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月不曾見過元卿凌這麽凶,這麽冷厲,加上她本就心虛,實在是藏不住了,只能歎氣一聲,把小竹管轉過來,從裡頭把紙條取出遞給了她,擔憂地道:“你不要擔心,服下紫金丹了。”
元卿凌展開紙條看了一眼,隻覺得眼前狠狠地一黑,兜頭兜腦的眩暈與痛楚襲來,她身子徐晃了一下,容月迅速扶住,她一手撥開容月,盯著她,眸色冷厲,“你們不該瞞著我。”
容月輕聲道:“這不是怕你接受不了嗎?怕你累及腹中胎兒!”
元卿凌深深呼吸一口氣,忍過心頭的劇痛,咬著牙關道:“接受不了就不用接受了嗎?從他上戰場的第一天,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我沒什麽接受不了的,我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如果知道老五出事,孩子也會和我一樣堅強。”
她松開容月的手,扶住了桌子,覺得腹中本來的灼燒感更加的強烈,燒得她整個人都有一種貼近火場的感覺,她慢慢地調整呼吸,把所有竄起來的恐懼與擔憂強行壓下,緩緩地道:“休息兩個時辰,馬上出發。”
“這麽著急?”容月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堅強,當初她以為老六出事的時候,都受不住打擊昏了過去,本以為元卿凌更承受不了。
元卿凌看著她,滿眼赤紅,道:“在不知道是老五出事的時候,我也打算休息兩三個時辰就出發,但容月,你們是真不該瞞著我,這絕對也不是老五的意思,如果老五意識清晰,他不會讓你們瞞著我,你幫我許多,我不忍苛責你,但這事你辦得真是很讓我失望,我和二寶做了噩夢,讓你去打聽消息,你反過來卻瞞著我。”
容月羞愧地道:“對不起,我當時入殿,以為老六出事了,嚇得我當場就昏了過去,我以為你和我一樣,肯定接受不了這個消息,所以不忍心告訴你。”
元卿凌轉身去喝了一口水,把眼底的淚水逼回去,緩緩地搖頭,“我始終是要知道的,你讓我到了通州才發現傷的是老五,我哪裡有時間調整?我得救他,好了,不要說了,你先出去安排一下,我再吃點藥,今晚必須要趕路的。”
如今她知曉了真相,誰也阻攔不住她,容月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元卿凌覺得喉嚨一陣的腥甜,腹中疼痛加劇,燒灼感讓她全身都冒著汗水,她慢慢地坐下來,撫摸著腹部,忍痛道:“小寶,你必須要幫媽媽和爹爹,你不能在這個時候鬧脾氣,不管你受著什麽樣的煎熬,撐下去,媽媽必須要去救爹爹的。”
她深淺地交替呼吸,安撫著肚子裡的孩子,也給自己的情緒進行疏導,這個時候著急傷心毫無作用,幫不了老五。
生生死死多次,她有孩子,有重擔,她沒什麽不能承受,但她必定會不惜一切地挽救老五的生命,沒什麽能阻擋她。
這般安撫了半晌,便果真覺得那燒灼感開始慢慢地減退,腹痛也緩緩地止息,元卿凌閉上眼睛,不敢讓思緒瘋狂蔓延,輕輕地說:“乖小寶,我們一定能把爹爹平安帶回來。”
容月出去跟齊王他們說了一下,讓快些休息兩個時辰之後出發。
齊王聽得五嫂知道了五哥受傷的事,卻沒有哭鬧和崩潰,不禁也是心疼萬分,五嫂是何等堅毅的人?大家都低估了她。
因太子的形勢著實危急,沒時間讓大家矯情,兩個時辰之後,大家披星戴月出發。
馬車依舊是原先的速度,不可能很快,元卿凌雖然焦心,卻知道欲速不達,路上若自己再出點事,救不了老五。
她唯一慶幸的是,哥哥和方嫵來了。
她現在的身體素質,未必能撐得下一台手術,有哥哥在,她沒這麽害怕。
通州府,陪送太子回京的人,徹夜不敢眠,從酉時開始,太子的呼吸就十分微弱了,南邊客用內力為他推血過宮,稍稍地有所好轉,但是不過半個時辰,又吐了一次血,可見方才催動的血氣過快,他抵受不住。
徐一碾碎白藥丸子,強行灌進去,又灌下了參湯,氣息才又緩了些。
但是,距離太子妃來到,起碼還有兩天的時間,這一晚上都如此難熬,怎扛得住兩天?
徐一一人蹲在廊下,哭了幾回,太子遇到多次的危機,但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危險,即便原先遭紀王刺殺,命懸一線,但那時候,紫金丹隨時能拿到,京中有名醫,也有太子妃,現在,有什麽辦法?
懷王一直守在宇文皓的身邊,看得心如刀割,他也終於明白,當日自己即將死去,哥哥是何等難受?
宇文皓有意識,他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被丟在火堆上烤著一樣,全身又痛又燙,他知道自己的情況,他在搏鬥,他咬著牙關死死地撐著這口氣,他知道老元會來救他,她一定會來,而他只要撐到老元來,他就能活下去,他要做的就是撐著。
他腦子裡一直回蕩的就是這句話,這句話,像一根繩子,死死地拽住了他,他但凡覺得眼前飄黑,意識沉沉,他便不斷地在心底默念這句話,便總能把他牽扯回來。
大家都看得出他的鬥志頑強,心生佩服之余,卻苦於毫無辦法幫得上他。
能用的藥,都已經用了,各門派引以為傲的獨門秘方,如今要起丁點的用處,十分的困難。
大家心裡都沉到了極點,無奈與無助籠罩著每一個人。
到了晚上子時,再度推血過宮,但宇文皓的體溫很高了,他一直在發燒,不能再運行氣血,可若不能推血過宮,意味著他們再無辦法了。
徐一跪在了床前,一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臉上,清脆的巴掌聲夾著他痛苦的聲音:“我為何如此無用?我為何一點忙都幫不上?”
誰都沒有勸他,大家心裡都難受得要緊,懷王用顫抖的聲音問南邊客,“以你的觀察,五哥還能熬多久?”
南邊客開始沒做聲,以他的觀察,太子早就沒了。
但是,他卻一直這麽苦苦地撐著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