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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之如飴》第70章
第70章

  巍峨雪山直聳雲間,險峻的山道上,三個螞蟻大小的黑點正徐徐前進著。

  浩然城地處北方,周邊幾座高峰常年殘留積雪,山風呼嘯而過,薛時濟搓了搓手,將衣服又裹緊了些。

  前頭兩人倒是一副絲毫不受影響的模樣,還有心情時不時地聊著天。

  薛時濟萬分嫌棄穆雲翳,三人甫一上山,便自覺地站到了離他幾尺遠的位置。殊不知他這一舉動其實是為穆雲翳貢獻機會,穆雲翳見他自動走開,便大搖大擺地霸佔了蕭朗身邊的位置,再沒讓開過。

  薛時濟失了先機,見二人已經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話來,自己也找不著一個能插嘴的好時機,只好憋屈地把嘴一抿,扮啞巴。

  好在蕭朗並不是什麼重色輕友之人,見一向好動的薛時濟一反常態像只焉了的茄子一樣,主動地回頭關心他:「時濟,你身體不舒服?」

  薛時濟吸了吸鼻子,悶悶道:「沒有,就是這山上冷了些,回去喝杯姜茶就好了。」

  蕭朗往頂上看了眼,離頂峰還有半個時辰的腳程,笑道:「就快到了。」

  他卸下自己腰間的水囊,遞給薛時濟:「喝口熱乎的,暖暖身體。」

  薛時濟輕聲道了句謝,注意到對方的手是紅的,剛要開口關懷,一旁的穆雲翳像是猜中他想法一樣,雙手捧了過來輕輕摩挲。

  薛時濟:「……」

  這傢伙能不能別這麼目中無人?

  蕭朗輕咳一聲,從他手裡抽了回來:「接著趕路,接著趕路。」

  三人又往上頭行進了些,蕭朗在心裡暗暗計算著距離,打算等過了這一道彎便讓穆雲翳停下等他。

  他還未來得及開口,腳踩在地面上時,卻聽見一聲微乎其微的咯吱聲。

  這聲音極其輕微,又掩蓋在腳踏積雪聲中,若是平常人,可能根本不會注意到。

  但他們都是武功高超之人,幾乎在一瞬間內,所有人都發覺到了不對勁。

  「當心!」蕭朗只來得及喊這麼一句。

  一陣劇烈的抖動後,他們剛剛站立的地方突然塌陷下去,底下出現一個深洞,立滿了削尖的竹刺。要是方才他們沒能及時躲開,恐怕此刻已經被穿成了窟窿。

  薛時濟蒼白著臉望了眼那深洞,還不待說話,一旁的山壁上機關開啓,無數只利箭朝著他們射來。

  蕭朗以劍來抵,那箭發力大,數量多,撞在滌塵上,震得他虎口都隱隱發麻。

  他一邊小心應對,一邊提醒:「往後退!」

  「這陣還未停止。」穆雲翳將他護在身後:「當心右手邊。」

  箭雨終於停下,三人卻誰也不敢掉以輕心,此時,上頭窸窸窣窣傳來一陣動靜,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腦袋從上面探了出來。

  他大概是沒想到這底下的人居然沒被箭雨刺中,愣了愣,扭頭就要逃走。

  薛時濟如同一隻矯健的豹子一般,借著旁邊的岩石幾下攀躍上去,袖中寒芒一甩,飛鏢準確無誤地扎中了正逃竄的身影。

  那人雙膝一軟,噗通一聲絆倒在地上,狼狽地用手抵在地上快速地往前挪,一副不顧一切也要離開這裡的模樣。

  「你該慶幸我今天出門帶的是沒淬毒的暗器。」薛時濟上前兩步,望著他吃力的動作,一皺眉:這人已經明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還做什麼無用功?

  對方瘋狂爬行的舉動實在太過奇怪,一陣心悸突然襲上薛時濟的心頭,他匆忙回過頭,只見穆雲翳與蕭朗二人也從下頭攀爬了上來。

  那一刻直覺使然,薛時濟猛地朝著他們一揮手:「別過來!」

  與此同時,被追趕的那人用手罩上不遠處一個凸起的石塊,狠狠朝下一按!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積雪從枝頭簌簌抖落,地面乍然出現一條巨大的裂縫,將薛時濟與蕭朗他們分隔開來。

  蕭朗他們站著的一小段地面竟然像是被人從中切開了一般,在劇烈的搖晃中往山崖下墜去。

  「不!」薛時濟猛地爆出一聲哀吼,幾步狂奔到那斷裂之處,想要去拉住他們。然而只不過是一瞬間,面前的兩人已經伴著那段山體消失得無影無蹤。

  巨大的恐慌感籠罩上他的心頭,薛時濟直愣愣地望了眼底下,赤紅著雙眼一把揪起身後的人:「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你這個瘋子!」

  他情緒激動,手上一點兒力氣也沒收,那人幾乎要被他勒斷脖子,明明身處極度的痛苦中,面上卻綻放出一個極度詭異的笑容。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從喉嚨中擠出一句不知所云的話,那人朝著自己的舌根狠狠一咬。

  薛時濟怔神地松開已經斷氣的人,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重重地跪坐在了地上。

  這個瘋子,他當著自己的面,將蕭大哥和阿木炸了下去……

  不,不可能的,吉人自有天相,蕭大哥他們一定不會這麼容易就死了。

  大慟之下,反而堅定了薛時濟的決心,他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朝著下邊走去。

  蕭朗吃力地吐出一口氣,將滌塵插進眼前的山壁之上。

  他懸掛在半空中,頂上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他。

  方才,他們誰也沒有預料到山壁會斷開,在墜落山下的一瞬間,穆雲翳幾乎是出於下意識的反映,捉住了他的手。

  他能有滌塵幫忙支撐一半,穆雲翳卻不行,他一隻手抓著蕭朗,一隻手徒手地抓牢了凸出的岩壁。

  「你說,我們是不是和懸崖峭壁這種地方八字不合。」如此情況之下,蕭朗竟然還有心情說笑,他嘴角苦澀地一勾:「看來下次再遇見,得繞一繞了。」

  說完一頓,他望見有一抹鮮紅順著石縫潺潺流下:「你的手……」

  「頭兩次都能死裡逃生,這一回必定也不例外。」穆雲翳死咬著牙關:「蕭朗,不要動。」

  「你的手撐不了多久。」蕭朗咳了咳:「上回我是借著滌塵的助力,你這樣下去,手會廢掉。」

  「我相信薛時濟。」穆雲翳道:「他一定會來找到我們。」

  「在此之前,不要放開我的手。」他低頭望著眼前的人,目光中竟帶上了一絲乞求:「你教過我的,不要放棄。」

  二人就這樣懸掛著,山壁濕滑又寒冷,底下狂風大作,像是一個要將他們生吞的漩渦。穆雲翳生怕自己會失去力氣,五指都死死地卡在石縫之中,只要一有鬆動的現象,他就咬著牙再往石縫深處探。

  血像是流不盡一般,將下面的岩壁染得殷紅一片,觸目驚心。

  「這樣下去,我們都只有一個下場。」蕭朗深吸一口氣:「穆雲翳,你做不到的。」

  「我做得到。」穆雲翳恐他會松開,抓著他的力氣大得驚人:「蕭朗,你聽話。」

  蕭朗怔怔道:「為什麼……」

  「這話我曾經也問過你。」穆雲翳悶笑一聲,眼中光芒熾熱得能燒穿他的驅殼:「我那時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情願把自己也拖入危險之中,也要去拉住我。」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麼做。」他喘了口氣,接著道:「我也不知道,要是當時掉下去的人不是我,你會不會也伸出手。畢竟你一直都是個老好人,對誰都能露出笑臉來。但我現在心裡唯一清楚的是,蕭朗,我不能看著你死。」

  「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去走一條以前從沒有走過的路。」

  「這條路上不能沒有你。」

  薛時濟失了魂一般地沿著山路往下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地喊著二人的名字。直到嗓子都要乾枯了,才終於聽見了回應。

  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精神恍惚出現的錯覺了,後來又聽見有人喊薛時濟三個字,才欣喜若狂地跑到了崖邊:「蕭大哥!」

  他往下一瞧,又高興地喊了聲:「阿木!」

  大喜當前,他也沒工夫去計較從前和穆雲翳的種種過節了,看見兩人艱難地攀掛在那兒,一刻也不猶豫,就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撕成兩段綁在一塊兒:「我拉你們上來!」

  他先是將最下頭的蕭朗拉了上來,復又去拽穆雲翳,等到將人拉上來一瞧,笑意頓時僵在了嘴邊:「你的手……」

  穆雲翳用來攀附崖壁的那只手已經被尖銳的石塊磨得血肉模糊,五隻指甲全部斷裂,幾乎可以看見裡頭白森森的骨頭。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快要承受不住,更別說真真切切地去體會著五指潰爛的痛楚。

  蕭朗的臉色也不好看,一向處事不驚的他,此刻連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先回去,咱們得先替他治傷。」

  人是不能往武林盟里帶了,好在薛時濟有個好友的宅子離這兒不遠,二人將他送了過去,薛時濟負責回去喊宋書煙幫忙。

  那好友沒看清穆雲翳的臉,只知道這傷患手指受傷不輕,站在門外問:「蕭大俠,可要我去幫忙請個大夫來?」

  「多謝,時濟已經去找了。」

  想來是這人身份特殊,不便讓他人看見。那好友便點點頭,道:「好,我就在隔壁房間,有什麼事你只管知會。」

  穆雲翳躺在床頭,蕭朗側坐在一邊,手指拿著用熱水浸泡過的布巾,一點一點仔細地替他擦去一旁的血跡。動作輕微得幾乎察覺不到。

  穆雲翳低垂著目光看著他:「蕭朗……」

  蕭朗充耳不聞,彷彿全部的心思都被那五根血淋淋的手指頭吸引住了。

  「蕭朗。」他乾脆伸出手握住他:「你在發抖。」

  蕭朗愣了愣,喉間一片苦澀,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整個人都繃成了一根弦。

  他嗓音沙啞:「疼麼?」

  其實何必問,這麼嚴重的傷,換成是誰都難以忍受。

  穆雲翳卻答:「不疼。」

  見蕭朗不信,又重復了一句:「不疼。」

  他握著他的手,一字一句:「為你,我甘之如飴。」

  薛時濟快馬加鞭地將宋書煙帶了回來,還來不及解釋太多。宋書煙一進門來,先是一眼望見穆雲翳,驚訝了一瞬。

  緊接著她看見了對方手上的狀況,醫者的本能使她忘卻了疑惑,驚道:「怎麼傷這麼厲害?」

  蕭朗自覺地為大夫讓出位置,宋書煙捉著他的手看了看,寫了副方子:「我得先替他縫針才行,時濟,你去廚房替我熬藥。」

  一聽到縫針二字,薛時濟便難受地扯了扯嘴角,接過藥方轉過身去。

  穆雲翳道:「你也出去吧。」

  他並沒指名道姓,薛時濟望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不想讓蕭朗看著他醫治的過程。按照蕭大哥的性格,這會兒必定比誰都難受,便拉著蕭朗一塊兒去了廚房。

  二人各懷心思地站在爐前,煎熬了好一會兒,宋書煙才從裡頭出來。

  「已經弄好了。」她問:「發生了什麼,阿木怎麼會和你們在一塊?」

  薛時濟偷偷瞥了一眼蕭朗的神情,努力地擠眉弄眼對著宋書煙做暗示。宋書煙扁扁嘴,乖乖地跟著他岔開話題:「時濟說你們去了雪山,我給你們煮碗姜湯,去去寒。」

  藥煎好,蕭朗端著回到房內,穆雲翳的手指被宋書煙里三層外三層地包成了粽子,見到他來,露出一個笑容。

  蕭朗擔憂他會壓著手,走過去幫他調整了姿勢。

  穆雲翳見他臉上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輕笑道:「別苦著張臉了,要吃藥的是我啊。」

  蕭朗乾巴巴地笑了笑,端著藥道:「這藥好苦。」

  穆雲翳望了眼裡頭黑乎乎的湯汁,笑道:「你光聞味兒就能聞出來?」

  「要是有糖就好了。」蕭朗道:「可惜主人家的糖前段時間已經用完了。」

  「我懷裡有。」

  「什麼?」蕭朗愣了愣:「你懷裡?」

  穆雲翳點點頭,一隻手正要去摸索,蕭朗又像個操心的老媽子一樣制止了他:「你別亂動,我來。」

  他按著指示從對方懷裡找出一小塊包得整整齊齊的糖塊,奇異道:「你怎麼會隨身帶著這個?」

  「你不是說,你自小最怕苦麼。」

  穆雲翳道:「我想著有備無患,若是哪天你受傷了,能用這個來抑制苦味。」

  卻萬萬沒想到,這糖會用在自己身上。

  手中的糖塊還帶著余溫,它被放在最靠近主人心臟的地方,像個寶貝一般珍藏。

  蕭朗一邊拆著油紙,一邊示意他喝藥。

  「苦嗎?」

  穆雲翳一飲而盡,他不像蕭朗那般孩子氣,嘴裡卻鬼使神差地冒出來一句:「有點兒。」

  蕭朗剝開手中的糖,一隻手放入自己的口中,在穆雲翳不解的目光中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一隻手掐著他的下巴,溫柔地將糖抵了進去。

  柔軟的舌頭在對方的口腔內輕巧地一掃,蕭朗立刻撤身,皺著眉抱怨:「苦。」

  穆雲翳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呆若木雞地望著他。蕭朗也不臉紅,一雙眼帶著笑意望回去。

  好半天,穆雲翳才從九重天外找回了自己的神識,他一隻手拉上蕭朗的手腕,輕聲道:「再來一次,這次不苦了。」

  蕭朗笑了笑,湊過去,輕輕含住了他的兩片唇瓣。

  穆雲翳小心地回應,生怕自己只要稍微地不小心就會把他嚇退了。好在這次蕭朗似乎格外地有耐心,舌尖輕柔地描摹著對方的唇線,穆雲翳才用未受傷的那只手輕輕地捧住了他的後腦勺,放心地奪回主動權。

  他沒撒謊,糖化了之後,果然很甜。

  二人正親得難捨難分,門口噠噠跑進來一個人:「蕭大哥,姜湯煮……」

  看清房中的場景,薛時濟險些咬斷自己的舌頭。他一隻腳已經踏了進來,另一隻腳還留在門外,手裡喜感地捧著兩碗姜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我……你們……」支支吾吾半天,薛時濟簡直要背過氣去,蒼天啊,他乾脆一碗把自己砸暈算了!

  蕭朗剛被人撞見時,心裡還有些尷尬,現在見著他這上了熱鍋的模樣,那些尷尬也隨風消散了。

  他和穆雲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還不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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