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授粉

　　寫報告的時間用不了太長時間，杜善薇用了兩個半天的時間就搞定，然後再把它交給大伯，剩下的事情先不用理會。

　　現在最令她煩惱的是，百香果苗每隔20天時間就要施肥一次，因爲上次施過鉀肥，這次可以施村裡的農家肥料。而經過發酵腐熟的農家肥，那氣味……就算她戴著口罩依舊是不能避免聞到這銷魂的氣味。

　　「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

　　杜善薇暗暗念叨著這些鼓舞士氣的俗語，手中的動作却不慢，基本跟上她爺爺的動作，兩人一個撒肥料，一個填坑，配合十分默契。

　　沒辦法，爲了降低成本，少請幾個人，她只好親自上陣了。所幸她從小在農村長大，嘴上矯情地嫌弃著，可一想到這些肥料可以促進植株的生長，以後給她長出又大又圓的果子，她心裡其實是不嫌弃的。

　　「明天不會下雨。」等夕陽西下，夜幕即將降臨時，杜慶國抬頭看了看天色，說了一句。

　　如果剛施下肥就碰上雨天，那損失就大了，相當於今天的活白乾。

　　「嗯，先前特意看過天氣預報，說這兩天都不會下雨。」杜善薇摘下帽子扇風。當然，是個人都知道，指望天氣預報百分百準確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做個參考。

　　「放心啦，我看天氣最准，這兩天不會有雨下。」走在他們前面的杜積章插嘴說了一句。他正值壯年，幹活勤勉，杜慶國一向喜歡請他來幫忙，對方和杜善薇父親是同一輩份。

　　倦鳥歸巢，不遠處的村莊炊烟裊裊，大家走到石板橋時，杜積章看著溪水，突然笑道：「『五一』那三天，咱們村的小溪都快塞滿人了，我就是不明白，踩水有那麽好玩嗎？」

　　其他人一聽，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麽，也忍不住笑了。

　　杜善薇倒是能理解，畢竟「清泉石上流」是一種十分美好的自然景觀。試想，天氣炎熱，剛從山上回來，出了一身汗，正好眼前有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水底下是各種大小、形狀的鵝卵石，不就容易生出一種脫鞋赤脚踩下去的衝動嗎？

　　反正類似的事，她和小夥伴們小時候沒少做，甚至會在水深一點的地方泡水，那凉爽的滋味就別提多美好了。到現在她仍舊會懷念那時的美好時光。

　　說起那熱鬧的三天，大夥兒頓時有了共同話題，紛紛述說起來。

　　「九爺家準備建二層樓房，我家還沒那麽多錢，就先修一下吧，把墻壁再刷白，還有鋪上地板，再多弄一間衛生間出來，客人一間，自家用一間。」杜積章立馬大聲說道，整個人神采飛揚。

　　他在這次的假期裡嘗到甜頭，自己問了外出務工的兒女，打算把自家的兩個空房整成民宿。

　　其他人有打算開農家樂的，也討論得不亦樂乎。其中說得最多就是價格該如何定下，彼此之間有競爭關係該如何相處之類的。

　　這次搞的「五一」活動，有好的一面，自然也出現一些不大好的事情。比如有村民在賣東西時，爲了拉攏顧客，暗地裡把價格降低，導致其他賣同一種産品的村民很有意見，事後官司都打到杜積明那裡了。

　　還有，另一件事情也讓村幹部他們很頭疼，那就是垃圾問題。村裡的不用說，容易清掃，而游客們扔在山上的垃圾就難撿了。這不，這幾天杜積明一直在組織人上山撿垃圾呢。

　　「爺爺，三爺爺家的房子什麽時候動工啊？」杜善薇聽了幾句，轉頭就問起杜慶國。

　　她家三爺爺杜慶民年輕那會兒考出去了，一直在縣城的重點中學當高中數學老師，今年五月到年齡退休，恰好南山村通路，交通變得方便，他就打算和早已退休兩年的妻子一起回到這裡建一棟房養老，還準備自己種菜吃。

　　三爺爺的戶口是遷出去了，在村裡不能分田地，但當初大爺爺杜慶華還是給他分了宅基地，原先大家都以爲不會那麽快用到，沒想到現在就要準備動工了。

　　「等退休手續辦完，這個月底就會回來。」杜慶國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地上的那棵石榴樹和葡萄架怎麽辦？還有兩棵檸檬樹，今年就可以結果了，如果砍掉多可惜啊。」杜善薇有些擔憂，「想把它們移走，這天色又這麽熱，不一定能活。」

　　杜慶民的宅基地就在他們隔壁，先前是空著的，她們家和三爺爺商量後，就種下幾棵果樹，如今這些果樹早已枝繁葉茂，年年結果了。

　　「沒事，你三爺爺說不砍，留著也好。」杜慶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幾棵樹而已，我還以爲你要說什麽。」

　　杜善薇一聽，忍不住失笑，對她而言，每棵長成的果樹都讓她珍惜，因爲這是一年四季水果不斷的來源啊。

　　*

　　晚上，杜善薇和劉語在網上聊天。

　　劉語：如何？這次三天假期，有人去你們村嗎？我看了下你之前寫的廣告語，說什麽感受自然啊，遠離城市的喧囂之類的，還有聆聽什麽鳥鳴、水聲、山風等等，很有詩意的感覺。

　　杜善薇：那是軟文嘛，其實風景真的不錯。你可以看我的相册，圖片都在裡面。我大概估算了下，其實人數不算多，比不得人家的那些旅游景點，我們村三天加起來，來的人都不知道沒有一千五。不過這是第一步，人少是正常的，我們不急。

　　劉語：可惜我這幾天沒空，要不然還可以去看看。

　　杜善薇：沒事，假期是你們銷售部最忙的時候，你有空再來就行了。對了，我上次說錯了，從我家到首府，起碼要三個小時多一點，不是兩個多小時。

　　劉語：好吧，看來只能找不是假期的時間去了，話說回來，你的百香果種得如何？開花了嗎？

　　杜善薇：七月開花，九月結果。不過去年種的那兩棵現在開花了，七月份就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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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語：你現在在做什麽？咱們視頻吧，我想看看你有沒有曬黑。竊笑.jpg

　　杜善薇無語，不想見到對方幸灾樂禍的樣子，忙拒絕了。

　　杜善薇：我正在敷面膜，不好講話。至於曬黑，肯定有一點，不過在家裡沒多大壓力，心情愉快，每天晚上十點之前入睡，早上六點半醒來，然後跟著我爺爺他們在廣場那裡練拳，我奶奶說我的氣色比剛開始回家那會兒好很多。

　　這下子，輪到劉語不想說話了。

　　兩人說說笑笑，倒是很能打發時間。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七月份。

　　南山村地處南方，屬亞熱帶地區，就算是夏初，溫度也很高。所幸南山村這裡遠離人烟，草木茂盛，夏季的溫度楞是比市區要低幾度，一般到了晚上十點，溫度就會自動降下來，算得上是一個避暑的好地方，所以杜善薇的夏季生活不算難熬。

　　眼看著百香果大面積開花，她早晚都要往果園跑一趟，每隔段時間就得施肥，至於如何施肥，施什麽肥都有講究，自然是先要問過鐘文聰。

　　「文聰，我見花朵上有蜜蜂，那還需不需要人工授粉？」杜善薇問他。如果是在城市的陽臺種植，她肯定會人工授粉，可南山村不同，這裡本來就有人在養蜂，百香果開的花也是對方的蜜源之一。

　　「你懶的話就不用，不過想要坐果率高，爲了提高産量，最好還是人工授粉。」鐘文聰接著說道，「我這個周末有空回家幫忙。」

　　既然表弟都自告奮勇要幫忙了，杜善薇就不好拒絕，她可不好意思偷懶。

　　於是，在開花時期，她又開始了天天在地裡忙碌的生活。

　　這天，她一邊拿著毛筆把採集到的花粉均勻抹到雌蕊的三個柱頭上，一邊對鐘文聰說道：「我發現種果樹真是太辛苦了，前兩個月，樹苗在長，野草也在瘋長，包括黃皮果樹那邊，一共四十五畝地，單是除草就差點累死。怕農藥殘留在地裡，我們每次都要用除草機，結果一場雨下來，野草又開始長，管不了多長時間，反反復複。」

　　說起除草的經歷，杜善薇簡直想爲自己掬一把同情的泪水，「其他地方還好，果苗的根部那裡不能用除草機，非要我戴著手套去拔，去扯。」

　　「幹農活真是太辛苦了！」她總結道，「咱們這四十五畝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再大點，比如上千畝之類的，就可以增加基礎設備，比如自動滴灌之類的，現在地方太小，不划算，所以需要的人工就多。」

　　「你種之前我早就和你說過了，當時你說沒問題的。」鐘文聰一臉無辜。

　　「當時我的想法是請人幫忙做，可我沒想到爺爺他們會反對，我不幹，他們就自己去幹，沒辦法，我最後只能跟著做了。」杜善薇用袖子擦了下臉上的汗珠，欲哭無泪。

　　「等我掙够錢，我就不種地了，我要在村裡蓋一棟漂亮的小樓做民宿，自己當老闆，這次不用風吹日曬，哼哼。」最後，杜善薇發誓道。

　　「前提是你先掙到錢。」對於表姐的錢包，鐘文聰還是比較瞭解的。

　　這一擊太致命了，杜善薇不想理他。

　　本來身體勞累，心情就不怎麽好，沒想到他們剛回到家就見到讓她心情更不好的人。

　　「薇薇，你下地回來了？」來人熱情地迎上來，欲接過她手中的工具，嘴裡則說道，「這是曬黑了吧？薇薇，你小時候的願望是走出農門到大城市安家，我是萬萬沒想到你會回到村裡種地，虧你當初成績那麽好呢，這也太浪費了！如果我當初有你那麽好的成績就好了，說不定我早就在首府安家了。」

　　杜善薇瞥了她一眼，婉拒對方的幫忙，自己放好工具，沒好氣地問道：「你怎麽回來了？」

　　來人叫陳恬恬，隔壁榕樹村人，是她小學、初中和高中同學，兩人的關係本來很好，結果高中那會，對方暗戀的男生喜歡上自己，中間又出了一些事，結果就鬧掰了。之後的關係一直不怎麽樣。高考後，對方落榜，她順利考上大學。

　　意外的是，沒過兩年，對方竟然嫁給了村裡的一位同輩堂哥，這下子兩人又扯上關係，逢年過節就會見面。以前讀書的事不用再提，但這關係很難再恢復，所以時不時的，對方說起話來就不怎麽動聽。

　　先前還好，一個在楠城市，一個在首府，交集不多。現在她回來了，貌似還灰頭土臉的，而對方聽說剛在市裡買了一套商品房，開的服裝店生意正好，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罷了，讓她說一說吧，自己又不會少塊肉。杜善薇很佛系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