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檢

　　「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以前檢查是晚上十點鐘就知道第二天被檢的鄉鎮和村委名字，現在是早上八點鐘才知道， 根本沒時間來查漏補缺。」杜善薇說道。

　　明天檢查就開始了，他們今天集中起來，再次把材料從頭到尾看完一遍， 補充完善一些內容後，時間也到了下午五點多。

　　「我聽說這是前兩年檢查組發現的問題， 哈哈， 他們去某個村檢查時， 迎檢的支書雙眼通紅， 眼裡布滿血絲， 反應慢一拍， 一看就知道是熬通宵的， 還有那個村的第一書記和其他人也是如此，狼狽得很， 沒辦法，讓檢查組都很同情了， 所以規則就改了，準備讓大家睡個好覺。」

　　鎮攻堅辦主任把最後一份材料塞進檔案盒裡，抬頭繼續說道， 「就這樣了， 你們村做得挺好的，上次縣檢所指出的問題全部整改過了，我估計明天就算被抽中， 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之前的縣檢和市檢安全過關，只要這次省裡的檢查沒什麽問題，那南山村委就能如期脫貧，所以杜善薇他們還是有些緊張的，尤其是最後這次檢查，萬一被查出問題，從上到下都會吃不了兜著走，影響到很多人的前途。

　　在場的人一聽，臉上不禁露出笑容。

　　「劉主任，留下來吃晚飯再走吧？我家已經在炒菜了。」杜善薇見他開始收拾東西，就趕緊邀請道。

　　杜積明也在一旁幫腔。

　　劉主任搖搖頭，看了看手錶，婉拒道：「我們六點鐘下班，現在不到下班時間，我還要趕回去上報一份材料，吃飯就不吃了，我今天在政府飯堂開餐，不回去吃浪費。」

　　眼看著邀請不行，杜善薇他們只好把這位劉主任送出門。

　　「鄉鎮的副科也是挺辛苦的，不可能當甩手掌櫃，都是要親自幹活。」謝龍星若有所思。

　　「大都是這樣，人手不足有什麽辦法？」杜積明笑道，「小謝啊，你以後提副科，可千萬別來鄉鎮，要不然就得和他們一樣，經常加班，壓力也大，動不動就被上面問責。」

　　「嘿嘿，我哪有可能提副科？」謝龍星搔搔腦袋。

　　「還是有可能的，你這次下村來做工作隊員，有基層工作經驗，組織那邊肯定優先提拔你。」王國輝見工作完成了，就點起一支烟，還想分一支給杜積明。

　　杜積明蠢蠢欲動，只是想到一旦抽一支就被老婆聞到，到時肯定挨駡，說他不愛惜身體，就趕緊擺擺手。

　　杜善薇暗笑，大伯的戒烟歷史持續幾年時間了，他抽烟會導致免疫力下降，時常感冒，不抽的話，身體就沒什麽問題。爲了這個，大伯母和大堂哥他們苦口婆心，不知勸了他多少遍，最後才讓身爲老烟槍的大伯勉强戒掉，隻時不時會面臨誘惑，心裡很是掙扎。

　　「做工作隊員的人多了去，哪有可能輪到我？而且就算是有機會提拔，也是優先考慮覃哥啊，他2015年年底就下來了。」謝龍星笑道。

　　覃承毅這邊剛接完電話，聽到自己的名字就看向謝龍星：「你們在說什麽？」

　　「嘿，沒說啥。」謝龍星趕緊搖頭。

　　覃承毅也沒在意，說道：「剛局長打電話，問我們準備得怎麽樣，我照實回答了。」

　　「局長昨天不是來檢查過？」謝龍星有些不解。

　　「大概是想再確定一次吧。」王國輝猜測。

　　杜善薇拿起抹布，環視一圈，就說道：「現在開始打掃衛生，大家一定要把整棟樓打掃一遍，免得明天被抽中就來不及做了。」

　　衆人沒意見，這是題中應有之義。

　　忙了大半個小時，見沒什麽問題了，杜善薇就笑道：「好吧，大家可以下班了，明天早上七點半記得在村委集中，大家一定要按時來。」辛苦了一個多月，明天就是最後一仗，要養足精神才行。

　　衆人連連點頭，見地板還是濕漉漉的，就踮起脚尖小心地走出去。

　　王國輝準備去釣友杜慶民家裡吃飯，他覺得等吃完飯，村委辦公樓的地板應該能幹了，畢竟一些地方開著風扇呢。

　　杜善薇和覃承毅回去吃過晚飯，在大廳那裡和覃谷妙玩了一會，考慮到外面天氣冷，就沒帶她出來散步。

　　南山村的冬季格外安靜，這麽冷的天就算有山上的椎子可以免費拾取，游客也是很少來的。

　　「我看天氣預報，說是下周天氣才會回暖，那時候估計就有游客了。」杜善薇把手伸進覃承毅的羽絨服口袋裡，笑道，「也就這段時間村裡才會那麽寧靜。」

　　她向遠方眺望，冬天的天色暗得快，剛到六點半就暗下來，夏天是八點鐘才黑。

　　此刻，她一眼望去，能看到一叢叢亮起的路燈，映入眼簾的就是遠處青山隱隱約約的輪廓。她知道，就算是冬季的南山村，青山依舊，綠樹常青，只有苦楝樹等一些樹木會落葉，其他樹種大都是常青的，而村裡的景色不再像之前那般姹紫嫣紅，除了靜靜開放的水仙花。

　　冬季的南山村，景色還是能看的，沒有那種肅殺的蕭瑟感。

　　「沒關係，有時候安靜才能思考。」他伸進口袋去握住她的手，微笑著說道。

　　杜善薇點頭，見他的口袋鼓鼓的，暗笑，乾脆抽出手來挽住他的胳膊，走路時，時不時把腦袋靠在他的臂膀上。

　　兩人漫無目的在路上游蕩，走到山塘時，發現水上餐廳和那棟二層小樓的大門都鎖住了。

　　「看來薑清逸回省城了，我記得去年冬天他一直在這裡，哎呀，交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樣。」杜善薇笑了起來。

　　估計是現在沒客人，不用開業才回去的，就像她的客棧，早就給徐麗麗放假了，預計等哪一天有客人再通知她來上班。

　　總之，整個南山村都陷入了久違的平靜中，隻偶爾李玉英的網店會有訂單，需要時不時去鎮裡一趟。

　　覃承毅呼出一口氣，眼前頓時冒出一股白烟，他問道：「冷嗎？我們往回走，冬天在水邊會更冷。」

　　杜善薇覺得有理，突然想起什麽，趕緊說道：「對了，你還記得那個章元貴吧？我記得他好像還在土家坳居住。」

　　「好像是的。」覃承毅從角落裡找出這個名字，「我記得他是六月底來租的房子，租期是半年，這麽冷的天他竟然沒走？」

　　「我沒聽說。」杜善薇立即掏出手機在村委工作群詢問對方的情况。

　　出乎意料，大家都沒印象，主要是最近大家都在忙於迎檢。而且章元貴剛開始是挺令人好奇的，只是他深居簡出，加上偶爾會在村裡見到他出沒的身影，時間一長，大家也就不在意了。

　　她想了想，趕緊給竹根村的生産隊長打電話。

　　「怎麽樣？」杜善薇的手機沒有漏音，覃承毅在旁邊沒能聽到電話的內容。

　　「沒事，隊長說章元貴還在土家坳居住，前幾天降溫的時候，他去那邊瞧過，人家已經做好保暖措施了，不過讓他回家，他沒反應。」杜善薇重新挽住覃承毅的手，微微仰起腦袋，提議道，「等這次檢查結束，我們去一趟土家坳吧，其實我很好奇他爲什麽能在那裡住這麽久，這人可真厲害。」

　　覃承毅無所謂，見杜善薇好奇，自然答應下來。

　　翌日，他們七點半就準時來到村委等待抽籤結果。

　　杜善薇在微信裡和杜善琳聊天，她家二堂姐已經把産假休完了，現在正帶著兒子和三嬸住在政府宿舍。比起婆婆，她更樂意讓自己親媽來幫忙。

　　現在這個時刻，政府的全體幹部職工同樣在等待抽籤結果。

　　杜善薇：【琳姐，你們什麽時候搬回來住啊？你家裡的房子一直在通風透氣，我之前用儀器幫忙測過，甲醛沒有超標。】

　　大伯家的房子在七月份就開始新建，經過商量，他和三叔把舊房子推倒重建，地基一分爲二，兄弟倆一人一棟，不過考慮到大伯那邊要和大爺爺他們一起住，分到的地基大一點，就算是這樣，三叔的地基也和三爺爺家的差不多。

　　前兩個月，三叔家裡的房子已經蓋好和裝修完畢，是一棟兩層的小樓。大伯家的不一樣，是三層。

　　杜善琳：【再等一等，我爸媽打算過年再搬進去住，已經看好日子了。】

　　杜善薇：【村裡離鎮上只有八公里，你開車的話都不用十分鐘，完全可以回來住！政府宿舍還是太窄了，家裡還有個孩子都不够地方放東西，而且你兒子和三嬸回老家住，我們得空還能幫幫忙。】

　　杜善琳：【我明白，只是我想再散散味。】

　　杜善薇：【說得也是，那就再等等吧。】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等快到八點鐘時，大家就有默契地安靜下來。

　　八點零一分，抽籤結果出來了。

　　「我靠，真的被抽中了！」謝龍星拿著手機跳了起來。

　　「我還以爲明天才會被抽中。」陳明橋接著說道，檢查組預計在縣裡停留四天。

　　「咱們南山村名聲在外，其實說是抽籤，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靠運氣呢？」杜善薇對這個結果早有準備，反正他們的運氣一向不怎麽好。

　　「今天被抽中也好，省得後面幾天每天都提心吊膽。」

　　「從縣裡到這裡需要一個小時多點，還有時間幹活，大家按照之前做的迎檢方案做好準備。」覃承毅說道。

　　杜積明立即說道：「我和文書現在就下村去檢查各個村莊的清潔，尤其是督促貧困戶做好家裡的衛生，還要確保他們沒有把幾個卡從墻上摘下來。」

　　「我去我嬸那裡買幾斤青棗，順便看支書家裡需不需要幫忙。」黃秀珍也立即說道，她負責準備茶水，還得弄一些當地的特産，冬天沒什麽水果，只能買點大青棗，再煮熟一些番薯和芋頭。

　　反正多準備一些是沒錯的。

　　「其他人在村委等待，不要亂走，到時肯定需要我們帶隊下村。」杜善薇看了看村委的環境，揮手道，「趕緊的，我們再把桌面整理一遍，還有，檢查一下其他地方有沒有忘記擦的，記得擦乾淨。」

　　衆人應了一聲，各自分頭行動。

　　杜善薇拿著自己整理出來的資料，念念有詞。

　　「你怎麽沒看？」杜善薇見覃承毅在打開每個檔案盒，就問他。

　　這次檢查，她和覃承毅肯定是重點，檢查組應該會問他們很多問題，回答不出來的話就很不妙，肯定說他們沒有認真開展工作。

　　「該背的我都記下來了，我再熟悉一遍檔案，待會就容易找出來。」覃承毅衝她一笑。

　　記憶力好有什麽了不起的？杜善薇抿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