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霖喻舟拿到了那個反派的最終劇本， 反派的設定更加完善。

　至於沈延所說的後期洗白並不是洗白毒販這個身份，而是洗白反派這個人。

　整個緝毒片的故事背景以金三角為主， 主角賀景元剛從警校畢業， 然後被選中做臥底，之前的一切身份都會被刪除，然後成為一個小混混， 由警方抓捕的毒販送進其組織， 接觸最大的毒販商卓天麟，成為其手下。

　卓天麟是個極其兇殘的存在，警方派去的四個臥底都在他身邊失蹤， 所以在卓天麟身邊臥底極其危險， 賀景元剛開始壓力很大， 數次在死亡邊緣行走，有次救下了卓天麟的性命，才換得對方的信任。

　而被卓天麟信任後， 賀景元才慢慢瞭解到真實的卓天麟是什麼樣子的。

　他確實會冷血無情，腰間永遠藏著一把槍，遇到敵人會迅速地將對方幹掉， 所以一旦被他發現是警方臥底， 他會殘忍地讓人殺掉扔進海裡喂鯊魚。

　但他也同樣是一腔孤勇，不畏生死，冷靜自持，他會將背後全部交付於手下，所以他有一群忠誠的手下， 他還未四十歲就成為了全世界赫赫有名的金三角第一毒販頭子，幾乎亞洲一帶的毒品全由他控制，這聽起來這個反派十分危險，不得不除掉；但是若沒有他，金三角那一片地方將成為全世界黑幫毒販爭搶進攻的主要戰場，裡面的無辜普通人將無家可歸，也正是因為卓天麟的治理，這些人雖幫毒販種植罌粟，但是日常生活因此受到保障，衣食無憂；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卓天麟雖已改國籍身份，但他卻死死地嚴控毒品向華國的流入，就像是用自己的另外一種方式護住華國的灰地帶。

　最後他得知賀景元是警方臥底，但是他已經將對方當作自己的兄弟，他反復再三還是決定殺掉賀景元，卻被賀景元一槍傷到腹部。

　之所以吸引霖喻舟想演這個角色的，便是最後卓天麟即將死掉時跟賀景元說的一段臺詞：

　“賀景元，你以為死掉一個人，這個世界就不會運轉了嗎？會的，就像是沒了卓天麟，毒品依然會有更多的人製造，買賣，只要人還有欲望嗎，這個罪惡就永遠不會停止，你以為錯的是我？不，錯的是這個世界，所以我在努力改變這個世界，但是，這個世界太大了，僅僅靠一個人的能力根本撼動不了……”

　這段話聽起來像是卓天麟給自己找的藉口，然而當賀景元在卓天麟死後一段時間內，調查他的日記才發現了一件事。

　卓天麟曾經也是警方的臥底。

　霖喻舟看到這裡時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之前賀景元做臥底的那一段時光與卓天麟這個人重合起來，他好像看到卓天麟一個人初為臥底的迷茫不安，也能看到他在上線去世後聯繫不到上線的慌亂。一瞬間這個人物活了，他在想最後是什麼讓卓天麟決定隱瞞自己臥底的身份，繼續去做毒販這個身份……

　不用想也是因為他的那個想法，雖執拗但是讓人不！得不理解，不過整個故事要是光表現卓天麟的好，怕是還沒播出去就會讓廣電那幫老古董怒駡裁掉，畢竟無論什麼故事都要宣傳正能量，黑幫勢力以及毒品依然是個極大的問題。

　所以主角賀景元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證明卓天麟的想法是錯誤的，無論出於什麼目的，都不能成為販毒的理由。

　卓天麟這個反派有善有惡，他的善所表現在他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或許他覺得他説明了金三角一片地區的普通人，他覺得如果沒有他嚴格控流世界毒品會更加氾濫，然而他的惡也就表現在這一層面，他惡就表現在他理所應當地覺得自己是正確的，不相信正義能制裁黑暗，不相信自己的組織，然後棄明從暗。

　總之這麼一個人的設定十分複雜，霖喻舟看完改動後的劇本，越看越喜歡這個角色，他眸中閃動著細碎的光澤，熠熠生輝，他握住劇本，忍不住直接代入卓天麟試下感覺。

　方俊明正在玩手機，便看見霖喻舟神色不對勁，他有些奇怪，只見對方眸色陰沉，眉頭蹙起，殺氣湧現，他壓著怒意道：“為什麼背叛我？”

　方俊明一臉懵逼。

　什麼背叛你？？？

　方俊明見對方神色認真，以為自己偷偷拿對方王者號掉了兩顆星還扣了十分信譽分的事情被發現了，正準備跪地求饒，霖喻舟就接著開口：

　“我當你是兄弟，結果沒想到你竟然是警方的臥底。”男人冷冷笑一聲，眼底像是墨水瓶被弄倒後暈染的濃墨，隱隱含著殺意。

　方俊明：“……”行吧，崽兒還挺上進的。

　方俊明對劇本也就半熟悉，臺詞也不多記得，想了想這一段應該是主角賀景元被卓天麟發現的鏡頭，便想幫著霖喻舟對戲。

　方俊明一臉“你無情你無義你無理取鬧”的哀痛表情，憤然道：“我們註定不是一路人，所以這輩子不可能做兄弟！”

　霖喻舟微微皺眉，就在方俊明以為他要繼續對戲時，霖喻舟一臉嫌棄道：“小明，你表情太浮誇了，把我感覺弄沒了。”

　“……”想打人:）

　沈延回家的時候霖喻舟還在熟悉劇情，他看著看著就會照著鏡子來一段，然後試試感覺。

　沈延進門的那一會兒霖喻舟就在演卓天麟開槍殺人的戲，他一本正經地拿起遙控器，然後指著鏡子中的自己，正準備開口便看見剛進門的沈延，然後“槍口”一轉，指向沈延：“沈先生，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若是答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沈先生頓了下，神色也嚴肅了下來，他問：“什麼問題？”

　“吃火鍋你是吃鴛鴦鍋還是麻辣鍋？”

　“……”他還以為什麼問題呢。

　沈延失笑，然後回答：“鴛鴦鍋。”

　霖喻舟滿意地點頭：“嗯，是我們北方人了，自己人，不動手了。”

　沈延被霖喻舟逗得不由笑起，他將外套脫下，然後走到霖喻舟身邊，吻了吻對方，笑道：“方俊明說你在家裡演戲演上癮了，很喜歡這個角色？”

　霖喻舟點頭，然後摟著沈延的脖子深吻回去，一吻結束，然後腦袋抵在對方脖頸間喘息道：“是啊，好久沒接到這麼有意思的角色了，本來是想演個大哥劇本，你讓編劇修改後，那個角色就更合我胃口了。”

　沈延揉了揉愛人的頭，輕笑：“喜歡就好。”

　“話說修改的編劇是誰，我感覺修改後的劇本要比之前那個好很多，風格也不大一樣，看到新劇本中卓天麟曾也是臥底時我簡直頭皮都發麻了，這種轉折簡直神了。”

　“張仲編劇。”

　張仲編劇的作品堪稱影視界的教科書，他的作品一直都十分亮眼，尤其是衝突，總會揪住觀眾的心，最後故事結束後觀眾總會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能讓張仲修改劇本，霖喻舟簡直驚了，他道：“張仲這麼好請？”

　沈延彎起唇，笑而不語，十分神秘的樣子。

　霖喻舟挑起眉，然後很上道親了下自家神仙老攻兩下，道：“好老攻~”

　好老攻還沒來得及去說答案，倒是精神空間裡的小醋精不滿了，他搶下身體的控制權，然後酸溜溜道：“大哥多大的人了還要喻舟哥哥哄……”

　霖喻舟笑起來，哄道：“延延已經長大了，不需要我哄了？”

　小哭包頓時委屈了，像只小貓軟軟地抱住對方，腦袋蹭了蹭霖喻舟的脖子，然後可憐巴巴道：“我長大了，但是，我也想要喻舟哥哥哄我~”

　霖喻舟心甜得一塌糊塗，他簡直忍不住多親他家小可愛老攻幾口，然後笑道：“好，一輩子都哄你。”

　一輩子，多麼溫暖的字眼。

　沈延眼眶微紅起來，然後重重地點頭：“嗯，一輩子！”

　精神空間內，一號心慢慢沉了下來，他坐在二號的對面，看著對方與他一模一樣的臉，兩人目光彙集，心思各異，但是他們同時都在想一件事。

　關於那個菲力浦精神病醫生的事情。

　二號道：“真的不打算告訴喻舟嗎？”

　一號垂下眸，雖然平靜但是心卻有些不安，過了會他才緩緩道：“我不想讓他擔心。”

　他雖然明白把事情告訴喻舟比較好，但是他就是因為擔心喻舟會反對，所以才想隱瞞……

　但是，當初霖喻舟說的話又仿佛回想在耳畔，他們的愛人說，“我是你的丈夫，所以我陪你一起面對。”

　二號倚在沙發上，他一手支撐著頭，整個人散漫起來，他們一邊看著外面發生的一切，一邊思考之後的事情。

　精神空間外，他們的愛人與主人格正在親吻，那種激動的充滿愛意的情緒隱隱傳染給他和一號，這種感情太過熟悉，畢竟他們都一樣。

　其實有時候，二號會思考如果沈延這個人沒有人格分裂，那麼他最後會成為什麼樣子的人。曾經安妮說過，人格整合後的沈延就會擁有他們所有人格的特性，是最完整的沈延，他總覺得他跟一號是個完全不同的人，他挺難想像他跟一號融合起來會是什麼樣子的人，說不定更像個神經病了。

　二號有時候後就很看不慣一號婆婆媽媽的樣子，說是冷靜沉穩，其實就是考慮的事情太多了，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冷聲道：“你們已經讓喻舟失望過多少次了？第一次隱瞞精神病的事情，結果暴露後喻舟毫不在意地接受了，第二次隱瞞曾經過往的事情，喻舟雖然生氣了，但他生氣的原因只是因為沒早點遇見我們，生氣你們自以為的自卑小心翼翼，一切都跟你們想像的不一樣。所以說你們要是真想不讓他擔心，就告訴他我們的計畫，喻舟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是我的愛人，也是你們的愛人，我相信他能接受我們的做法。”

　沈延的三個人格中，二號代表了叛逆，最直白的想法，所以他不會像一號一樣思考過多為了保護而隱瞞，也不會像主人格一樣性子怯懦比較順從一號的想法，他就是敢說出自己最想要的，或許也是最懂霖喻舟的人。

　一號被二號的話猛然點醒，他在原地沉默了許久，然後低低嗯了聲。

　精神空間外，延延纏著霖喻舟撒嬌了會，他在聽完精神空間內大哥和二哥的對話後，然後抿住唇跟霖喻舟道：“喻舟哥哥，大哥要出來跟你說件事情，”剛說完他又親了親霖喻舟的唇角，然後一本滿足地回精神空間去。

　當一號出來後，便看見霖喻舟神色溫柔地等著他，他胸口一窒，想起之間想要隱瞞這個人的事情心裡就堵得慌，他啞聲道：“喻舟，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

　“安妮醫生說菲力浦教授想接收我這個病人，他說他會給我一個最滿意的治療，讓我所擔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