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原諒你吧

　　陳塘關上。

　　哪吒來到了西邊城樓下的廣場上，此時這裡聚集了大批男女老幼。

　　在他到來後，人群給他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娘！」

　　李夫人從城樓上快速下來，與哪吒相擁在一起，母子二人抱頭痛哭。

　　「哪吒，不是叫你走嗎，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聽一回娘的話？」

　　李夫人又氣又哭敲打著哪吒的背後，可是又怎麼捨得用上一分力？

　　「娘，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哪吒抹去眼淚抬頭笑著說道。

　　這時，李靖也從城樓上走了下來，看著眼前的這個孩子，神色和目光都複雜到了極致。

　　「爹！」

　　哪吒笑著叫了一聲：「對不起，我，又給你們闖禍了。」

　　李靖複雜的嘆了口氣，此刻卻是滿口苦澀，什麼也說不出來。

　　「哪吒，玉帝有旨，要你全家上天庭去受審，束手就擒吧！」

　　敖廣在天空來回不住盤旋，高聲道：「你殺我東海的夜叉在先，逞兇打死我兒在後，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不用審判！」

　　哪吒越過李夫人和李靖兩人，高聲道：「禍是我闖的，你兒子是我打死的，我哪吒敢作就敢當，不會否認。」

　　「哈哈哈，認罪就好，李靖，你兒子已經認罪，你有何話說？」敖廣冷笑道。

　　李靖搖搖頭：「無話可說。」

　　敖廣道：「既然無話可說，那你夫婦二人就跟著你這孽子，一同上天受審吧！」

　　李靖緩緩的閉上眼。

　　幾道光芒從城外飛入城中，化作披堅執銳的蝦兵蟹將，就要來上前抓李靖和夫人兩個。

　　「滾開！」

　　哪吒沖上前將上來抓人的兩個蝦兵打倒在地，高聲道：「慢著，我有話說！」

　　「啊啊啊，哪吒，你既已認罪，如今還敢拒捕不成？」敖廣大吼。

　　哪吒沖上前高聲道：「老龍王，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闖下大罪與我父母無關，有什麼你衝我來便是，但是不許動他們。」

　　「不行！」

　　龍王態度堅決當場反對：「你父母教子無方，養出你這等孽子犯下滔天大罪，難道不該追究他們的責任嗎？」

　　哪吒眼眸一點點黯淡下來。

　　「今日你們一家，誰也逃不過天條律法的嚴懲，死心吧，哪吒，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給我兒償命。」敖廣詛咒著。

　　誰也沒有發現人群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年輕的道士。

　　或許有人發現了，但不會在意。

　　大雨淅瀝，陸川靜靜的站在人群中，看著前面垂頭不語靜靜思考的哪吒。

　　此時此刻的哪吒，再沒有了初次見面時的蠻橫無理，不可一世，囂張跋扈，無法無天……

　　「是不是只要我和爹娘沒有關係，你便會放過他們？」

　　片刻後哪吒驀然抬頭，望著天空中的敖廣問道，聲音中隱隱帶上了一絲懇求。

　　敖廣怔了怔，冷笑道：「你這是在求我嗎？」

　　「是！」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向人低頭。

　　不凡的出身和來歷，讓他從小都是一個很驕傲的人，讓他這樣的人去低頭服軟，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可他還是低頭了。

　　他的拳頭緊緊握著，口中的牙齒在這一刻都快咬碎，身體也在微微顫抖著。

　　「我求你，放過我的爹娘，所有的罪責我願意一人承擔。」

　　「哈哈哈！」

　　熬廣聽完在天空肆意的大笑著，笑的十分的痛快。

　　能讓一個那麼驕傲的仇人對自己低頭，世上還有比這更痛快的事嗎？

　　可是他的笑聲中又帶著幾分悲涼。

　　「好！」敖廣笑完道：「但是別以為口上脫離父子關係便可以……」

　　他的聲音驀然止住。

　　只見哪吒在他答應後，一步步走到李靖和李夫人的跟前，跪了下來。

　　「第一拜，叩謝母親懷我三年六月的懷胎之苦！」

　　他說道，眼睛有些發紅，說完抬起頭對李夫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哪吒，你……你想做什麼？」

　　李夫人笑不出來，常言說母子連心，此時一股不好的預感浮上她的心頭。

　　「你站起來，我不要你拜。」

　　她猛地跑上前要扶起哪吒，可是卻怎麼也扶不起了。

　　於是她一把把他推倒，大叫著，罵著，哭泣著，捶打著要他站起來。

　　哪吒坐在地上，不言不語，默默的承受著母親的打罵。

　　直到李夫人累了，打不動了，癱倒在了他的身前，他才重新跪好，微笑著擦去他母親臉上的淚。

　　「娘，我長這麼大，你這還是第一次打我呢。」

　　李夫人聽完絕望的大哭。

　　「第二拜，叩謝父親養育之恩！」

　　「這第二拜你就不必拜我了，你長這麼大我從沒有教過你，盡過父親的責任。」

　　李靖搖頭苦澀道：「以至於讓你犯下如此彌天大禍，我李靖愧對於你，這一拜無顏受之。」

　　「父親教過，只是我頑劣無知，沒有改過罷了，如今一切悔之晚矣，但父親絕對受得起這一拜！」

　　哪吒說著又俯下身，對著李靖一拜。

　　陸川來的那次李靖就對他一頓毒打，說是不改日後必闖大禍，可是當時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如今言猶在耳，果然應驗，可是他後悔也已經晚了。

　　「第三拜……」

　　哪吒轉身看向陳塘關百姓，跪道：「這次哪吒無知頑劣，闖下大禍連累大家。

　　只嘆如今悔之晚矣，對不起，如有來生再來贖罪。」

　　說完他對著一眾百姓拜倒在地。

　　「既然受你這一拜，那我這個做師兄的也只好原諒你了。」人群中，陸川的目光漸漸柔和，只是想到接下來……

　　他輕輕嘆了口氣。

　　「三拜已畢，哪吒，這就是你跟你父母沒有關係嗎？」敖廣冷笑道。

　　「當然不是。」

　　哪吒慢慢的站起來，回答道，忽然從李靖身邊飛跑上前，一道雪亮的白光從眾人眼前劃過。

　　李靖看了眼近在眼前，持著自己寶劍的哪吒張了張口，可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敖廣看著持劍的哪吒，冷笑道：「你想一死了之，死個痛快？還是想反抗？」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風雨之中，哪吒的身影昂然而立，發出大笑道：「今日我削骨還父，削肉還母，與父母再無瓜葛，替你兒子償命如何？」

　　「哪吒住手！」

　　李夫人聞聲瘋狂的大叫一聲，不顧一切的往前衝去，不過經過李靖身邊時被李靖緊緊的抱住不再鬆開。

　　「放開我，放開我，哪吒不要，」

　　李夫人拚命的掙扎哭喊著，可是怎麼能掙扎開李靖呢？

　　「謝謝！」

　　哪吒回頭對李靖道了聲謝。

　　李靖扭過頭，緩緩閉眼，他已想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但他不忍去看。

　　噗！

　　鮮紅的血液濺起。

　　哪吒右手提劍削去左手皮肉，露出森然的帶血白骨，然後自己忍著痛，開膛，破肚，剜腸……

　　片刻後他全身白骨森森，血肉模糊，肚皮開了個血紅的大洞，五臟流了一地，除了提劍的右臂外身上再無一處完好。

　　地面上被他的血染紅了一大片，掉滿了染了血的皮肉筋骨和內臟。

　　場面之慘烈悲壯，

　　在場之人無一不動容。

　　「噹！」

　　哪吒以右手拄劍，支撐著幾乎只剩骨架的身體，抬頭仰天笑道：「老龍王，現在你可滿意了？」

　　說完大笑著轟然倒地，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