嫩的小臉蛋,笑道:「哈哈,小妙妙,明天媽媽要給你戒奶了,你可不能哭,好好在家吃飯。」
她高興壞了,這下子終於能擺脫奶瓶的稱號。嗯,雖說才11個月就斷奶有點不好,但這是遲早的事,而且女兒已經能吃很多哺食,也喝奶粉,胃口一直很好,不愁她不够營養。
覃谷妙見媽媽在親自己,高興得嘎嘎直笑,整個人手舞足蹈。
覃承毅看著女兒傻笑的小模樣,憐惜地嘆了口氣:希望戒奶的時候,女兒也能這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