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抄家滅族大罪前,休書能當護身符用,難保蕭大太太之後,沒有人效仿。
畢竟寫封休書費不了多少氣力,而到了關鍵時候卻是能當免死金牌用,再者,只要休書不掏出來,婆家也不往外吭一句,誰知道她被休了?
這樣的休書簡直百利而無一害好麽。
刑部尚書懂薑綰的弦外之音,只是身為刑部尚書,他只能依照現有的律法斷案,只能說蕭大太太鑽了律法的空子,而且就算現在修改律法,也很難將她繩之以法。
除非——
休書不存在。
但顯然,刑部尚書做不出來這樣的事。
刑部尚書有自己的職業操守,這是好事,雖然這樣難免叫人氣悶。
金兒站在薑綰身後,她可沒忘記那時候蕭大太太母女因為她家姑娘無意送了塊喪葬玉差點尋死覓活的事,雖然這事最終壞事變好事,但這過程受的氣可是結結實實的。
蕭家心狠手辣,蕭大太太也不遑多讓,金兒氣不過道,“難道就這樣放了她?”
刑部尚書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蕭大太太手握休書,刑部無權繼續關押她。
薑綰眸光從刑部尚書手中休書上掃過,不知想到什麽,她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看向齊墨遠道,“自打我嫁給相公你,老夫人對我多有磨礪,沒少幫我堅韌心性,她入獄至今,我還沒有去探望過她。”
“過兩日就要行刑了,再不去送行,往後就沒機會了。”
雖然薑綰不怕死人,但午門斬首這樣血腥的事,她可沒打算去圍觀。
薑綰要去刑部大牢探監,齊墨遠沒有意見。
金兒一臉的興奮。
只要一想到老夫人以前找她家姑娘的岔,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去刑部大牢落井下石,只是她隻敢心底想想,可不敢說出口,畢竟刑部大牢那地方是出了名的陰冷潮濕,聽說蟑螂老鼠滿地跑,臭不可聞呢。
一向高高在上的老夫人,一下子跌入了泥潭,不知她有沒有後悔之前處處針對她家姑娘。
想到這裡,金兒嘴就咧開了,薑綰抬手敲她腦門,“還傻站在這裡做什麽,既是去探監,有空著手去的嗎?”
金兒嘴角一抽,是她聽岔了嗎?
“姑娘真要給老夫人送吃的?”不確定,金兒問出聲。
薑綰笑道,“那是自然。”
吩咐完,薑綰和齊墨遠便同刑部尚書一起出府。
金兒跑著去了一趟大廚房,拎了兩大食盒過來,有些沉,累的她直喘氣。
守門小廝趕緊過去幫著拎,有些驚歎世子妃的丫鬟好力氣……
靖安王府距離刑部有些遠,再加上要穿過鬧街,足足兩刻鍾才到刑部大牢。
薑綰和齊墨遠探監,刑部尚書就沒一起去了,派了個衙差幫金兒拎東西。
有衙差一起,刑部大牢暢通無阻。
一進去,一股子淡淡的腐臭味便撲鼻而來,越往裡頭走,味道越重,偏薑綰對氣味一向敏感,受到的衝擊委實不小。
齊墨遠看她眉頭皺著,鼻子捂的都快不透氣了,道,“還堅持要去探監?”
薑綰覺得自己被笑話了,雖然齊墨遠臉上沒笑,她道,“來都來了,哪好就這麽折返啊。”
她可沒那麽嬌滴滴,只是這味道衝擊過大了些,她一時間不適應,一會兒聞慣了就好了。
牢頭一臉笑容的迎上來,親自前頭帶路,拐了幾個彎才到老夫人所在牢房前。
真的。
隔著牢房看過去,要不是牢頭帶的路,薑綰真的要認錯人了。
這哪還是她認識的老夫人啊?
分明就是個行將朽木的老嫗。
甚至……街上步履蹣跚的老嫗看著都比老夫人要養眼的多。
蕭大太太、蕭大姑娘還有陳媽媽和老夫人一個牢房,老夫人閉著眼睛的,陳媽媽喊了一聲,老夫人眼睛猛然睜開——
是老夫人沒錯了。
那犀利的恨不得把薑綰抽筋剝皮的眼神是那麽的熟悉,不是老夫人又是誰?
“你來做什麽?!”冰冷的話從老夫人牙縫中擠出來。
薑綰笑道,“自然是來探監的,刑部大牢陰冷潮濕,帶了些吃食來。”
“我用不著!”老夫人有自己的高傲。
薑綰勾唇淺笑,“我知道老夫人不會吃我和相公帶來的飯菜,所以這兩食盒是送給龐大少爺的。”
隔壁對面牢房的龐大少爺,“……。”
金兒眼睛睜的圓溜溜的。
姑娘讓她去大廚房,撿好吃的拿,她雖然照著辦了,但心底是很不痛快的。
誰想到這菜不是給老夫人的……
金兒屁顛顛的拎著食盒走到龐大少爺牢房前,道,“飯菜還是熱的,龐大少爺你多吃些。”
食盒一打開,飯菜香飄出來,勾的四下牢房裡的犯人直咽口水。
龐大少爺坐在那裡,整個人都是懵的。
自打他被押進刑部大牢,就沒人來探過監,因為刑部尚書不許。
不許探望他,也不許探望齊墨銘。
護國公府大太太給刑部獄卒塞了不少銀子,就為了讓自己兒子能吃的好一點兒,只是再好,也好不到哪裡去,也隻一頓兩個菜,一葷一素,那飯菜對錦衣玉食長大的龐大少爺來說,當真是一言難盡。
金兒是要把飯菜放地上,衙差道,“開牢門吧。”
獄卒拿了鑰匙來開鎖,金兒把食盒拎進牢房,擺在桌子上。
滿滿一桌子,足足八個菜,香的獄卒都嘴饞了。
龐大少爺看向薑綰,薑綰笑道,“吃吧,沒毒。”
龐大少爺一臉黑線。
他可沒懷疑這些飯菜會有毒。
不用說,他是被拿來氣老夫人了。
入獄這麽久,頭一回心情敞亮,龐大少爺還真坐下了,筷子拿起來,他看向齊墨遠,“靖安王世子不來陪我喝一杯?”
“你我兄弟一場,還沒正兒八經的喝過一次痛快酒。”
齊墨遠還真過去了。
薑綰目送齊墨遠坐下,然後才收回眸光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一張臉猙獰的恐怖。
陳媽媽都怕老夫人一口氣提不上來會直接氣死,她望著薑綰,哀求道,“老夫人都這樣了,世子妃何必來落井下石?”
薑綰把玩著手中繡帕,道,“方才刑部尚書去松齡堂偏院,找到了蕭大太太的那封休書。”
蕭大太太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
聞言,眼底蹦出一抹喜色,嘴裡不住的念叨,“休書在就好,休書在就好……。”
她做事一向謹慎,當初多留了個心眼,沒想到真的能在關鍵時候保命。
正高興呢,就聽薑綰道,“我來刑部大牢,是好奇蕭大太太為何被休了,又為何被休之後還不歸家,一直待在蕭家?”
蕭大太太臉一冷,“世子妃未免太好奇了!”
薑綰笑道,“不能不好奇啊,看到老夫人如今的狼狽模樣,我不得不懷疑自己被利用了。”
老夫人拳頭一緊,“世子妃這話是什麽意思?”
薑綰眸光從蕭大太太臉上掃過,道,“要不是無意間聽到蕭大太太說心狠手辣非老夫人您莫屬,更是您這麽多年逼著蕭家待在泉州不許進京,我和相公又怎麽會對蕭家生出疑心來,派人去泉州查蕭家?”
“蕭大太太引我查蕭家,她自己手裡又握著休書,莫不是因為被蕭家休妻棄,心懷怨恨,借我和相公之手報復蕭家?”
蕭大太太臉色變了又變,“你休要信口雌黃,挑撥離間!”
信口雌黃?
挑撥離間?
今時今日,她犯得著嗎?
不對……
她就是為挑撥離間而來的。
薑綰抬手扶額,這牢房的味兒熏的她腦袋都不靈光了。
老夫人臉色鐵青,看蕭大太太的眼神幾乎要把蕭大太太千刀萬剮。
薑綰心情賊好,因為隔壁牢房的蕭大老爺已經氣瘋了,破口大罵,“原來你才是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