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元帝聽著聲音確實不像,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她眼神惶恐地道:「民女叫容月,祖籍直隸,和阿娘在京中做些營生,殊不知今年五月被一個惡棍騙了錢財,阿娘一氣之下病倒了,靠著典當首飾才熬到如今,這著實也是沒了銀子,才想著到山上去捕野兔給娘養身子,可民女哪裡跑得過野兔,蹲守了大半天,最後只能空手而回,殊不知,一下山便被一大堆人圍著,說民女是太子妃,把民女關了一晚上,民女的娘怕是要擔心死了。」
狄魏明正對她的說法打算嗤之以鼻,卻見太子宇文皓姍姍來遲,他頂著一雙巨黑的熊貓眼,衣冠勉強算是整齊的,就是髒了點兒。
「臣來遲,請皇上恕罪!」他進殿便單膝跪地,沉聲道:「湖城橋塌橋已經全部處理完畢,屍體也打撈起來,死十三人,傷一人,倖存者是一名七歲的小孩。」
眾臣子看著,太子爺進殿便稟報正事,且看他的樣子累得很,怕是不知道後院已經起火了。
狄魏明淡淡地道:「太子勤政愛民,太子妃卻是這般的胡鬧,實在叫人失望。」
宇文皓聽得他這句話,愕然地抬起頭,才發現殿中竟跪著一個女子,那女子恰好回頭,宇文皓倒吸一口涼氣,「你……竟與太子妃長得這般相似?」
狄魏明冷笑起來,「太子,您實在是忙昏頭了,竟連自己的太子妃都不認識了。」
宇文皓轉頭看他,略沉下臉,「大將軍,你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她怎麼會是太子妃?太子妃今日是與本太子一同入宮,如今已經到乾坤殿請安去了。」
狄魏明笑了一聲,「是麽?既然太子妃在乾坤殿,不妨,便請太子妃到殿前,好叫大家心裡分明。」
宇文皓怒斥一聲,「胡鬧,太子妃乃後院婦人,怎可到這議事殿上來?狄魏明,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狄魏明聽了這話隻當他是不敢,當下就狂了起來,「太子就不必再掩飾了,太子妃連日上麻風山去,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昨天晚上,臣剛好路過麻風山,竟看到太子妃夥同一群人下山來,臣怕辱了皇家名聲,自然得先把太子妃請好安置,今日一早,隨同入宮說個明白。」
宇文皓霍然站起來,怒道:「莫說此人不是太子妃,就算她是太子妃,你昨晚既然剛好路過麻風山見了她,帶了她回京,是否該先跟本太子稟報一聲?你沒有稟報,還私下扣押以下犯上,你到底是何居心?若她真的是太子妃,豈不是叫你無端扣押了一個晚上?你狄魏明好大的膽子!」
眾人方才被狄魏明說的話震驚了,覺得太子妃真的上了麻風山著實是駭人聽聞的事情,如今宇文皓一席話,眾人深思了一下,對啊,你狄魏明什麼權力竟敢扣押太子妃一個晚上?
狄魏明見大家臉色有些異樣,心中一急,冷臉道:「殿下,臣確實有所得罪,但此事關係重大,若叫百姓知道太子妃私自上麻風山,對皇家名聲有毀滅性的傷害,太子妃護妻是出了名的,焉知會否包庇?臣心中,黎民百姓最為重要。」
冷靜言淡淡地道:「狄大將軍一口一句為皇室聲譽,為黎民百姓,彷彿這大殿之上,唯獨你才忠君愛國似的,而且你這話未免欠缺妥當,太子護妻便一定會包庇嗎?你猜度之言在殿上說出來,便損了太子的名聲。再說太子妃到底有沒有上麻風山,或者上麻風山做什麼,你不知道,人還沒定罪呢,你就敢私下扣押了?敢問大將軍一句,誰給你的權力?」
狄魏明臉色不悅,「冷大人,本將確實欠缺妥當,但事有輕重緩急,危急之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麻風山那是惡疾繁殖之地,太子妃上去之後你敢打包票說不會被傳染嗎?如果傳染了,後果有多嚴重?冷大人三思。」
冷靜言淡笑起來,「說得如果狄大將軍扣押了太子妃,太子妃就不會被傳染似的,如果你真怕太子妃被傳染,今日就不該帶她上朝,皇上和滿朝文武都在,你帶著疑似被傳染的太子妃來,豈不是讓大家置身於被傳染的危險中?這點,你又是為誰著想啊?」
眾人聞言,都下意識地往邊上靠一點,彷彿元卿凌真的是帶菌者了。
狄魏明被冷靜言說得一時無法辯解,隻臉色鐵青地站在殿中間,看著明元帝,在等明元帝發話。
但是明元帝在有爭議的時候,是不會發話的。
倒是宇文皓生氣地道:「冷大人跟他說那麼多做什麼?這就不是太子妃,太子妃在乾坤殿裡頭,誰知道他帶了個什麼人進來誣陷太子妃?」
這會兒,「元卿凌」弱弱地發話了,帶著哭腔和驚慌,「民女真的不是太子妃,民女知罪了,民女再不敢上山去打野兔了,求皇上和諸位大人老爺們饒了民女,讓民女回家吧,民女的娘一定擔心死了。」
狄魏明見大家對她的話竟然是半信半疑,彷彿他真的是隨便尋個人來冒充太子妃似的,不由得怒道:「太子妃,你不必狡辯了,殿上的大人許多都見過你,何必再掩飾呢?敢作敢當。」
「她不是!」宇文皓怒道。
狄魏明上前一步走到首輔的面前,問道:「首輔,您來辯認一下!」
當朝老狐狸褚首輔方才一直都沉默,在這個時候,他和皇上是保持同一態度的,能不說話,就盡量不要說話。
但是,狄魏明既然逼到身前問了,他才慢慢地抬起有些眼皮子瞧了一眼自稱容月的民女,然後看著狄魏明,眸子有些凌厲,「要老夫說,你狄大將軍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日前同茂上奏說太子妃上了麻風山,皇上已經委任老夫調查此事,怎麼現在老夫都已經老得不能辦事了要你狄大將軍代勞是嗎?要不要老夫把這份俸祿也給你一併收了?姑不論她是不是太子妃,就算是,你以下犯上地請走了,該馬上稟報老夫,而不是私下扣押,誰給你的權力可以隨意扣押當朝太子妃?」
最後一句話,如高山碎冰般的冷冽質問,眼底的嚴厲把狄魏明都給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