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刑部來說,像蕭大老爺這樣被判了死刑的,都不用板子了,畢竟再狠的刑罰也比不過死刑,沒有再用刑的必要了。
但齊墨遠要一碼歸一碼,刑部肯定也會照辦,打板子而已,耗費不了多少氣力,就當是強身健體了,可要惹靖安王世子,不,是順陽王不高興了,那可是會影響前途的。
獄卒趕緊把牢門打開,拖蕭大老爺出來。
蕭大老爺也不反抗,他很清楚反抗沒用,再者只是撕毀休書而已,二三十大板頂破天了。
只是前腳被拖出來,後腳齊墨遠的聲音徐徐飄來,“這些日子蕭大老爺沒吃好沒睡好,打板子的時候注意些,別二三十大板就要了他的命。”
1齊墨遠頭也未回,手裡的筷子夾了塊紅燒肉,細嚼慢咽。
可是蕭大老爺腦門後頸脖子已經嚇出來一層的冷汗。
這是叮囑獄卒別要他的命嗎?!
這分明是讓獄卒手下別留情,他身子骨弱,二三十大板扛不住,就這麽被打死了也怨不得刑部下手沒輕沒重!
蕭家是有罪,可有罪的是出嫁了的老夫人和他的父親蕭家老太爺,與他無關。
論年紀,蕭大老爺比王爺還要小半歲,當年出事的時候,王爺才兩歲,蕭大老爺話都還不會說呢,這事他從頭到尾沒有參與過,只是他無意中知道了這件事而已。
老夫人和蕭老太爺被處死毫無爭議,他還是有逃過一劫的希望的,哪怕他已經被刑部判了死刑了。
他可沒想就這麽死了,他想活著!
可活在才有機會,被杖斃了,難道他還能從地底下蹦出來嗎?
獄卒再拖他走,蕭大老爺淡定不了了,抓著牢房柵欄,兩獄卒用力都拽不動他。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蕭大老爺身上,薑綰則給獄卒使眼色,獄卒懵了一瞬,繼續打開蕭大太太所在牢房。
蕭大太太一刻也不願意多待,當即握著自己女兒的手要出去,只是出門的時候,被獄卒伸手攔下,“你走可以,蕭大姑娘得留下。”
蕭大太太道,“我被休了,女兒歸我!”
刑部尚書懂薑綰的意思,他道,“你有休書為證,與蕭家無關,自然可不受蕭家之禍牽連,休書之上未曾提到蕭大姑娘被趕出蕭家,只能等蕭家族譜送進京,憑族譜定奪了。”
也就是說,如果蕭家族譜上沒有蕭大姑娘蕭柔的名字,那蕭柔可以和蕭大太太一起離開。
畢竟被趕出家門和出嫁了差不多,都不再受牽連。
但若是族譜上還留了名姓,那就只能對不起了。
從蕭大太太和蕭柔變了又變的臉色看,根本沒有看族譜的必要。
蕭家嫡女,蕭大太太專程帶進京求老夫人幫著謀夫婿,怎麽舍得轟出府去呢,便是連蕭大太太被休都是假的,遑論嫡親的女兒了。
蕭柔被轟回去,蕭大太太站在牢房外,無所適從。
獄卒道,“那你可以走了。”
這麽一打岔,大家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蕭大老爺身上,獄卒這回用力了,蕭大老爺的手一點點的從柵欄上移開,被拽的腳步踉蹌。
獄卒是能用多蠻力就有多蠻力,從獄卒的身上,蕭大老爺就感覺到了恐懼。
他怕了。
他真的會被直接打死的!
然後——
蕭大老爺就讓大家見識到了什麽叫豆腐渣般的夫妻感情。
他翻供了。
那封休書雖然是他寫的,但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蕭大太太偷梁換柱了,本該被他撕毀的休書,被蕭大太太用計留了下來!
蕭大老爺翻供的毫不猶豫,他本來就惱蕭大太太害了蕭家,恨不得將她抽筋剝皮,只是想救女兒,才將滿腔怒氣壓下。
現在女兒躲不過去,他還會對蕭大太太心慈手軟嗎?
害了蕭家上下,還想不受牽連,以後吃香的喝辣的,甚至過個幾年另外嫁人……
想到這裡,蕭大老爺都能氣冒煙了。
他方才的舉動不算是毀滅證據,他只是在糾正三年前的錯誤!
這個說詞,刑部尚書接受了。
師爺寫了供詞,蕭大老爺摁了手印,然後他就被關了回去,當然了,與他一起關進牢籠的還有蕭大太太。
刑部尚書還感念他們夫妻情深,把他們夫妻二人關在了一起。
隔著牢房看著蕭大老爺和蕭大太太幾乎要打起來的模樣,薑綰心情燦爛了,這一趟到底是沒白跑。
刑部尚書看了看陪龐大少爺用飯的齊墨遠,再看看面容嬌美,和氣端莊的薑綰,心下讚歎連連,少有夫妻能配合的這麽默契,不愧是先皇賜的婚,對得起天作之合四個字。
休書的事了了,刑部尚書便離開了,薑綰去龐大少爺的牢房小坐了會兒。
沒吃東西,雖然習慣了牢房的霉臭味,但不代表她就能吃的進去東西了,她還真有點佩服齊墨遠,養尊處優長大的,居然在刑部大牢能吃的下去飯菜。
吃完飯,龐大少爺找獄卒要了筆墨紙硯,寫了封家書,托齊墨遠讓人送到他爹娘手裡。
他入獄許久,還不曾見過爹娘的面,也沒能送出去隻言片語,他們怕是擔心壞了。
薑綰和齊墨遠離開的時候,蕭大太太和蕭大老爺已經扭打在一塊了,蕭大老爺臉上被撓出來好幾條血印子,蕭大太太就沒法直視了,臉被扇腫了。
可以說齊墨遠和龐大少爺的後半頓飯是就著蕭大姑娘勸架下的飯。
薑綰離開的時候,蕭柔死死的抓著牢房,恨不得把薑綰瞪出來兩個大窟窿,“我沒有害過你,你卻這麽對我和我娘,就不怕遭報應嗎?!”
薑綰輕笑,能說這話,看來喪葬玉的事真當自己是立了大功,記功不記過了,她道,“你們蕭家都三十多年才遭報應,我和你這點小事,沒個八百上千年怕是沒機會應驗。”
“我就當你是祝我長命百歲了。”
清冽如泉水叮咚般的聲音在冰冷的大牢內回蕩。
薑綰笑著離開,身後蕭柔氣的雙眸充血,眼淚直往下掉。
出了刑部大牢,太陽光一照,薑綰隻感覺到心曠神怡。
刑部大牢太壓抑了。
她要待上個十天半個月,她絕對會瘋。
齊墨遠手裡拿著信,看著薑綰道,“去護國公府?”
薑綰搖頭,“我還是不去了,信讓鐵風去送吧。”
想到護國公府大太太,薑綰都不知道說什麽好,懷胎十月生個女兒,被人換了又換,以前把龐嫣當親女兒疼,這會兒估計認定她才是她女兒,天知道真正的護國公府大姑娘在哪裡,是死是活,這輩子還有沒有母女團聚的一天?
齊墨遠就把信交給鐵風了,騎馬帶薑綰回府。
遠遠的,就看到王府門前停著一架宮裡的馬車,薑綰用手肘推了齊墨遠道,“不會是來找你的吧?”
齊墨遠也這麽認為,結果守門小廝聽見了道,“太后派人來給二少奶奶宣旨。”
給安陽縣主宣旨?
“宣什麽旨?”薑綰好奇道。
守門小廝剛要搖頭,那邊一小廝跑過來,氣喘籲籲道,“太后下旨,誠意伯夫人認二少奶奶做了乾女兒。”